西門慶是忐忑的,他內心深處極其的想把這個事答應下來,因為說到底,大茶壺目前來說並不是什麽危險的角色,而且這個縣令的說法,其實真的隻是那麽一說,西門慶一介草民,看到縣太爺都隻能低頭的快步走過,怎麽可能有能力,把一個妓院裏卑微的人,扶上縣太爺的位置呢?西門慶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

可偏偏,這樣精明的大茶壺,居然很如此虛幻的誘餌,而且對西門慶提出了具體的要求。反正都是做不到的事,答應一下有什麽關係呢?但是西門慶仍然做了保守性的回答,說起來他很害怕自己一旦答應了什麽事,大茶壺就會充分利用談話上的技巧迫使自己做出更多的讓步,所以一切最好還是能夠活分一點。

“很好,員外,看起來你是真心找我合作。”大茶壺聽到西門慶的回答後,反倒是微笑了起來。他輕輕的摸了摸鼻子,然後緩緩的說:“入獄殺人,這樣的事,確實很難做到,如果員外這個都能想都不想的就同意了下來,就代表你隻是想讓我做炮灰而已,至於剩下的事,都是你捏造的謊言而已。員外能夠謹慎的對待自己的承諾,確實是非常值得老朽跟你合作。”

這老小子原來是挖了個陷阱在等我!西門慶的內心一陣陣後怕,同時他還有一種被玩弄了的感覺。西門慶雖然是整個計劃的發起者,可是主動權隻是在幾次交談之後,便輕易的更迭了主人。

“前輩明鑒,晚輩確實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合作,剛才也一直在思考監獄中的那個縣令如何處理。前輩不讓我以身犯險,實在是對晚輩的體恤。”西門慶心中憤怒,但是臉上並沒有帶出來。“不過未來出現三個縣令,確實是非常不好辦的事,您看……”

“這個其實你不用操心。我琢磨武鬆不會允許陽穀有兩個縣令,監獄裏的那個不論真假,估計已經被武鬆找了個借口給幹掉了。另外,年輕人,我很滿意你剛才主動說出武鬆和他哥哥的名字,這也給了我冒險一試的信心。現在像你這麽有膽有識的年輕人,確實是少了。”大茶壺頻頻的點著頭。

“前輩過獎。”西門慶的腦門上滲出了汗珠。也許是這老頭子真的在官場上混跡了比較長的時間,確實是能事事想到頭裏。西門慶開始覺得,仿佛他隻是大茶壺手裏的一枚棋子而已,一切都在這個老頭子的算計之中,雖然這是一種毫無證據的感覺,但是這感覺真實的有些可怕。

“不,這可不是什麽過獎。一個能夠戰勝心中的恐懼和欲望的人,是無法被別人所戰勝的。”大茶壺臉上一笑,這笑容意味深長,讓人感覺,他的話實際上有所指。

西門慶馬上想到了房間裏的幻象,大茶壺指的一定是這個。看來這果然是他所布置的景象,隻是……我到底是怎麽中了那至幻性的藥物的呢?雖然說起來,放在饅頭和豆漿中是最優的選擇,但對於大茶壺來說,這樣做的缺點就是,多一個人了解他房間的秘密,而且最關鍵的是,今天早晨西門慶到這來是一個很偶然的行為,大廳裏也不僅僅隻有那一個夥計,如果說西門慶很偶然的到了這裏,又很偶然的遇到了大茶壺正好安排的那個夥計,然後自己還很偶然的沒吃早飯,讓夥計幫忙去買……是不是偶然性太高了,這裏麵隻要有一個地方對不上,那麽房間裏的幻象就不會發生任何作用。

所謂的藥物釋放,一定是有別的條件的,也許跟飲食有一定的關係,但藥物應該不會涵蓋在飲食中。西門慶非常想直接的向大茶壺文明,可他知道,這話說出來估計也沒什麽用,大茶壺一定會推脫個幹淨,並且跟西門慶說,自己的屋子幹淨的很,絕對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到那個時候,西門慶更加的無可辯駁。

話題僵在這裏,西門慶明白自己是無法搭茬的。他隻得轉換一個話題。“前輩,我想跟你談談具體想讓您做的事,當然了,小子無知,在想法上肯定存在很多的漏洞,我所說的,權當是拋磚引玉。”

“員外過謙了,但說無妨。”大茶壺的眼皮一挑,目光淩厲的看向西門慶。

西門慶感覺到自己的喉嚨處好像有什麽東西堵著,他輕輕的咳嗽了兩聲,然後說:“武鬆的哥哥,也就是那個殺人的惡魔武植,在離開陽穀縣之前,把桂花樓的房契和地契,在當鋪裏典當掉了,我花了大價錢從當鋪手裏,弄到了這兩張紙。第一步的計劃,我覺得您可以拿這兩張紙做文章。”

“如何做文章?”大茶壺的表情沒有變。

“我是這麽想的,您到縣衙去告武大,咱們手裏有房契和地契,就說這房契和地契是武大用頂債的方式輸給您的,現在您要收房子,但是呢,卻被武大暗中威脅,無可奈何之下,才向官府告狀。”這是西門慶今天早晨最初的時候所想到的方法,他覺得這個計劃安全而且時效,讓大茶壺來當執行者真的是再合適不過了。

“你是想用這種辦法,來逼武氏兄弟現身?”大茶壺撓了撓自己的眉毛。

“是的,您這一告,消息會在陽穀擴散的極快,最多一天,整個陽穀縣城裏的人都會知曉。如果武氏兄弟躲在暗處,那不可能不知道。如果他們出來的話,因為咱們手中有確切的房契和地契,也可以跟武氏兄弟達成私了,最多我那些銀子不要了就罷了。可如果武氏兄弟真的離開了陽穀,遠赴他鄉,那不管咱們怎麽折騰,他們也是不可能現身的。武鬆是陽穀的英雄,我可以想象的到,當我們最開始狀告他的哥哥的時候,陽穀縣的多數人,一定是站在武氏兄弟一邊,甚至其中有好事者還會猜想,等到武鬆出現的時候,您會是怎麽樣的屁滾尿流。可是慢慢的他們就會發現,武鬆和武大都銷聲匿跡,偃旗息鼓,那麽我相信,輿論會慢慢的站在您的一邊,您將最終的代表正義,而武鬆和武大,最後將被缺席審判,認定有罪。這就是晚輩所琢磨出的計劃,我不得不坦白的說,雖然我認為武氏兄弟真正逃走的可能性極大,但是這是他們耍弄的陰謀詭計的可能性始終不能夠完全排除,固然我通過損失銀子的方式能夠在一定程度上護得您周全,可是,武大是一個連無辜的女人都可以殺害的人,他是一個沒有底線的惡魔,一旦我們失敗,我也不知道最後將是怎麽樣的結局。”西門慶鄭重的對大茶壺說。

“不錯的試探攻擊,年輕人,你再次的讓我刮目相看,確實是很完美的試探,應該說已經在最大的可能性上保護了我的安全。不過,絕對的安全是不存在的,富貴險中求,而且不管怎麽說,在我最開始上告的時候,武鬆是一定不會出現的,正好也能驗驗這個縣太爺的成色,看看他的水有多深。”大茶壺點著頭,他的臉上露出有些欣慰的笑。“不過年輕人,我想知道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麽,一旦確實的證明了武氏兄弟不在陽穀,之後你準備怎麽做呢?”

“確定他們不在陽穀之後,我就準備還您女兒一個公告,也還莫愁館那些無辜死去的人一個公道,把武大的殺人罪行公布出來,再由您女兒出來作證,因為武大和武鬆不可能出來辯解,這個罪名他們將無法逃掉。”這也是西門慶最開始想到的可以扳倒武氏兄弟的辦法,他一直苦於沒有證據,可是既然被告是不可能開口辯解的,那麽少一些證據,又有什麽關係呢?

大茶壺在聽完西門慶的這些話之後,沉默了片刻。“年輕人,你真的是對不起等我的誇讚,你的計劃有一個完美的開頭,但是很遺憾,剩下的謀略卻是極為不成熟的。你這樣做的破綻太大。首先,一定會有人知道,出來指證的女人跟我有關係,他們雖然不一定能夠確切的知道我們是父女,可是,水榭閣裏的人,多少都知道些,我跟她的關係比較親密,當然,在他們看來,可能是我跟她在一起做一些苟且的事。不論具體的關係種類是什麽,隻要是相識,都會為第二步的計劃蒙上陰影。那麽陽穀縣的民眾就會開始議論,針對武氏兄弟的這一係列行動,是不是有組織有計劃的,武鬆在陽穀縣的口碑相當不錯,如果用非常明顯的陰謀去攻擊他的話,勢必會讓很多人開始為他說話,到時候,我們就會處於完全的被動。且不管說,現在的縣令到底是真還是假,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他一定是站在武鬆一邊的,如此一來,上下我們皆沒有優勢,即便是武氏兄弟真的遠在千裏之外,他們一樣可以兵不血刃的擊敗我們。畢竟,員外,你我的野心可能都很大,但現在的身份,僅僅是一個小買賣人,和一個在妓院裏卑微的大茶壺。”大茶壺每說幾句,就停下來片刻,好像在一邊說話,一邊極其認真的做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