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武大為什麽離開的問題上,劉林跟張樹是有分歧的。劉林認為,武大的離開跟武鬆的被襲擊很有可能是統一的事件,畢竟以前武大也曾經被人綁架過。而張樹則堅定的認為,這次出走完全是武大的個人行為,有可能是清河縣真的出什麽事了,當然也有可能是武大因為什麽不得不離開,總之,這一定是一個主動行為,並不是在別人的脅迫下才這個樣子的。

最後說服劉林的是武大留下的信件,張樹敏銳的指出信件上的墨跡幹涸程度並不完全的相同,也就是說,寫這個東西是花了一會時間的,期間武大應該在做著某種思考,而且字跡比較工整,沒有任何的慌亂,要說在別人的脅迫下還能寫出如此的信件,那真是癡人說夢了。

劉林雖然也承認這一點,但是他提出了反駁的意見,那就是武大跟清河縣沒什麽聯係,也很難說那出了什麽事,還有人能夠找的到他,再者既然有人來送信的話,那怎麽著也得經過桂花樓的夥計進行稟報,但這事好像並沒有人知道。

結果這句話正中了張樹的下懷,張樹馬上就說,所以,才讓劉林去清河縣摸摸底,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然,清河縣摸底的結果是不言而喻的,當地的很多人已經壓根想不起有武大這麽個人了,在劉林的反複描述下,才因為武大的矮小,潘金蓮的美豔,以及武鬆的孔武有力,才有一些人有了印象。劉林順著打聽來到了武大從前居住的地方,這裏的房子雖然還在,可是早已經破敗,周圍的人也紛紛表示,武大並沒有回來過。

按理來說,要是返鄉的話,是不可能不到從前的居所來看看的。劉林一路來的時候,都是走的官路,並且每到驛站之後都詳細的打聽,並沒有武大的蹤跡。如果他真的是主動的那麽匆匆的離開,也確實沒有理由在半路上做耽擱,種種跡象表明,武大壓根就沒回清河縣,當然,他到底去了哪,在現在來說也並不是那麽重要。

現在,大概到了能解開謎團的時候了。劉林的眼睛在屋子裏劃拉了一圈,發現並沒有帶灰塵的地方,連外間的書架上都是一塵不染,雖然武大平時基本不會翻閱上麵的東西。這真是活見鬼了,他有些氣急敗壞的從外間來到了裏間,然後,劉林的眼睛停留在了武大的那張**,準確的說,是停留在床底。

武大的床底居然是由簾子覆蓋著的,這像極了女孩的閨房,男人的房間很少有這樣的設計,毫無疑問的,因為這簾子的存在,夥計在打掃的時候,便會有些膽怯,畢竟武大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要是因為這個小問題去問他,保不齊他會直接抽問話的夥計一個耳光。劉林走了過去,掀開了簾子,果然,這下麵同屋子裏的其他部分不同,確實是有一些灰塵的,但也絕對不是從來不打掃的樣子,看來,這裏都是武大自己打掃的,這個矮子把寶貴的東西,都藏在床底下,不得不說是一個有些可笑的想法。也許睡在珍寶之上的夢境,是最為安穩的吧。

劉林抽出了床底下唯一的一口箱子,搬到了外屋,畢竟一會要有夥計來送飯,讓他們看到自己在武大的臥房裏待著,總是不太好。武大的權威必須要存在,隻有他的權威存在,劉林才便於行事。

箱子並不沉,這個劉林的第一想象有些不同,他總覺得寶貴的東西,往往都是附帶著重量的。可是後來轉念一想,要是武大真的主動離開這,自然箱子裏的東西都已經被拿走了,空箱子肯定是輕的,希望能通過箱子裏的痕跡,勉強的判斷出到底這裏麵原來是什麽玩意。劉林漫不經心的打開了箱子,裏麵的東西讓他大吃一驚。

箱子裏是一些胡亂放置的衣服,輕輕用手一抖,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可衣服的外表並沒有什麽血跡,劉林不解,於是翻過來,看衣服的內襯,這才發現,原來血跡不在衣服的外麵,反而在衣服的裏麵。

這真是奇了怪了,衣服裏麵有血,除非是穿著衣服的人受了傷才會這樣,劉林反複的看了一下衣服上,並沒有明顯的創口,而且衣服裏的血跡並沒有什麽重點,大片大片的顯得倒有些均勻,這看起來倒好像是一個人身上都是鮮血,然後套上了這套衣服所導致的結果。

在武大的房間裏發現了血衣,而現在武大又失蹤了,劉林就算是個傻子也明白這是什麽情況,看起來武大是畏罪潛逃。劉林的第一反應是隱藏,他知道,這血衣哪怕被一會要進來的夥計看到,都是大事不好的,他趕緊把衣服的內襯隱藏起來。但是在把衣服放到哪的這個問題上,劉林又犯了難,這畢竟是血衣,被別人發現自己窩藏的話,那真是有口難辯啊,隻能先放回箱子,然後再細作打算。

就在此時,敲門的聲音響起。“劉賬房,您的午飯,我給您端過來了。”外麵是夥計的聲音,雖然不能夠分辨出具體是誰,但是劉林聽來非常的熟悉。

時間對於劉林是充足的,他完全可以把箱子放好,然後再開門。可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這樣會讓外麵的夥計等上一陣,而此時,自己正在武大的房間裏,有些事情就說不清楚了。更要緊的是,空氣中彌漫的這種血腥參雜著灰塵的味道,是不能夠馬上收起來的,把箱子就擺在這,反而能夠解釋一些問題,這樣顯得自己內心中沒有什麽隱瞞,夥計更不會多想的吧。劉林在心中反複的告誡自己,沒有任何必要跟夥計解釋什麽事,隻讓他把吃的東西搬進來就好了。

想到這,劉林直接開口:“進來吧。”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夥計端著個大托盤上來,劉林簡單的看了一眼,上麵有三個菜,以及兩個饅頭一壺酒,倒是自己平時的飲食標準。這樣一來,後廚也知道自己回來了,省去了許多麻煩。

“劉賬房,把吃喝放在哪啊?”夥計問道。

“哦,就放在箱子旁邊就行,我……”劉林想說,我幫掌櫃來收拾一些東西,但是硬生生的把這句解釋的話咽了下去。“……我非常餓了,就在這吃。”因此後麵的話,不倫不類的被改成了這樣,雖然也談不上有多少,但總比莫名其妙的解釋讓劉林坦然許多。

夥計沒有多餘的問題,直接把托盤放在了桌子上,然後他轉身就要離開,就在夥計轉身的瞬間,他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眼睛看著箱子裏的衣服。“劉賬房,這衣服不是咱掌櫃的嗎?”

先前劉林還抱著一絲僥幸,他希望這血衣跟武大沒什麽關係,但是夥計的這一句話,無疑讓這一點點僥幸煙消雲散。

“我怎麽沒看掌櫃穿過啊,你看這料子,擺明了下人的衣服,咱們掌櫃怎麽可能穿這個?”劉林抑製住了腦海中的想法,他想知道的更多。

“我也就看見掌櫃穿了一次,說起來那還真是我最後一次看見掌櫃,是在十一月十五日的晚上,掌櫃就是穿著這件衣服回來的。我記得聽別人說,這衣服後麵好像還有字。”那夥計撓了撓頭,好像在盡力的回憶著。“不過上麵有什麽字可記不清了……哎呦,劉賬房,我這多嘴多舌的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您可別往心裏去。”夥計滿麵賠笑。

“你放心吧,掌櫃得過一陣才能回來,現在桂花樓我說的算,我這個人你是了解的,對於這些事,沒那麽多規矩。”劉林拍了拍夥計,安慰著說。他對於衣服後麵有字的說法極為在意,現在他很想把夥計快點打發走,然後詳細的檢查一下,可能是剛才疏漏了。

“那劉賬房,我先下去了。”夥計轉身要離開,劉林用眼睛盯著他,希望他動作快一點。可就在夥計馬上要走出屋子的時候,突然又轉過身來,這讓劉林有一些惱怒。

“哦對,有件事得跟您說。”夥計說道,他的臉色平緩,倒不像是什麽著急忙慌的事。

“講。”劉林的話語中帶著不悅,他感覺到似乎他也需要在桂花樓建立一些威嚴,否則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實在是太容易遭人欺負。

“西門慶來了,但是沒上雅間,而是在大堂吃飯呢。”夥計說。

“哦?稀客啊。”劉林知道,西門慶確實不咋常來,最近幾次來到桂花樓,可都沒什麽好事。“他自己來的?還是帶了人啊?”知道這個極為重要。

“就帶了一個,好像是他新提拔的賬房,我這也是聽他們的稱呼聽出來的,多了我就不知道了。”夥計說完,一躬身。“劉賬房,我下去了,您有什麽事再喊我。”說罷走出了屋子,還順手把門關上了。

這一次,夥計再沒什麽停留,劉林一直聽著他的腳步聲走出好遠,才把臉上那副若無其事的表情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