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的想了想,西門慶發現,其實大茶壺的思路是徹頭徹尾的商人思路,也許大茶壺沒經過商,可是官場講究的大概跟生意場差不多,說穿了都是爾虞我詐。商人講究個左右逢源,怎麽都能掙錢,官宦應該也差不多,需要做的就是,無論誰當權,都能夠在下麵得利,因此,大茶壺在製定計劃的時候,一定考慮了很多種可能。

具體到今天這個事情當中,西門慶所關注的細節,是大茶壺遞給劉林的那個信封。要說大茶壺是因為慌亂拿錯的,西門慶自然是不信,那種說法也隻能起到一些調侃劉林的作用,每一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當真。可在這其中,就存在了一個極大的變數,雖然說大茶壺的種種行為,都是在暗示和誘導劉林撕毀文書,可是一旦劉林沒有撕毀,而是大開觀看了的話,那怎麽辦?文書在大茶壺的懷裏揣著,而劉林打開的是驢唇不對馬嘴的東西,要是真的如此的話,那大茶壺在瞬間就會處於被動,盡管他能夠做出種種的解釋,可不管什麽樣的解釋,都是不能讓人信服的。

西門慶相信,精明如大茶壺,是絕對不會在行動當中留下這樣的漏洞的,他必然做了兩手準備,而這兩手準備裏最好的選擇就是,準備兩份房契和地契。反正房契和地契都是偽造的,那偽造一份還是偽造兩份,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大茶壺指需要偽造兩份房契和地契,分別的放在兩個信封當中,都在懷裏揣著。遞給劉林的是其中任意的一份,如果劉林打開讀完的話,那就可以直接逼問劉林,如果劉林撕毀的那,那就可以拿出另一份來往劉林身上潑髒水。如此才是左右逢源。當然,這其中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劉林打開讀了文書,而後撕毀,可是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畢竟有這麽多圍觀的人們,劉林沒有打開看,他可以一口咬定他並不知道手裏的到底是什麽,雖然強詞奪理,但多少還留有一點點的退路,最起碼劉林可以避免直接來判斷,大茶壺手裏房契和地契的真假,能夠把這件事暫時的擱置下來。大茶壺一定是看清楚了這一點,這才準備了兩份文書,十足的戲耍了一頓劉林。

可憐的劉林啊,除非是把那些被他拋灑的碎片重新的拚合在一起,才能想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不過想明白已經沒有用了,眼前的局麵就是如此,大茶壺在西門慶的麵前完美的演繹了“試探計劃”。

“漂亮。”劉林拍了兩下巴掌。“我想不到,一個下九流的人居然有這麽高超的計謀,今天在這,我算是栽了,本以為能夠孤注一擲,徹底的扭轉局麵,想不到卻是正好落盡了你的圈套。不過,我有一點不明,還望你指點一二。”

“好,劉賬房快人快語,確實是大丈夫所為。成功還是失敗嘎嘣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我倒是願意結交你這樣的人,你問吧,我樂意回答。”大茶壺的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他確實有資格這樣笑。

“如果剛才我從信封裏拿出紙張,沒有撕的話,而是打開看,我不知道尊駕會用什麽樣的方式來收場。”劉林歪著腦袋,問大茶壺。

“問的好,要是剛才劉賬房打開看的話,那就證明劉賬房並沒有心思來毀壞這文書,我當然會把懷裏的真品拿給你看。可惜啊可惜,我這個小人之心,正好揣度到了劉賬房的小人之腹。”大茶壺用手點指劉林,話語中滿是傲慢。

“那我再問一句,剛剛你給我的那個信封裏裝的是什麽?我敗也得敗的甘心,雖然我自己去撿碎片也能拚合出來,不過你也看到了,這碎片被我撕的太散亂了,已經拚不出個模樣。”劉林搖了搖頭,一副懊喪的樣子。

“哦,是我隨便寫的一些字,不怎麽重要的,也沒什麽實質的內容。”大茶壺沒有正麵回答,隻是一閃而過。

“上麵還寫著字呢啊,唉。”劉林重重的歎了口氣。

“是啊,劉賬房,上麵還是不少字呢,老實說,折合在一起的時候,連我都分不清,哪個是房契和地契,哪個是胡亂寫的文字,必須要打開看看才清楚,僅僅靠那些陰影是什麽用都沒有的。”大茶壺禁不住的狂笑。

西門慶由衷在內心稱讚大茶壺,大茶壺最後解釋了被劉林撕碎的碎片內容,即便是真的有人撿起來看,從上麵的隻言片語當中,也無法確定被撕毀之前的文書到底是什麽,反正是一些胡亂寫的字,胡亂寫什麽都是合理的,這是通過表演,把行動最後的漏洞填補上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劉林拍了拍腦袋,然後好像很寒冷的樣子,縮了縮脖子,把一隻手伸進了另一手的袖子裏,好像是要取暖一般,但是就在下一刻,他卻從袖子裏取出了折疊好的紙張,這紙張居然和剛才從信封裏掏出的一般大小。

西門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劉林在手裏把玩著,對著陽光看了看。“嗯,好像確實從外麵看不出什麽差別,來來來,咱們打開來看看。”說著劉林用嘴一吹,迎風展開了手裏的紙張,他沒有看,而是直接舉著紙張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無視大茶壺,到了眾多圍觀者的身邊。“列為看看,這是不是我們桂花樓的房契和地契?”

“你!你……”大茶壺用手指著劉林,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其實我這個人吧,也經常弄錯東西,剛才我本來想撕你遞給我的文書,可是呢,風把文書吹落了,我撿的時候,就偷偷的把它藏到了袖子裏,然後呢從另一隻袖子裏抽出了兩張白紙,撕成了碎片。”劉林轉頭麵對眾人:“各位父老鄉親,不信的,可以去撿碎片看看,上麵絕對是幹幹淨淨,一個字都沒有,這足以證明,我撕碎的並不是這個混混兒給我的東西。一個桂花樓,兩份房契和地契,真假就不用我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