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夫的腳步聲突然加快,武植知道,這算是正式的進入了太尉府,這段疾行伴隨著一些讓武植暈頭轉向最後不明所以的轉彎,然後再次停下了腳步,轎子也被輕輕的放下。

“武植啊,到了。”外麵的高明說道。

這讓武植有一些意外,在他的印象當中,有權勢的人,一般都會把宅院修的很大,按照太尉這個官職,怎麽著這個府邸也得有個上百畝,但是一座上百畝的莊園很顯然是不可能這麽快的從後門抬到中心地帶的。不過因為有了先前餘三兒的話,武植瞬間也就想了明白,在這京城,所有的事都逃離不開“製”這個字,估計太尉府也受困於製度當中,不可能修建的過大吧。

“高大人,我知道了。”武植回答道。他本來還想像先前一樣稱呼高明為員外,實際上上剛才這麽跟高明稱呼的時候,他也並沒有提出反駁,但問題的關鍵在於,現在已經進了太尉府,就不可能再裝糊塗,對一個有著官宦*的人,稱呼他為員外,很顯然就有些降低身份了。

(員外在我國古代,確實是官職,比如員外郎,但實際上,也並不是什麽正宗的官職。而在《水滸傳》這部白話文小說當中,員外已經完全的變為對於地主豪紳的稱呼,本文雖立足於宋朝曆史,但畢竟脫胎於《水滸傳》,因此將員外設定為地主豪紳。)

轎簾一下子被打開,武大也慌忙的從裏麵走了出來。雖然是晚上,但是宅院裏掛著很多燈籠,倒也顯得燈火通明,武大略微看了意見,就基本看出,這是從後門進來的第二重院子,這樣看來,就基本進入宅子的核心區域了,要是這麽算的話,整個太尉府的也就在五十畝上下,這麽想來,當一個太尉還真是寒酸啊,倒是不如在鄉下的有錢人,可以隨意的蓋一座百畝以上的豪宅,想怎麽闊氣就怎麽闊氣。武大在心裏嘲笑著京城官員的無知,但是臉麵上並不帶出來。

“武植啊,你看咱們是怎麽辦,你是先見見廚子還是……”高明問道。

“我想先見見老太太,我相信廚子的技藝不會有什麽問題,再加上我也不是專門炒菜的,跟太尉府的廚師聊起天來,肯定沒幾下就露怯了,估計他們也會看不起我,後麵也不會聽我的話,反倒是我覺得老太太可能會平易近人一些,先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後麵的事情也就容易的多。”武植說道。

“唉,那希望如此吧。不過我可告訴你,這老太太可不太好對付,要不也不至於那麽多人……”高明說到這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小小的呼了口氣繼續說:“倒也沒什麽,那咱們就先去見老太太,不過正常來說,這個時間,倒應該是太尉陪著老太太聊天的時候,你要是能趕得上的話,順便還能在太尉麵前留個好印象,那可是大大的有利啊。”高明跟武植介紹著。

“全靠高大人的栽培。”武植回答道。

“使不得使不得,你可不能再這麽叫我了。”高明慌忙揮手:“在下人麵前無所謂,但是你要是到了老太太麵前這麽叫我,估計老太太會特別的生氣,她最討厭別人在她麵前稱呼什麽大人不大人的了。再說了,不瞞你說,我也沒什麽正式的官位,叫大人是極為不妥當的。”高明前麵的話態度嚴肅,後麵的話,倒好像是一種自謙,看起來他心裏對於官位也是無限的向往的。

“哪裏話。趁著沒人,我再叫你聲大哥,大哥啊,你可聽說過有這麽個說法,叫‘宰相門房七品官’,大人你這是太尉的胞弟,雖然沒有具體的官位,但是勝似有官位,叫個大人,不犯什麽錯。不過大哥說的也對,那你看我在老太太麵前稱呼你什麽為好?”武植問道。好話也說了,馬匹也拍了,但是在實際的問題上,必須聽從高明的裁斷。

“這樣吧。”高明略微的思索了一下,然後說:“在太尉和老太太麵前,你好像叫我什麽都不合適,你盡量避過對我的稱呼,也不要表現出知道我的名字。這樣你我顯得不是太熟悉的話,他們也會更認為,你是憑借真本事才來到了這裏,並不是靠什麽裙帶關係,領取賞賜的時候也會更多。”高明說完話之後自己點了點頭,很顯然是對這種說法極為滿意。

要是出問題的話,也可以推個幹淨。這是武植心裏的話,在這個時候他越發感覺到高明這個人,外表胖墩墩的,好像是個忠厚老實的樣子,但實際上,他明哲保身的能力,已經有些出神入化,這也是難怪,在這個位置上的人,要是沒有些圓滑的手段,也很難走到今天。

“那好。您就放心吧,我會按照您的說法來做的。”武植倒也聽話,從現在開始,就略去了對於高明的一切稱呼,裝作不了解的樣子。

高明點了點頭。“隨我來,咱們這就去找老太太。”

於是高明在前麵帶路,武植跟在後麵,周圍是一些提著燈籠的下人,這些燈籠甚是明亮,照的院子裏恍如白晝。武植琢磨著,蠟燭怎麽也不可能會發出這樣的亮光,看來燈籠裏並不是尋常之物啊。這裏麵到底是些什麽玩意,武植還真有興趣弄個痛快。

“說起來,老太太對你們這些從東麵來的人,還是有好感的,一會不要忘記提及你是從東麵來的這一點,讓她對你有好印象,無論如何都是隻有好處的。”高明囑咐著。

“可不知是因為什麽而有好感呢?”武植覺得有必要問明白這一點。

“也是,你們哪裏知道,每年送上來的東西那麽多,見見都是精挑細選,可是上麵對哪件喜歡,也確實是難以知道。我告訴你啊,就是這燈籠,老太太極是喜愛。”高明順手一指旁邊下人手裏提的。

武大在腦海裏麵來回的想,他並不記得東麵沿海的地方,是擅長做紮燈籠這門手藝的,反倒是東南方向,江浙一帶,對於這種活計極為在行。不行,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就不再是單純好奇的問題了,而是關係到一會同老太太對話細節的問題。

“您還是說的詳細點,其實地麵上送什麽東西上來,我並不是十分了解的,你也知道,我這是第一次來京城……”武植說到這就停了下來,他怕再說就會露出什麽馬腳。

“對對,也是,不是送禮物的差官,是不可能知道這一點的。不過你也不必感覺到有什麽丟臉,畢竟最為關鍵的金子,是由你親自押送,可見你那位恩人,對你極是信任。其他東西好是好,可一旦天下大亂,說到底,能夠拿的出手的,隻有錢。‘閑時的古董,戰時的黃金啊’,這個道理是永遠不會變的。其實從你們那獻來的,不是燈籠,而是燈籠裏燃燒的東西。”高明一邊看著燈籠一邊說。

“哦,我說嘛,我們那的人,都是粗手笨腳,那能做的了這麽精細的燈籠。”武植隨聲附和著,用重複高明的話的方法,來讓談話繼續,不至於露出什麽破綻。

“你也應該感覺到了,燈籠極為明亮,甚至比碗口粗的蠟燭,還要來的奪目。況且,這麽小的燈籠裏,怎麽可能放得下碗口粗的蠟燭。”高明說道。

“是啊是啊,便是我活了這許多年,都沒有見過如此明亮的燈籠。”武植現在已經可以肯定,燈籠裏的東西,必然不是什麽尋常之物,所以他大膽的在話語中突進了一部分,說一些高明沒有說,卻有相對安全的東西。

“燈籠裏燃燒的是海中大魚的油脂,這大魚是幾年前從海裏衝上海灘的,然後就死了。既然是死魚,這魚胖極了,身上都是油,這些油極度抗燃燒,又非常的亮,所以你們那邊的官員就做了一批蠟燭,又做了一批燈油,送到京城裏來。這些燈油大部分都到了太尉府,老太太看了以後極為喜歡,因為你也知道的,人歲數一大,眼神就不太好使,明亮的燈光能讓她看的更清楚些。一定記得說,這魚油就是你做的,我相信這樣會對你有很大的幫助的。”高明強調著。

“哦,原來是這樣。”武植點了點頭:“可能是我平時太過於孤陋寡聞了,並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武大繼續著剛才的話,索性就把不知道說到底,否則的話,一旦說聽說過些許,高明再跟他討論起這個話題,那就麻煩了。

“等你忙完了,其實你真應該回去看看,我聽說這大魚的骨頭也沒有浪費,被搭建成了一座廟宇,叫什麽……反正是什麽龍王廟,但是這廟建的極為不極力,據說是從建成開始,就總發生海嘯,衝的還就是廟的位置。可是說來奇怪啊,不管這水怎麽大,魚骨做成的廟就是屹立不倒,所以盡管是凶相畢露,就是沒人敢拆。”高明說到這,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