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

武鬆坐在二樓,看著下麵有些喧鬧的人群,心中感慨良多。他有點漸漸的理解了當年沈七對武大蠻橫的原因,那種蠻橫完全源自於一種習慣,一種驅使和奴役的習慣。

每個人心中都有這種惡念,隻不過是能否壓製住而已。當然多數人到了這個位置都壓製不住這種惡念,但武鬆可以。

什麽是新世界,新世界應該是什麽樣的?新世界就應該是無論投胎變成武大還是沈七,他們都不懼怕彼此,因為處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是的,任何人都不懼怕任何人,甚至,別人也不應該懼怕我。這就是靠所有人維護的環境,正義的環境。這種環境並不靠力量,靠的隻是對於世界穩定架構的一種裁決。

這個世界能實現嗎?武鬆不知道。這是他的理想,不,應該說是夢想。太遙遠了。

思路拉回現實。現場的來賓已經越來越多,因為時間到了,開始出現官麵上的人物。縣衙裏的各位官差,甚至是周邊縣城都頭本人或者是派來的代表相繼到場,這些已經不是武大可以請到的人了,是武二專門散了帖子才請到的。武鬆也不能繼續待在二樓,起身下樓來和眾人寒暄。

“恭喜武都頭,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看弟妹啊。”

“就是就是,武都頭能看上的肯定是國色天香吧。”

這些官麵上的人,基本不談桂花樓的話題,隻是聊著武鬆的事。武鬆不斷的做著解釋,把這些人請到一樓或是二樓。

又過了一會,隻聽得門前有人通報:“陽穀縣令到!”

武鬆也是一愣。因為並沒有發帖子給縣令,一個小小都頭結婚通知縣令確實不太合適,另外武鬆也不希望在自己家的事情上出現一個比自己更能鎮壓全場的人存在,這樣的感覺很不好。但是縣令來了,總不能趕出去啊。武鬆緊走幾步就要彎腰施禮,同時嘴裏喊著:“不知大人到此,小人沒能提前迎接,還望恕罪。”

武鬆的彎腰施禮就是做個樣子,等著縣令太攙扶,在這麽多人麵前如果說真是施禮下去了也挺不好看,所以故意放慢了動作,果然縣令伸手攙扶:“武鬆啊,你家今天雙喜臨門,這種事情怎麽不通知老夫呢,莫不是看不起我?”

“哪裏哪裏,我是覺得大人作為本縣之首,出現在這種小場合確實是不太合適,所以才沒給大人送帖子。”武鬆言語當中非常恭敬。

“不用叫大人,你看,我今天沒穿官衣,也沒坐官轎,這也不是在衙門。我今天來呢,是以你的一個長輩的身份前來,我聽說你父母都不在了,這樣大喜的日子沒有一個長輩在總是不合適的。所以本官,嗨,平時打官腔習慣了,老夫這次前來也是為了讓你這訂婚更隆重一些,也不能讓姑娘家那邊看了笑話不是,哈哈哈。”縣令這番話雖然是對武鬆說的,但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壓低聲音,倒是在場的很多人都能聽到。

武鬆知道縣令故意放大聲音是為了給自己長臉麵,心裏是非常歡喜,就把縣令讓到了一樓的最中間的主座。這位置雖然不在二樓,但確比二樓還尊貴的多。武鬆原來是準備把這位置留給安道滿的,讓他來當給自己主事的長輩,但是縣令來了也沒有辦法。不過安前輩好像現在還沒來,不過也是不要緊的,可能是有什麽公務,我一會派人去請也就是了。

縣令一來,儀式就得正式開始了。畢竟讓縣令等也不是辦法。於是武鬆說了聲失陪,就去找哥哥武大。找了一圈下來,發現武大正在跟一幫買賣人談天論地。

“武員外,您得了桂花樓,以後就是陽穀商會的會長了。這個定稅上能不能照顧照顧。”有一個人衝著武大點頭哈腰。

“劉掌櫃,唉,這個事我也不好辦啊。畢竟涉及銀子,這個東西還是要慎重啊,我的意思你明白嗎?”武大的表情在武鬆看來倒是有些可笑。

“明白明白,武員外的意思我明白,兄弟我肯定出這意思,不過不知道武員外要的意思是多少?”

“多少?多少你自己看著辦。不過劉掌櫃,我也得警告你,別把這意思弄的大家都不好意思。”武大說到這的時候,還立了下眉毛。

武鬆看武大的這輪談判也差不多了,事兒也確實緊急,就趕緊到了武大的身邊。“哥,縣令來了。”

“啊,我看見了,你不是招呼著呢嗎?官麵上的人我不好接觸。”武大當即停止了跟那邊的談話,轉頭跟武鬆說。

“哥,我來不是讓你去招呼,我是覺得,縣令來了,咱這重新開業的儀式是不是就馬上開始,讓主賓等著也不好。”武鬆問話的時候是用商量的語氣問的。他知道,周圍這些人都是陽穀的買賣家,如果讓哥哥以後在陽穀商會有說話的力量,就一定要在人前給他充分的尊重。

武大顯然是琢磨了一會:“嗯,你說的對,雖然說定的時辰沒到。但是這吉不吉時的其實也無所謂,據說咱娘生你的時候,附近的算卦先生還說按照生辰來說你天生傷殘呢,這些東西都無所謂。那你回去陪賓客,這邊馬上就開始。”

武鬆見武大同意,也就沒多說什麽,轉身離開,叫住了一個夥計,從兜裏掏出了二兩銀子。“你去外麵雇一頂轎子,去縣衙接本縣仵作安道滿,就說武鬆有請。態度要恭敬。另外告訴他一下,說縣令來了,我不便親自去迎接。快去吧。”

那夥計接了銀子,放下手中的事情,馬上也就出了桂花樓,辦事去了。

武鬆這才反身回來,到縣令身邊坐下。“大人久等了,先要進行的是桂花樓重新開業的儀式,然後才是小人的訂婚儀式。”武鬆並沒有順從縣令的“長輩”說辭,一是真沒有一個稱謂可以稱呼,二是縣令這麽說是客氣,要是真跟他這麽客氣,也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哈哈,重新開業之後,老夫必定是經常來捧場,到時候還要多麻煩大郎啊。”縣令撚著胡子哈哈大笑。

“各位靜一靜,靜一靜。”桂花樓裏突然傳來維持秩序的聲音,現場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隻見武大郎衣著華貴的站在一個高台之上,跟大家講話,站在這高台上的武大,倒是比一般人稍微高那麽一點。這高台四周有木輪,可以推動,很顯然是武大為了這次活動定製的。武鬆也不知道。雖然說武大站在高台上彌補了身高的不足,但看起來卻顯得更為滑稽。

“大家靜一靜。在下武植,也就是這桂花樓的新任東家。感謝縣太爺,各位縣衙官差,各位鄉親父老,商界同行,今天能夠光臨桂花樓,參加這個重新開業的儀式。”武大說到這,在高台上像四周分別鞠躬四下,顯得很真誠。“其實酒樓開張,就是買賣界平常的事情,按理說放一掛鞭,找幾個夥計在街上吆喝幾聲也就是了,畢竟桂花樓就是經營吃食搞儀式的地方,用不著這麽故弄玄虛,走個過場,但是我還是覺得,今天把大家請來有必要。”

武大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用眼睛掃射了全場:“我武植和弟弟武鬆,父母雙亡,流離失所,幾年前我攜妻來到陽穀,是諸位父老鄉親不把我們當外人,給我們一片容身之所,讓我們在這做點小買賣,養家糊口,得以生活。在我弟弟來之前,我武植可以說是無依無靠,回顧那段日子,我總是問自己,如果沒有陽穀的父老鄉親,我武大還能活到今天,等到發跡的時候嗎?肯定不能。所以今天名為開業,其實是感謝,我在這裏謝謝大家了。”武大再次深深鞠躬。

這一番話語說的言辭懇切,武鬆都有些感動。想來確實如此,哥哥這人雖然表麵上不好理解和溝通,又好麵子,有時候還作威作福,看起來心裏還是非常感念大家的恩德。武鬆抬眼望去,隻見現場的賓客對此感覺也是頗為意外,不過大家都沒什麽反應,似乎都等待著武大下一步的說辭。

武大鞠躬完畢,直起身來:“幾個月前,我的弟弟武鬆從外鄉來投奔我。武家兩兄弟也就算重新團員了,武家的運道也被改變。所以幾個月之間我們兄弟倆雙雙發跡,他成為了陽穀都頭,我成為了桂花樓的東家。也隻有陽穀這片水土才能夠給我們武家這種運道,陽穀能有這水土,還是要多多的感謝各位父老,當然尤為要感謝本縣的父母官,陽穀縣令大人。”

說到這,現場就開始鼓掌了,這掌聲雖然是因為武大的說辭,但實際上是在拍縣令的馬屁。連武鬆都覺得有點目瞪口呆,武大的這一手馬屁已經拍到潤物細無聲的境界,下麵的巴掌是誰拍的縣令肯定記不住,即便是記住了,這種讚美的來源也得算到武大身上。看起來哥哥已經在為成為商會會長而做努力了。

武鬆正在歎服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肩膀被人一拍,武二一驚之下,幾乎馬上要轉身出拳打擊。

“都頭,是我。”

武鬆看去,原來是自己剛才打法去接安道滿的那個夥計。武鬆壓低聲音問:“安前輩接來了嗎?”

“沒有,我們去的時候,安前輩已經不在縣衙了。據說一個時辰之間就已經從縣衙離開奔著桂花樓來了,我沿路又打聽了一下,哪都沒有安前輩的消息。”夥計小聲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