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砂

海砂覺得萍兒有問題,這是十拿九穩的事。雖然她每天能夠保證清醒的時候並不多,她也可以確定這一點。海砂以前是潘金蓮的使喚丫頭,她最了解,這個地位女子心裏的想法。海砂感覺,萍兒來到自己家是來找東西的,這東西非常不好找,盡管萍兒很隱晦的套了幾次海砂的話,但聰明如海砂,還是感覺出來了。

既然萍兒潛進來這麽長時間都沒找著,想必沒什麽契機是永遠不會找到的,海砂對於這一點很放心,她相信武鬆這個人,看起來有些粗獷,但內心是非常細膩的。所以海砂該吃就吃,該睡就睡,一點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海砂也沒有把萍兒的可疑之處跟武鬆說,她覺得沒必要,武鬆一定會覺得自己小題大做,自己一直也不想要使喚丫頭,萍兒是武鬆堅持找來的,如果倉促的找毛病打發走,也許會讓武鬆有些寒心吧。海砂每天睡覺之前,都努力的想一遍武鬆,她不知道自己這一覺會睡多久,是一個晚上還是一天,她很害怕,在再次清醒的世界中,沒有武鬆的存在,如果這些事情都是黃粱一夢,那對海砂的打擊就太大了。

另外,她也有自信贏得和萍兒之間的戰爭,一個女人是不會懼怕另一個女人的。

實際上武鬆今天早晨出門的時候,海砂就行了。雖然武鬆刻意把開門的動作做的很輕,可是門就是這樣,越輕的打開,往往門軸嘎吱聲就越大,確實有些吵,但海砂卻感覺自己很幸福,這是關心與愛的象征。

在這之後,應該是萍兒進房了,海砂並沒有動,她很想知道,如果自己一直沒反應的話萍兒會做什麽。很快,門又被打開了。

奇怪,開門的聲音怎麽這麽舒緩,萍兒這小妮子鬼精的很,知道越快開門聲音才越小,這肯定不是她。海砂仔細的傾聽,很快察覺武鬆那故意放輕卻無法遮掩的厚重的靴子聲,原來是武鬆回來了,大概是忘記拿什麽東西了吧。

海砂很想起來,跟武鬆說幾句話。但感覺身上沒什麽力氣,算了,晚上再說吧,說說話,這是我僅能做的事了,也不知道身體什麽時候能夠好起來,唉。

很快,開門的聲音再次傳來,應該是武鬆拿好了東西出門了。這一天就這麽開始了,很難想象過幾天武鬆出去征兵的時候,如果我早晨刻意的聽開門聲卻聽不到,那會是多麽失望啊。不過不要緊,大概那個時候就是萍兒行動的高峰吧,我可以用這種爭鬥來解悶,海砂這麽一想,感覺心情大好。

她一直在等萍兒進房,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一聲極小極快的開門聲傳來,這聲音一定是萍兒的。她比平時晚來了半個時辰,看起來今天她搜索了很大的範圍啊。不過還會進房,證明想找的東西一定還沒有找到,否則她應該找個由頭逃之夭夭。想在我的家裏找個東西哪有那麽容易,你們會為低估武鬆和我,付出代價。

唉,我能完全活過來該多好啊,我不想要什麽以血還原場景的能力,我隻想回複到被潘金蓮推落枯井之前的樣子,做一個普通的女人,武鬆會保護好我的,根本不需要我去進行這種無謂的爭鬥。不過往事不可追,想回到過去,實在是太難了。

萍兒進房之後的腳步聲有些錯亂,嗯,應該是他發現了武鬆二次返回的痕跡,認為這可能與自己找的東西相關,所以進行重複的檢查吧。你太不了解武鬆了,關鍵的東西他絕對不會遺忘,更不會因為草率而給你留下什麽可以查找的線索。

散亂的腳步很快停止了。海砂心頭一樂,幾乎要笑出聲來,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笑,隻有繼續的裝作睡著才是安全的。

萍兒推門進了海砂的臥室,她的腳步很輕,應該是怕吵醒自己。海砂的臥室萍兒應該是搜索過很多遍了,不出所料,她的步伐非常規整,坐在了椅子上。海砂靜下心來,甚至能夠聽到萍兒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比平時有些重,她很緊張。難道……她今天會有什麽行動?在武鬆還沒有離開縣城的時候就有行動?那豈不是自投羅網,這正好,我且看看你有什麽行動,然後想辦法製服你,這樣武鬆晚上回來的時候,就能看到人贓並獲的存在,也讓我相公看看,他媳婦雖然是現在這個樣子,但能夠保護自己,他在外麵絕對可以放心。

海砂想偷睜開眼睛看一眼萍兒,如果知道萍兒的表情的話,差不多就能推測出下一步的行動。死過一次的人,能夠覺察別人心中,哪怕最為微小的恐懼。然而海砂卻不能輕易的睜眼,裝睡對於自己來說,就是一種隱藏。萍兒是永遠叫不醒裝睡的自己的,何況天天的情況都是如此,自己就算是睡到晚上,萍兒也會認為是正常的。

萍兒的呼吸聲越來越重了,椅子傳來了很輕微的吱吱聲。海砂在腦海中用聲音假想著萍兒的樣子,她應該是坐在椅子上,來回輕微的動。她在猶豫做一件危險的事,一旦她的屁股抬起來應該就會去做了。

在這房間裏,危險的事?海砂的腦袋急速的運轉著,難道,她想挾持我,然後讓我透露給她什麽消息?萍兒的手腳雖然不是非常纖弱,但絕對也是沒有練過武的,海砂曾經在不經意的時候觸碰過萍兒的胳膊和大腿,沒有任何肌肉發達的硬度。她要想挾持我的話,手裏必定持有什麽凶器。一個小姑娘家能隨身帶的東西,估計也就是匕首了。

仿佛驗證海砂的想法一般,傳來了一聲輕微的磕碰聲,緊接著萍兒壓抑不住的輕呼了一下。海砂知道,這個時刻萍兒的目光肯定不會集中在自己這,這是最好的機會,於是她睜開眼睛,快速的看了一眼,然後趕緊的閉上眼睛,仍舊裝出睡覺的樣子。

萍兒的手中,確實有一把七八寸長的匕首,已然出鞘,她剛才應該是把匕首不小心的磕在了桌子上。這個磕碰雖然給了海砂看一眼的機會,但卻不是個好消息,桌子上匕首的磕碰痕跡會讓萍兒沒有退路,這個痕跡是肯定要被人發現的,而我的臥房裏,又怎麽會有匕首出現呢?

海砂微微的緊繃全身的肌肉,自己體力應該夠一躍而起,對萍兒發動一兩下攻擊。先前海砂有把握製服萍兒,也是源自於她繼續的體力。但如果想讓這種攻擊有效,就必須是萍兒沒什麽防備的情況下,現在萍兒手持著利刃,除非鳳凰還在,要不然真的是一點機會也沒有。

海砂思考著現在應該怎麽辦,大聲喊叫讓老吳和吳嫂過來這個想法馬上就被否決了。隻要自己大聲一喊,萍兒肯定衝過來就是一刀,自己躺在**,八成是躲不開的。另外,萍兒如此大膽妄為,在這宅子裏也許還有她的同黨,這也會把老吳和吳嫂置於險地。

思考了良久,海砂得出一個悲哀的結論,自己隻能裝睡,盡量的拖延時間。畢竟萍兒的目的是為了問自己事,無論如何以她個人的力量,還不足以把自己擄走,隻要一直在睡覺,那萍兒拿自己就沒有辦法,先這樣吧。

莫不如,我真的就睡一覺吧,這樣看起來更真實些,也能為一會積蓄體力。

在判定了當前沒有什麽危險之後,病倦的海砂再一次的睡著了,像每一次睡眠一樣,在睡前,她又狠狠的想了幾次武鬆。在睡著的臨界點,她甚至產生了一種臆想,覺得也許自己醒來的時候,武鬆就已經回來,並且把萍兒抓起來了。總之,一切的想法,都敵不過身體欠佳帶來的困倦,睡意洶湧而來。

但睡眠並沒有如海砂的願,她又一次的醒來。這次是因為院子裏掃帚的聲音,老吳在掃院子了。不過為什麽現在掃呢?哦,對,現在是冬天,估計是下雪了吧。我要是沒有病就好了,很多年冬天沒有玩過雪了。

猶豫剛剛清醒,又聽到了老吳掃雪的聲音,海砂一錯神的時候睜開了眼睛,等她意識到需要裝睡的時候已經完了。手持匕首的萍兒已經看到清醒的海砂,正麵交鋒,是躲不過去了。

海砂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個時候表現的越傻越好。萍兒來到這的時間不長,海砂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即便是清醒的時候也很少講話,因此萍兒應該對海砂沒什麽了解。

萍兒同樣沒有說話,隻是表情突然變得很堅毅,而後下意識的咬了下嘴唇,提著匕首,走到了海砂的床邊,並且坐在了床沿上,把匕首直接逼在了海砂的脖頸處。海砂在這過程中,完全沒有可以反擊的機會,她可以預想到,隻要自己一起身,就會馬上被激動的萍兒所誅殺。

等到匕首逼在脖頸處之後。海砂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了,她用比實際狀態虛弱的多的語氣問道:“萍兒,你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武夫人,我拿著刀貼近你的脖子,隻要手輕輕的一抖,這匕首就會切斷你的喉嚨,你說我要幹什麽?”看得出來,萍兒在刻意的讓語氣凶惡。

“你別傷害我,我的身體你也知道,平日裏在你的攙扶下才能勉強活動,你的刀不需要逼的這麽緊的。”海砂裝傻充愣,以期能獲得更好的境遇。

“不,我不相信你。你的身體也不是天天都那麽糟糕,武鬆絕對不會娶一個永遠也不能自己下床的女人,你可能有什麽後招,我不得不防。”萍兒把匕首更向裏麵推了下。

海砂感覺到那匕首的冰涼,她居然有一種舒爽的感覺。畢竟這屋子裏太暖和了,暖和的有時候讓海砂忘記現在還是冬天。

“你是要錢嗎,別傷害我,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等武鬆回來,我幫你要。”海砂知道,萍兒是不會相信這種低智商的緩兵之計,她是想以此提醒萍兒,莫要過分,否則武鬆回來之後,場麵會不可收拾。言外之意也表達了,如果萍兒不為難海砂的話,海砂是不會出賣萍兒的。

“武夫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告訴我,如果我傷害了你,武鬆是不會放過我的,是不是?”萍兒神色輕佻,似乎有恃無恐。

海砂看了萍兒的表情,心裏“咯噔”一下,但臉上並不顯露出來。“我們女人之間的事,不需要男人參與,你不就是要錢嗎,不需要武鬆,我也可以給你。”

“武夫人,你也不用打岔。其實我也不怕告訴你,今天武鬆有事外出公幹,在他要辦事的地方已經埋伏了殺手,放好了陷阱,就等他來鑽了。這一趟,就算他武二命大,恐怕也要身負重傷。如果你是指望著他保護的話,趁早可以放下這個念想了。少廢話,說!東西在哪?”匕首又向前貼近了些許。

海砂脖頸上的皮膚,已經能感覺到刀刃的鋒利。那刀刃若隱若現的感覺,搔的海砂的脖子上有些癢。

“東西?什麽東西?”海砂的猜想被驗證了。但她確實不知道,武鬆手裏掌握著什麽東西,畢竟,她跟武鬆雖然結婚了,也一直在一起,可能夠交流的時間,實在寥寥。

“少裝糊塗!就是武鬆拿了的陽穀縣令的東西,那是要給一個大人物的,結果讓你丈夫膽大包天的私吞了。”萍兒極力做著形容。

海砂從萍兒空洞的形容中,感覺了出來,其實萍兒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一個什麽玩意。如此看來,這東西一定是一個隱秘的存在,居然連參與的人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麽。

“萍兒,不是我裝糊塗,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所謂的東西是什麽吧。”海砂緩緩的說,假裝呼吸非常困難。

“這……”萍兒一時語塞。

這隻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而已,沒什麽城府。她被派進來,一定是因為忠心和少女的簡單,隻有這種少女的簡單才可以蒙混過武鬆、老吳和吳嫂,如果不是我當過使喚丫頭的話,也是無法看出破綻的。忠心,恐怕是有什麽要緊的東西被掌握著吧,或者是,指派她的人對她進行了某種欺騙和蒙蔽。海砂在心裏做著分析。

“萍兒,咱們姐妹在一起也這麽多天了,我的生活習慣你跟了解。雖然頂名天天跟武鬆住在一起,是他的夫人。可是晚上的時候,他睡外麵而我睡裏麵,每天說話的機會並不多,這都是因為我的身體。想必你們要找的東西無比的重要,武鬆怎麽會把這東西的下落告訴我呢?如果這東西大的話,怕是他藏在住所外,如果這東西小的話,他應該隨身攜帶著。你也應該明白,知道下落越少的人越安全。況且你來我家這麽久,行動又非常自由,恐怕裏裏外外都找遍了吧?”海砂語氣放鬆,她相信,她已經獲得了主動。

“你少拿花言巧語來蒙蔽我,武鬆即便是帶在身上,也一定會被找到的。”萍兒表情冷峻。

看起來是東西比較小,這小妮子,真不經敲打。她沒有提去武鬆的辦公地點比如縣衙尋找,直接下意識的說武鬆帶在身上,這就是順著東西比較小的邏輯說的。也是,派她來的人,怎麽也得告訴她這東西的大小,大致形狀才好尋找。否則什麽都不了解,即便是出現在眼皮底下也不知道啊。

“我的傻妹妹,你一個人潛入我的家,冒多大危險啊。你想想看,任何計劃都不是百分之百成功的,一旦失敗,在外麵的人可以隨時撤走,而你,是一定會被舍棄的。如果他們真的很看重你,又怎麽會連這東西到底是什麽都不告訴你呢?咱們女人,千萬不要相信男人許下的諾言啊,他們都隻是為了利用咱們。”海砂循循善誘。這女孩年齡不大,但是心思果斷,即便是掌握了她的家人亦或情郎威脅她以身犯險,怕都不是十分容易,也許是為她許下了美好的未來吧,我姑且就從這個方麵試上一試。海砂打定了主意。

“武夫人,你不用多說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人來接應我,武鬆的媳婦你是當不了了,好好想想以後怎麽複試別的男人吧。”萍兒像是覺察到了海砂的意圖,並沒有順著話往下說,而且也放棄了對海砂的進一步審問,隻是要把這種挾製的局麵繼續僵持下去。

海砂頓時明白,萍兒說的有一夥人在外麵圍殺武鬆,恐怕是真的。萍兒在這裏,不是一定要獲得東西的下落,隻是挾製住我就可以了,這樣也能讓武鬆掣肘。老吳和吳嫂不知道在做什麽,是不是也被挾製了。

這個時候,院子裏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

然後是老吳的聲音:“各位鏢師,這就是院子了,你們要在哪守衛啊?”

然後傳來了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聲音:“我們受了桂花樓東家的指派,在此守衛一天。哪都不去,就站在院子裏放哨,這樣才對得起都頭哥哥的豪爽!”

海砂望了萍兒一眼:“看起來,來的並不是接應你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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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平安夜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