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兒吞下第四塊點心後,停止了進食,而後把食盒的蓋子蓋上。海砂的嘴巴因為被堵上了,沒有辦法挑起話頭與萍兒交談,因此場麵沉寂無比。海砂能聽到的,隻有她跟萍兒的呼吸聲,至於她無比期待的,靠近窗戶的腳步聲則一直沒有出現。

就在海砂開始質疑自己發出的求救信號的有效性的時候,她所期待的回應信號終於出現了。與想象的不同,這並不是什麽腳步聲,也不是什麽來敲門詢問的聲音,而是鮮血的味道。在鳳凰離開之後,對於鮮血的超乎異常的感知能力仍舊保留了下來,鳳凰的說辭是,這能力來自於其他,所以他是無法帶走的。

知道這一點的並不多,隻有海砂、鳳凰還有武鬆。海砂能夠清晰的辨別出,這血是武鬆的。出血量很小,應該隻是用匕首輕輕的割破了手指。如果是與人打鬥受傷的話,是不可能這麽輕的。這血離自己很近,似乎就在窗外。

武鬆在窗外?是的,他很安全,他並沒有落入歹人的圈套。這個結論的得出讓海砂欣喜異常。可是武鬆用血傳達消息,自己並沒有辦法回應啊!海砂無比焦急的想辦法,能否把屋子裏的事告訴武鬆,可是轉念一想,武鬆知道,自己即便是在睡夢當中,這麽近的距離聞到武鬆血的味道也會驚醒,現在沒有任何反應,恰好也就能夠說明,自己身處險地,沒有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

既然已經知道武鬆在外麵,海砂的底氣就足了很多。如果萍兒強行對自己動手的話,隻需要拚勁全力抵擋一下,發出的聲音就足夠武鬆進來拯救自己。

武鬆

武鬆站在海砂臥室窗子的側麵,反複做著比較。這窗戶實在太小,雖然自己有把握一下子破開窗戶衝進去,但動作肯定會不太連貫,一旦房間裏不止有萍兒一個歹人,或者對方的凶器緊逼著海砂的話,這個不連貫的動作,會首先送掉海砂的命。

武二自己割破的傷口已經不在流血,傷口旁的血液似乎有凍結的跡象。海砂應該是可以感覺的到了,她沒有什麽激烈的回應,應該代表現在還暫時的安全。

下午的太陽高高的掛著,武鬆並不敢到窗戶前捅破窗紙往裏看,那樣的話,會在窗戶上留下一個影子,等於告訴屋內的人自己在偷看。唉,真是著急啊,不知道屋子內是什麽情況,也沒有辦法解救。

在窗前站了一小會,武鬆換換的退遠,在另一側繞到了門房。老吳和吳嫂,以及鏢師的頭目都在那裏。

吳嫂看見武鬆過來,急忙問道:“都頭,夫人怎麽樣?我剛才想讓多拖一會時間,誰知道那妮子一下子把門就關上了。”

“吳嫂,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海砂送出了信息,窗紙被她用玉簪捅破,那上麵不知道粘了什麽,在窗紙上還滲了淡淡的一圈紅。萍兒出來跟你說話,海砂居然可以做這麽大的動作,這麽看來,屋內隻有萍兒自己的可能性比較大。”武鬆說著自己的想法。

“是啊,我就說啊都頭,我這門看的好好的,是不會有外人進去的,劫持夫人的肯定隻有萍兒自己。剛才我媳婦牽製住萍兒,都頭你破窗而出就好了,夫人也就安全了。”老吳在旁邊插話道。

“老吳啊,你那腦袋是木頭長得?即便是現在也不能肯定屋內隻有夫人和海砂。夫人身患重病,一旦出了什麽疏忽……”吳嫂嗬斥著老吳,但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武鬆知道,吳嫂是怕烏鴉嘴說出不吉利的話來。

“吳嫂,你有沒有什麽別的辦法,對於這個家,你比我要熟悉,我的臥室有沒有出了門和窗別的可以進去的辦法?”武鬆一籌莫展。無論是海砂還是萍兒都是女人,冥冥之中,武鬆感覺,女人之間的戰爭可能隻能由女人來解決。

“唉,都頭,其實就按我剛才說的,在點心裏下點藥不就解決了,我知道西街的西門藥鋪有迷藥賣,快去快回的話時間也不長。”吳嫂做著抱怨。

“吳嫂,這個辦法自然是好。可是我懷疑今天的事跟西門藥鋪有關,這位鏢頭剛才怎麽說?是我哥哥看到西門慶在桂花樓的奇怪舉動,才派他們來的,這個時候如果去藥鋪買藥,就暴露了咱們的意圖,把主動變成了被動。”武鬆搖著頭。

門房裏的眾人不再說話,而是低頭沉思不語。

突然,吳嫂打破了沉默的環境。“都頭,您剛才說,窗紙上有一個淡淡一圈紅?”吳嫂的聲音好像是發現了解決問題的關鍵。

“是啊,有點像血,但是要比血的顏色淡。我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武鬆如實相告。

“哈哈,都頭,你一個老爺們哪知道那是什麽,算來日子也差不多了。”吳嫂一邊掐著手指一邊點頭。

武鬆聽的疑惑非常:“吳嫂,那到底是什麽啊?”

吳嫂顯出很為難的樣子,她對老吳和鏢頭說道:“我跟都頭說點事,不太方便別人聽。老吳啊,你出去待會。這位鏢頭您看您是不是也……”吳嫂雖然沒有言明,但做了一個往外的手勢。

那鏢頭自然看的明白,當即站起身來,一抱拳:“都頭,那我到門口守衛,有什麽事叫我就好。”轉身走了出去。

老吳隨後,也站起身來,往外走。吳嫂做了個推搡的動作:“快點走,老東西,別琢磨著偷聽。”

門房裏隻剩下了武鬆和吳嫂兩人。武鬆看著吳嫂不解的問:“吳嫂,究竟你要說什麽啊,弄的這麽神神秘秘的,人多點也方便想辦法啊。”

“哎呀,我的都頭啊,這話不能當著別的男人說。”吳嫂一拍大腿,顯示出著急的樣子。“我剛才算了一下日子,你說的那個淡紅色的圈,八成是夫人的葵水。”

“葵水是什麽……”武鬆滿心疑惑,這是一個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名詞。

“就是月事,非逼著我說說明白了。你說這話能當著其他男人說嗎?”吳嫂把眼眉一立,顯示出教訓武鬆的神態。

武二倒也習慣了如此,吳嫂經常把自己像小輩一樣的教訓,此刻早是見怪不怪了。月事是什麽,武鬆是知道的,但也僅僅是流落江湖的時候聽別人閑扯。因為海砂身體的遠古,武二一直也沒有和海砂圓房,親近的機會也比較少,所以壓根沒把自己媳婦跟月事聯係在一起。

“那確實是不方便,這個還是吳嫂細心。”武鬆臉上勉強陪了個笑容:“不過吳嫂,海砂她來月事了,這又怎麽樣呢,難道說這個就是解救她的契機?”武鬆疑惑不解,他心急如焚,實在是沒有精力在這些旁支末節上閑扯。

“都頭,你有所不知。如果說一堆女人,長期生活在一起,她們的月事往往就會一起來。吳嫂我活了這麽大的歲數,類似的事見多了。”吳嫂闡述著原因。

“你的意思是,萍兒也來月事了?不過不對啊,吳嫂,你說的是長期生活在一起,可萍兒來這的時間並不長,這個也不能稱得上是長期啊?”武鬆著急的一跺腳。

“我剛才說的是一般情況,可是你媳婦並不一般。她的身體非常陰寒,而且好像能促進月事的來臨。我到你家的時候,本來那個都沒了,可是跟夫人待了也就半個月,她來的時候,我就也來了,非常邪門。直到萍兒來了之後,我跟夫人接觸的機會少了,那個也就慢慢沒了。萍兒隻是一個小姑娘,對這個應該更敏感,所以九成九,她今天也處在月事之中。”吳嫂在談及自己的時候,語氣有一些阻塞,但很快又恢複了坦然。

(以上並非胡扯,有過宿舍經曆的女同胞對此都應該有著深刻的領會。至於廣大未交過女朋友的魔法師們,你們就當長個知識了吧。)

“那就算萍兒也來了月事,這跟解救我媳婦又有什麽關聯?”武鬆對於吳嫂的這種說一半留一半的談話風格,深惡痛絕。

“都頭你別著急啊,我這不是得慢慢說嘛。我觀察過,從早晨到現在,萍兒並沒有出來拿過熱水,你們的房間是不能燒熱水的。這也就代表,處在月事當中的夫人和萍兒,隻能喝冷水。而這個期間喝冷水,是最容易做病的。”吳嫂慢慢解釋著。

“那你是說,海砂也喝冷水了?”武鬆最為擔心海砂,一聽說本就身體不好的海砂,因為喝冷水可能再次染病,頓時火冒三丈。

“我估計不能。夫人平時喝水很少,另外她既然用玉簪蘸著葵水這麽難為情的東西來送信,想必她的嘴已經被堵上了,所以才不能夠咬破手指,用更鮮紅更顯眼的血來報信。嘴都堵上了,怎麽喝水啊。”王婆手一攤,示意武鬆不要擔心。

武鬆想想也是,衝王婆點了點頭,意思是,你快點接著說啊。

“夫人能不喝水,萍兒則未必。剛才送進去的點心都很幹,不喝水是肯定吃不下去的。我本來的意思是,希望萍兒能多喝點水,最後憋不住如廁,那咱們就有機會了,現在看來這舉動還產生了別的效果。可萍兒知道自己月事的時候不能多喝冷水,想必隻是喝了一點點,但幹點心下肚之後,隻會越來越渴,這種幹渴的感覺,會逼的她越來越焦躁的。”吳嫂自信的點了點頭。

武鬆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吳嫂。吳嫂這人哪都好,就是有點分不清輕重緩急,直接說結論不就行了,武鬆對於這過程的推論,實在是沒有任何興趣。

“紫石街上,有個小廝是賣梨子的。夏天的時候,你嫂子潘金蓮弄窗戶的時候,失手把叉棍落下,砸到了他。後來看你家越來越發跡,怕你找他麻煩,所以經常來恭維。這不,昨天送來了一小筐梨。這大冬天的,那麽新鮮的梨可真是不好見啊,這小子真是下了血本。”吳嫂的語氣很感歎。

“然後呢,這跟梨有什麽關係,你不會說是要給萍兒送梨,然後趁她取的時候,把她拿下吧?可這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一旦萍兒扶著海砂來取梨的話,在咱們製住她之前,她就可以傷到海砂的性命。”武鬆這個時候也覺得,對於幹渴的人來說,新鮮的梨,確實有著無與倫比的誘惑。

“對,我就是怕她這一條。她完全可以用刀逼著夫人,讓夫人坐在門邊的凳子上,然後微微開起門,就把梨子收走。以您臥房的格局,甚至無法看到夫人是不是在門邊。所以我的這個計劃是有後招的。萍兒這麽年輕的小姑娘,怎麽會知道,一旦她吃了這梨子,就算是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吳嫂微微一笑,這笑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這話怎麽說,難道梨子裏有毒?”武鬆一頭霧水。

“梨子沒毒,但在月事期間吃梨子是大忌諱,吃梨子後,腹部最易疼痛。何況現在是冬天,萍兒她還喝了些冷水打底,隻要她這邊疼痛的難以忍受,必然會離火爐越來越近,夫人既然能用玉簪捅破窗紙,想必就有體力做其他的反應。到時候都頭再破窗或者破門而入,一定能夠一舉解救下夫人。”吳嫂終於說出了全部的計劃。

“吳嫂,你就那麽會確準,萍兒會吃掉梨子,然後疼痛難忍?”武鬆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我活了這麽多年,從自己像萍兒這麽大開始,見過了無數的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她們的心裏我最清楚,開幹渴的情況下,是完全沒有毅力來抵抗梨子的。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還根本不知道梨子對於月事當中的自己有多麽的可怕。況且萍兒的體質是什麽樣,我用眼睛一掃就知道了八九分。相信吳嫂,萍兒肯定疼的滿地打滾,你就是慢慢的從房門走進去,也能毫無困難的把夫人救下。”吳嫂一邊說話,一邊拍著胸打著包票。

“最後一個問題,吳嫂。別怪我多心啊,你僅僅是一個傭人,怎麽能想出如此的計劃?實在是比萍兒更像是在我武家的臥底啊。”武鬆確實有這種顧慮,一直以來心直口快的下人,居然能說出如此縝密和狠毒的計劃,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吳嫂臉上一笑:“都頭,我一直是個下人。下人當中又多是女人,女人之間經常會爆發戰爭,沒有幾個狠毒的伎倆和擅長的手段,我也很難好好的活到今天。”

最後,吳嫂的臉恢複了平靜。武鬆在吳嫂的臉上,仿佛看到了她年輕的時候第一次執行梨子計劃時忐忑不安的樣子。

“那就這麽辦,吳嫂,你馬上去取梨子,然後送去給萍兒。讓老吳和鏢頭進來。”武鬆做了決定。

吳嫂聽聞之後,馬上起身,走出了門房。片刻之後,老吳和鏢頭走了進來。

“都頭,要是我媳婦說了什麽不對的話,您可多擔待啊。”老吳小心翼翼的說。

“吳嫂給我出了個妙計,此事之後,我定然虧待不了你夫妻倆。”武鬆趕緊把定心丸給老吳吃下去。

“老吳,你繼續看守門房,記住,陌生人一律不讓進,萍兒是肯定有人接應的,她一個小姑娘,自己行動的話,是一點勝算也沒有的。”武鬆對老吳說。

“都頭您放心吧,老吳我一定舍命護院。”老吳的語氣很堅決,武鬆看著突然有一種想樂的感覺。

“這位鏢頭,一直沒有問,應該怎麽稱呼?”武鬆這才想起來,他甚至不知道這鏢頭姓什麽。

“鄙人姓單。”那鏢頭微微一鞠躬。

“單鏢頭,貴鏢局所有的鏢師都出來了嗎?”武鬆沒有客氣,直接問道。

“都出來了,一半在桂花樓,另一半就在這了。”鏢頭答道。

“那鏢局裏還有沒有什麽多餘的人手?”武鬆現在苦於身邊的人手不夠,所以向鏢局求助。

“有的,可剩下的都是些雜役夥夫什麽的,身手也不太好。”鏢頭一咧嘴,顯出無奈的神色。

“那更好,這些雜役夥夫,是不是不常拋頭露麵,應該都是生臉吧?”武鬆非常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是的,他們很少在縣城裏走動,應該基本沒人認識他們。”鏢頭回答。

“很好,單鏢頭。你這就回去,把他們都叫上,讓他們都穿的體麵些,然後選一個精明的人帶隊,讓他們到縣衙去。拿著這個”武鬆從腰上解下了都頭的腰牌。“讓他們自稱是我的家丁,告訴他們,如果發現縣衙有什麽情況,以最快速度來報我知。”

“那都頭,我呢?”單鏢頭不解的問,同時指了指自己。

“你有更重要的工作。紫石街有一家茶坊,是我姑姑王婆開的,你知道吧?”武鬆問道。

“知道知道,我還去過幾次。”那鏢頭點頭答道。

“王婆是先於我從縣衙走的,她當時是說回到這裏,可是到現在,人都沒有蹤影,八成是出事了。你去她的茶坊好好看看情況,記住,別輕舉妄動。”武鬆停了一下,接著說:“報酬方麵,單鏢頭不必操心,我武鬆也是個豪爽的人,不會虧待為我辦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