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火點著,給我錘子!”張樹在其他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又低吼一聲,一個鏢師馬上把錘子遞給了張樹,張樹一手持木鑽,用錘子打在木鑽的柄上,借助這個力量砸開了最後最後的一個孔。

與此同時,儲物間內濃煙四起,劉林模模糊糊的看見張樹似乎又揮了一下錘子,緊接著就是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從樓上掉了下來。馬上有兩個鏢師衝過去,把掉下來的東西用手拉起,幾乎是用扔的辦法,送出了儲物間。

劉林在儲物間的門口認真的辨認了一下,不錯,被扔出來的正式西門慶,營救計劃成功了。

“西門員外,快走。”這是劉林唯一說出的話,他拉著西門慶往後門跑去,武大在西門慶的身後,劉林回頭望去,張樹也已經出了儲物間的門。

“其他的事就交給鏢師們了,咱們快走。”武大在後麵喊道。別看武大矮小,但真跑起來,速度確實不慢,四個人幾乎是轉瞬之間,就奔出了後門。在後門旁的馬棚裏,也不管是誰的馬匹,拉出了四匹,翻身上馬,直奔東街武鬆的宅子。

“武掌櫃,多謝。”西門慶直到這個時候,才說了第一句話。

劉林注意到,西門慶說話的時候,手一直扶著另一隻胳膊,想來是摔下來的時候肩膀脫臼了,這樣的話抓不好韁繩,騎馬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劉林正在焦急,突見張樹從後麵趕了上來。

“掌櫃,那七個人似乎沒有什麽別的動作,他們沒有跟儲物間內的鏢師周旋,可能還會有別的安排,我確認了一下,就趕了上來。”張樹沒等跑近,就呼喊出了,桂花樓內的情況。

然後張樹似乎是看到了西門慶的樣子,跑到了西門慶的旁邊,在馬上抓住西門慶的胳膊,用力一抬。西門慶發出了一聲有些刺耳的尖叫。

“沒什麽問題了,脫臼我已經給你端上了。胳膊這兩天活動會不太靈便,你自己注意。”張樹隻是囑咐了幾句,就已經打馬跑在了眾人之前,帶領眾人飛奔。

劉林不太會騎馬,馬奔跑的快的時候,隻能死死的趴在馬鞍上,怕自己掉下去。這就拖慢了速度,跑在了隊伍的最後麵。讓劉林想不到的是武大居然在馬上表現的得心應手,按說掌櫃也是沒怎麽騎過馬的,看來是矮小的身材反而讓他不容易跌落,而早年間挑扁擔練出來的力量,使得他駕馭這畜生顯得輕而易舉。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月亮已經升起來,在地麵新雪的映襯下,光耀的如同白晝一般。陽穀的沿街的店鋪雖然已經都點亮了燈,但在這明月之下,任何的燈光都要黯淡。

看著天上的圓月,劉林在心裏計算,今天是十一月十四,真是快要過年了。就在此時,天空中突然光華一閃,劉林扭頭望去,在陽穀縣的南方,有人燃放了一顆碩大的焰火,半個天空都被照亮。

前麵的三人也都注意到了這個焰火,西門慶突然聲嘶力竭的大喊了一聲:“穿雲箭,他們得手了,武鬆死了……”

武鬆

武鬆早已經來到了紫石街。

單鏢頭下午的時候傳來消息,說王婆的茶坊今天看著很奇怪,好像是沒有營業。武鬆心裏明鏡兒似的,王婆根本就不舍得讓自己的茶坊歇業,除非有什麽變故。所以他馬上去了一趟王婆的家,與武二料想的不同的是,王婆的家裏值錢的東西並沒有什麽變動,如果王婆出逃的話,這個貪財的老婆子是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家產的,那王婆去哪了?

於是武鬆就來到了紫石街,與單鏢頭匯合,很快就發現了藥鋪掌櫃和他領著的幾個人。藥鋪掌櫃倒是很好對付,但他領著的幾個人,身體勻稱,肌肉有力,一看就是好手,而武鬆這邊隻有他和單鏢頭兩人,倒是不想輕易動手,於是二郎就在附近的觀景樓上靠著窗子觀察,好在現在是冬天,又是晚上,這觀景樓上沒有什麽人,二郎和單鏢頭隻要躲著點下麵的視線,就不會被別人發現。

他發現這些人也不著急,但是從天要擦黑的時候開始,這些人必定派出一人,站在紫石街上,向南方的天空觀望。此時已是隆冬時分,但觀察天空的人卻在寒冷幾乎一動不動,武二隻能看見觀察者粗略的跺兩下腳,然後繼續觀察。

可能這些人也發現了寒冷對於觀察者注意力的折磨,所以每隔四分之一個時辰,觀察者便更換一名,替代者也保持著前人的動作,繼續仰頭看著天空。這個動作在街上看起來頗為古怪,以至於很多路過的人都跟著觀察者的視線一起看著天空,然後疑惑的撓撓頭,離開。

武二開始越發感興趣,他們到底是在等什麽。然後他猛然間想到,齊四的墳地,就應該是在陽穀縣的南麵,難道他們在等那邊埋伏得手的信號?

“單鏢頭,你會不會什麽暗器,飛刀飛鏢一類的?”武鬆問著旁邊的鏢頭。

“會一點,都頭莫不是想讓我把街上的那個人打死?這我可不行。紫石街上人來人往,保不齊就打到別人身上,再者說暗器這玩意射程本來就有限,對麵交戰用處大些,從樓上往下扔,一擊不得手,反而會打草驚蛇。”單鏢頭的腦袋搖得好似撥浪鼓。

武鬆想想也是,這都是走江湖的時候說書先生瞎編的啊,自己怎麽就信了。從樓上這個距離,最起碼也要用弓箭啊,就算是手勁再大,飛刀扔過去,恐怕也隻能讓對方受輕傷,想要一擊致命,那真天方夜譚。看來想幹掉這個觀察者,必須要走下去,近距離的出手了。

可是這下麵認識我的可不止一個人,我一下去,就相當於暴露了沒有參加齊四陰婚的事,他們有所警覺之後,就會有新計劃來對付我,本來人手就不夠,自己提前暴露,隻會讓局麵更加被動,讓單鏢頭下去?武鬆還是很快就打消了這個辦法,單鏢頭的身手怎麽樣姑且不談,這人隻是自己的哥哥花錢雇來的幫手,與自己並沒有什麽交情,能不能盡全力,這玩意委實不好說。

按說王婆的茶坊和武大的家,實在是沒什麽要緊的,對方為什麽在這專門布下了人呢,這個地方離桂花樓、縣衙、我的家都相對遠……武鬆心念一動,突然明白,一會等他們看到信號之後,估計會在這製造某種混亂,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同時觀察者一直在看天,估計是焰火一類的信號,別的不說,西門慶帶著的那波人,都在桂花樓的雅間裏,他們是不可能看得到焰火的,一定要靠其他的方式才能夠得到行動的號令,最好的號令,就是聲音了。

如此說來,這個觀察者還是非誅殺不可了。一會焰火升起,殺掉觀察者,在陽穀縣內的對方勢力一定會有人看到焰火,但是卻沒聽到行動正式開始的信號,他們就會疑惑,有一部分會選擇行動,而一部分會選擇等等再說,這種步調不一致就會讓我逐個擊破。

要動作盡量小的,殺掉觀察者,而後把王婆茶坊裏的所有人,一次性幹掉。不能讓他們的同夥察覺。武鬆自忖如果從茶坊的後門或者窗戶進入,在完全解放虎魄的情況下,可以把裏麵的人都幹掉,畢竟裏麵最多也就是五六個人,較之夏天的時候在休息不足的情況下與眾人苦鬥要好的多。但解放虎魄這玩意很有可能就再也清醒不過來,同一副軀體已經不允許讓他跟月牙交替控製,這樣遲早會出問題的。

“單鏢頭,我想到了個辦法,不過需要你冒一點險。”武鬆深思熟慮之後,對單鏢頭如是說。

“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頭隨意吩咐。但這用暗器打街上的人我確實是做不到。”單鏢頭看起來剛才還一直在琢磨這樣的可行性。

“不是這樣的,即便是你能夠神出鬼沒的那樣使用暗器也是不行的,我隻是隨意一說。剛才我想了一下,這些人的地位非常關鍵,必須全部解決。但現在,能夠暫時抽用的人隻有我們倆,想要把他們硬生生幹掉是不現實的。”武鬆摸著自己的下巴說。

“都頭你就說怎麽辦吧,我隻是一個普通的鏢頭,都頭跟我說太多也沒什麽用,另外幹我這行的人都明白,知道的越少往往越安全。哈哈”單鏢頭笑的時候嘴一咧,露出有些發黃的牙齒。

“夏天的時候你們鏢局給我送過一口箱子,這事你知道不?”武鬆把兩手插在胸前。

“知道知道,都頭的事那都是大事,小的肯定是知道的。”那鏢頭點頭不迭。

“當時我哥哥被人綁架,我正是心忙意亂之時,有些事沒來得及想清楚。現在想想,你們如同那樣,替人在陽穀縣內送一些東西,也是常事吧。”武鬆目光如炬,看著單鏢頭。

武鬆判定,既然對方能夠信任這鏢局為自己送那麽大的一筆銀兩,應該不是第一次合作。

“都頭,雖然你是官家的,但是我們吃走鏢這碗飯的,收了別人的錢就得給別人辦事。不過我可以告訴都頭的是,確實有一些陽穀縣內不方便當麵遞送的東西,也會讓我們送,其實不光是我們,大概整個大宋的鏢局都是這樣吧。”單鏢頭沒有猶豫,直接回答。

雖然說單鏢頭略去了其中的一些秘密沒有說,但無疑是肯定了武鬆說法的存在,也就是說,鏢師,是可以運送秘密信息的存在。

“那你們平時送口信嗎?”武鬆問道。

“送。隻不過送口信的人為了防止泄密,都會說的比較概略,然後再留下送信人的名字,這樣收信人才能夠才出意思。”單鏢頭答話的時候,不解的看著武鬆:“都頭難道有什麽口信要送?”

“是的,茶坊裏這些人無論如何憑咱們倆都是幹不掉的,我準備來一個調虎離山,隻要讓他們暫時離開,不管去哪,都能起到打亂對方部署的作用。”武鬆點點頭承認道,然後接著說:“單鏢頭,如果按照你的意思來說,這信息應該怎麽送呢?”

單鏢頭摸摸腦袋,琢磨了一會:“一般來說的話,這樣的口信就是‘計劃有變,風緊扯呼’,再留個名字就行了。”

“不行。”武鬆搖搖頭:“風緊扯呼這是黑話,下麵的這些人並不能確定是常用黑話的人,即便是經常使用,為了保護身份,也不會讓鏢師傳遞口信的時候使用黑話,而且意思太直白,很難讓人相信。”

武鬆咬著下嘴唇,思考這口信應該如何送。意思不能太直接,過於肯定的命令口氣,就必須要留對方首領的名字,可首領就一個或幾個,這名字太不好蒙了。應該給一個有點建議性的口信,而且應該多提一些對方覺得隱秘的事,這樣可信度就會高出很多。

“有了。”武鬆一拍腦袋。

“有什麽了?”單鏢頭被武鬆的聲音好像嚇了一跳。

“口信有了,你聽聽這個行不?”武鬆停了一下,然後緩慢的說:“年關將至,宜獨賞煙花。紫石寒冷,望速回家。切切。”武鬆看著單鏢頭,等待著他的回應。

“嗯,好是好,粗一聽是聽不出什麽意思。但是咱們在這看了一下午了,我也能猜明白,就是希望他們留下一個人來看著信號,其他的人回老巢。但是都頭啊,這話太文了,我們大老粗傳話從來不這樣,是不是顯得有些假?”單鏢頭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主要是太真實的切口咱不會,另外茶坊當中有西門藥鋪的掌櫃,怎麽都算是讀過兩天書,你可以說這口信就是給他的,這樣就合乎道理了。”武鬆做著解釋。

“哦,我明白了都頭,你是說,口信的落款就留西門慶的名字?”單鏢頭恍然大悟。

“不行,不能留西門慶的名,那樣顯得太直白。”武鬆皺著眉頭琢磨,突然想起一事:“單鏢頭,你在本縣應該也待過一些年了。對西門慶應該很熟吧?”

“西門慶算是本縣名人,沾花惹草的厲害,我們兄弟茶餘飯後沒少談論,還算熟。”單鏢頭又露出了黃牙。

“那你們知道西門慶字是什麽嗎?”

“不知道。粗人,不講什麽字不字的。”單鏢頭搖著腦袋回答。

跟武鬆想的一樣,八月初八桂花樓重新開業的時候,需要給西門慶寫請帖,但這請帖上不能稱名,否則太不禮貌。而西門慶作為讀點書的人,稱字是最為貼切的。當時武大和武二還是好一頓打聽才知道西門慶的字是四泉,才不至於在請帖上寫上諸如“西門員外”、“西門大官人”這樣談笑一般的稱呼。既然西門慶的字不是很多人知道,那用他的字落款就可以。

“西門慶字四泉,我看你就可以說這口信是四泉所留,記住,不要說西門四泉,我覺得這樣就應該差不多。”武鬆做著囑咐。

“那行,都頭,事不宜遲,我這就去。口信我已經記住了,您放心吧。”單鏢頭轉身就要從樓上下去。

“慢。”武鬆出語攔住了單鏢頭:“四泉這名字不行,還是太顯眼,他的字雖然知道的人少,但也不至於是個什麽秘密,畢竟他家掌櫃在這裏,別人用東家的字來送信,也顯得太顯眼了。而且西門慶在這個時間裏很可能是被利用的一方,也不見得有多高的地位。所以我看,不如把他的字變一變,落款留‘五泉’。跟西門慶的字向像,又顯得比他位置重要,這樣應該更可信。”

武鬆把事情又琢磨了一遍,覺得這口信應該是萬無一失了。

“那我這就去了。”單鏢頭再不停留,轉身下樓。

武鬆在窗邊,看見單鏢頭出了觀景樓,沿著紫石街走,而後進入了茶坊。二郎無比緊張,如果單鏢頭露出什麽馬腳的話,打草驚蛇不說,自己暫時擁有鏢局這股勢力的情況也會被對方知道,那局麵就更加被動。

觀察者在這期間又還了一次崗。二郎緊緊的盯著茶坊的門,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單鏢頭就從裏麵出來了,但是他並沒有直接回觀景樓,而是繞了個彎,才過來。

然後,武鬆就聽到單鏢頭上樓的聲音,很明顯他在跑。

“都頭,成了。”單鏢頭跑了上來,大口喘著氣:“您這五泉的名字真高,好像正好和他們的某個首領名字相似。開始他們有所懷疑,我一說五泉,他們就小聲商量了一會,我好像聽到他們說‘五爺’什麽的,然後給了我二十兩的賞銀,就讓我出來了。”

“五爺?”武鬆在記憶中搜尋者名字中帶“五”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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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快樂,世界末日的年頭還是就這麽來了。也許這是實現夢想的最好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