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是傳說罷了,一枚戒指能有什麽樣的力量?”李五的臉上露出笑容,但劉林看的出,這笑容有幾分逞強的尷尬。“我是不會相信這種荒誕的事的,也好,如果武鬆沒有死,我還真想看看,真正活著的英雄用傳說中的戒指,是否真的可以斬殺我?”李五的情緒開始走向瘋狂。

劉林知道,李五即便是相信這種力量也不會在這裏說出來,畢竟他身後還有很多手下,如果李五表現的信心不足,這些手下頃刻間就會一哄而散。不過李五的瘋狂更讓劉林確定,這枚戒指真是了不得的東西,依仗著這個,就一定能夠翻盤。不過張樹的過分激進的對答,會不會讓李五提前下手,別的不說,李五如果控製住了海砂,那武鬆必然是投鼠忌器,即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發揮不出來了。

“如果戒指真的僅僅隻是傳說,那無麵者怎麽可能存在千年!而李五爺你的頭領,又怎麽會不惜一切代價要奪取這枚戒指,不要隱藏你心中的恐懼,那是沒有用的。”張樹並沒有要緩和自己言語的意思。

“張樹,你剛才的威脅實際上暴露了你跟劉林根本就不知道戒指的下落,那我似乎也沒必要在你們這浪費時間。你說的很對,我從你這了解到的戒指的秘密足夠交差了,我完全可以不跟你廢話,直接把你們都殺掉。至於武鬆,如果他真的僥幸沒有出城的話,那就下次再找他的麻煩。不過聽說他的妻子美若天仙,看起來這次我就要一並帶走了。”李五道。

在劉林看來,李五說得話實在是太多了。看起來他的內心無比的換亂,以至於需要依靠這種空洞的談話,來掩蓋空虛的思考。戒指到底有什麽樣的力量,居然僅僅依靠傳言就可以擊潰手中擁有如此多籌碼的李五?劉林實在是太想看看了。他甚至產生了一種想法,如果自己得到這枚戒指的話,那是不是連武鬆都要聽命於自己,畢竟,自己擁有力量,要比跟隨力量強的太多。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李五爺,何必這麽執著呢?幹幹淨淨的離開,就代表能夠繼續活下去。反之,也就代表著不死不休,惹上許多的麻煩。大概你也聽到我剛才所說的話了,在下不才原來是塞外的一名士兵,於拳腳上也有一定的研究。雖然我不可能保護住武家所有的人,但是在你這些烏合之眾的包圍下,擊殺你,帶走武夫人還是非常輕鬆的。”張樹的口氣漫不經心。

但劉林卻感覺到張樹突然手腕一翻,一道寒光直奔房頂,而後傳來一聲慘叫,一個弓箭手滾落房簷,掉到了院子裏。這時劉林才看清楚,那弓箭手的眉心處,插著一把刀。張樹這手功夫實在是漂亮的緊,劉林的一個“好”字幾乎要脫口而出。

“看起來是我計劃不周,今天碰上了個硬茬。張樹,嗯,你的名字我記下了,雖然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你的本名,不過不要緊的,名字隻不過是一個代號。我賣你個麵子,今天就這樣退出武宅。與你和武鬆的恩怨,咱們來日再敘。”李五沉默了片刻,而後突然說。

李五居然要退走!這讓劉林太意外了,在敵我對比如此懸殊的情況下,張樹居然隻憑幾句話和一把飛刀就讓傲慢無比的李五選擇了撤退,實在是讓人驚訝無比。不過劉林也知道,如果自己是李五的話,恐怕也會選擇退走,張樹既然言明可以輕易的擊殺李五並且飛刀立威,就代表著所言非虛。對於李五來說,立下再大的功勞,也抵不上抱住自己的性命。何況,還有著傳說當中的戒指,隱隱施加著壓力。

張樹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做了個請便的動作。就在李五馬上要離開的時候,突然從房頂上傳來了幾聲悶響,而後便有東西掉落到院子裏,劉林定睛一看,落在院子裏的,居然是李五麾下的弓箭手,隻不過於張樹用飛刀打落的不同,這些墜下的屍體,每一個都被擊破了顱骨,劉林抬頭望去,借著明亮的月光,在武家的房頂上,能夠清晰的看到幾個人的身影。

劉林一個一個的望去,而後,目光停留在一個身影上,這身影看上去甚是熟悉。是的,他從前經常去桂花樓吃飯,他是陽穀的地頭蛇,他是已經死去的齊四。

“齊四?”李五停下了離開的步伐,仰頭看著房頂上的人影。看起來他也認出來了,這不奇怪,李五在陽穀當過差,怎麽可能不認識身為地頭蛇的齊四。

齊四沒有搭話,從房頂上縱身一躍,跳落到院中。劉林聽到院子中青磚碎裂的聲音,知道這是硬生生的撞擊,但齊四穩穩的站在了院中,並沒有受傷。不,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怎麽可能再受傷!劉林感覺自己產生了幻覺,他真真正正的看到了,這絕對不可能發生的異象。

齊四的身上穿著有些破爛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下葬時給他穿的衣裝。軀體**的部分,能夠看到清晰的傷口和縫合的痕跡,從這痕跡當中滲出鮮血,劉林感覺那血隨時要滴落下來,但月光下的青石板除了有些碎裂,幹淨的就仿佛剛被清掃過一樣,劉林突然明白,那血是永遠不會真正滴落的。

“齊四,我差點忘了,你已經死了。我曾經聽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在死後仍然不甘寂寞,想要回來再攪合一次紛亂的人間。其實我也不怕跟你說,這個宅子裏的機關,也就是將你分屍的那些亂刃,都是我裝的。隻不過當時我是想殺死武鬆,卻沒想到陰差陽錯把你送進了棺材。不過這也挺好,當初我在陽穀的時候就看你很不順眼,要不是走的匆忙,還真想親手把你殺掉。我知道,你現在是在屍變,不過你活著的時候我尚且不怕你,死了又有何妨?”李五拔出腰刀,在月光下嘿嘿冷笑。

齊四並沒有答話,而是形似鬼魅一般的單腳一跳,到了李五的身後。用右肘猛擊李五的肩膀,劉林甚至聽得到李五肩胛骨碎裂的聲音,腰刀頓時脫手,掉落在青石板上,發出金石相撞的清脆響聲。

李五慘叫一聲,但這聲慘叫還沒停歇,新的骨骼碎裂聲音,傳達到了劉林的耳朵裏,是齊四的左膝撞擊上了李五的髖骨。李五站立不穩,一下摔倒,不過這一次,他似乎已經連慘叫的能力都失去了,巨大的疼痛應該讓他幾乎失去意識了吧。齊四沒有停手,他一口咬向了李五的脖子,鮮血從李五的脖頸處噴出了五六尺高,李五的軀體起初還在掙紮,而後變成了抽出,很快抽搐也消失了,武家的庭院裏隻剩下了齊四吞咽血液的聲音。

劉林幾乎不敢繼續看下去,剛才還在耀武揚威的李五,就這樣死了。就在此時,月光一閃,房頂上的其他人影也落到了武宅的院內,很顯然,這些人跟齊四一樣,都不是活人,都是已經死去現在又站起來的屍體。他們的攻擊目標是門外李五的手下,那些精幹的武者,幾乎沒有組織起什麽像樣的抵抗,在一袋煙的時間內被擊殺了大半。劉林從大門給出的視野不知道逃走的人是什麽樣的命運,在這一刻,他甚至希望這些人能夠多逃走一些,雖然他們是敵人,但他們畢竟是活人。

此刻的武宅,滿地都是鮮血,大門附近情況更糟,劉林所能想象到的十八層地獄也沒有這樣可怕,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張樹,怎麽……怎麽辦?”劉林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隻能求助於張樹。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很奇怪,他們一直在攻擊李五的人,卻沒有攻擊我們,這是為什麽?看來這些屍體來這,不是僅僅為了屠戮。我知道你感覺到難以忍受,第一次看到成片的人死去就是這樣,而我已經習慣了。這是一種你不能阻止又必須要欣賞的慘狀,我正式因為這個才從塞外回來,沒想到即便在遠離邊關的陽穀,這種景象還會出現。”張樹的話語形似夢囈,但劉林從他的話語中聽不到任何恐懼。

這種堅毅讓劉林內心的顫抖,也緩緩的平複下來。他開始試圖想象,這滿地的鮮血隻是桂花樓後廚的屠夫殺豬時沒弄利索,而他此時應該狠狠的責罵這個屠夫,然後扣掉他的薪水,而不應該有別的想法。

可是,嘔吐的感覺還是無可避免的傳來,劉林再也控製不住,彎下腰吐出了胃裏所有的東西。嘔吐帶來的眩暈感,讓他幾乎想要迎麵摔在自己嘔吐的石板上。

武鬆

武二真後悔自己的決定,為什麽從紫石街出來不直接回家,而是非要去桂花樓看看。

在十字街的時候,他打發單鏢頭去了縣衙,去安撫那些鏢局的廚子和雜役,畢竟現在已經入夜,如果不給那些雜牌軍派去一個主心骨的話,縣衙那薄弱的守備肯定是不攻自破。

而在單鏢頭離開之後,武鬆突然調轉了馬頭,沒有走上東街,而是奔向了桂花樓。他承認自己是接連得手之後有些得意滿滿,另外也想讓武大暫時先去自己家避禍,等到風波過去的時候再說。

“二東家,您問大東家啊,他剛才好像是弄什麽東西,然後在後廚的儲物間還放了把火,不過火也沒燒大,然後他就跟劉賬房還有個夥計,好像還有個人從後門騎馬走了。”桂花樓夥計沒頭沒尾的形容,讓武鬆更加糊塗。

此外,他還見到了其餘的鏢師。其中有四個仍舊收在廚房的儲物間,武鬆進去查看的時候差點挨了一刀,幸好二郎伸手敏捷。

“都頭,你哥哥讓我們守在這,不要離開。”為首的鏢師說。

然後武二細細的問了剛才發生的情況,結合下午知道的狀況,大致的猜出了哥哥救走了西門慶,不過這其中的原因實在是讓他有諸多的不解。不過不要緊的,知道哥哥已經到了東街的宅子,也就能放心了。

不過,隨後,當武鬆知道西門慶隨行的七個人並沒有進一步行動的時候,就馬上知道大事不妙。很顯然,西門慶的脫逃並沒有讓對方慌亂,而是有秩序的撤退,這就代表對方是有備用計劃的,而這個備用計劃勢必是直取要害。

現在對二郎來說,要害有兩處。一處是自己家,海砂、武大等人都在那,如果被端了,自己活著也就沒什麽意思了。另一處是縣衙,縣衙的大牢裏還關著真縣令,一旦被放出來不但預示著今天晚上事態的進一步升級,而且自己擁有這枚戒指的秘密,也會大白天下。

想到戒指,武二一用力,把脖子上的麻繩扯斷,從繩上取下戒指放在手心觀看。從他拿到這枚戒指開始,就覺得這戒指有些不一般。首先這戒指被藏在那口裝滿銀子的箱子中的夾層處,這給二郎的的感覺就是,銀子隻是障眼法,而戒指才是他押送的重中之重;其次,武二自小喜歡刀槍,連帶的,對鑄造刀槍的金屬也是非常了解,即便是還在清河的時候,镔鐵還是渾鐵,他隻需要看上一眼就能分辨,而刀劍的鋼口價值幾何,隻要輕彈一下,聽聽聲音便可明了個差不多。但這戒指,武二看不出是什麽材料,這東西看上去像是鐵的,實際的分量卻比木頭還要輕,武二甚至試驗過,這戒指竟然能夠漂浮在水上。武鬆一度認為這隻是看上去像鐵的木頭製成的,於是用刀斧劈之,誰想到,火星四濺之後,刀斧崩刃而戒指依舊完好。

武鬆這人大大咧咧慣了,都頭又是一個武官職位,戴個戒指實在是太不雅了,因此他從未戴過。可是隨著事態的發展,他又隱隱覺得這戒指重要無比,為了方便隨身保護,就找了個麻繩,把戒指穿了起來,戴在脖子上。

這戒指分量頗輕,加之戴的時間有些長了,武二甚至在多數時候,都會忘記自己的脖子上還掛著這麽個玩意。

二郎看著手中的戒指,心中泛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有一種聲音催促他快些把戒指戴上。

戴上就戴上,我就戴著這戒指,光明正大的返回家,我倒要看看我的敵人們是不是能夠打倒我,然後從我的手指上,把戒指奪取。武二想到此處,把戒指戴在了右手的中指上。

二郎瞬間就想明了道理。“你們幾個,帶著桂花樓離的鏢師,去縣衙找單鏢頭,一切聽他吩咐。記著,拿出你們最橫的一麵,縣衙裏的官差我了解,你們越是理直氣壯的,他們就越不敢找事。”武鬆對鏢師中的頭目說。

“有都頭撐腰,我們如何底氣不壯?”那鏢師一抱拳,招呼著其他人,趕奔縣衙。

桂花樓的馬匹已經不夠了,所以這些鏢師隻能步行前往縣衙。武鬆希望這些援軍不會因為到的晚了而耽誤事情。而他自己也不敢多做停歇,安排好了別人之後快步走出桂花樓,翻身上馬,直奔東街。

說來也怪,武鬆騎在馬背上,就感覺這耳邊仿佛有無數的人在輕聲低語一般。武鬆心忙意亂,不得不勒馬停歇,仔細的聽那低語的聲音到底是什麽。但即便是沒有馬蹄聲的幹擾,雖然二郎感覺那聲音清晰無比,但依舊不可辨識。就好像從前走江湖的時候,遇到外鄉人,對方跟自己說話固然能夠聽得清晰無比,可具體是什麽意思就完全不知道了。

二郎猛的轉身,這麽清晰的聲音,仿佛是在耳邊說的一般。可馬鞍上空空如也,隻有自己獨自騎行,路旁雖有行人,但那些人都神色匆匆的在月色中疾走,哪有功夫在他耳邊呢喃,更詫異的是,即便是武鬆環顧四周的時候,那聲音也沒有停止,相反,卻顯得更加清晰了。

武鬆之前從來沒產生過類似的幻覺,最近也是身體健康,沒有理由會這樣。難道是……戒指?二郎一驚之下,從右手的中指上取下,那清晰的囈語果然消失!不信邪的二郎再次把戒指戴在中指上,那聲音就如同擊潰堤壩的洪水一般,瞬間洶湧而至。這次二郎聽的很清楚,那聲音不是一個人發出的,而好像是千百自說自話的人一起發出的聲音,雜亂無章,但這些說話人的語氣急迫無比,細細感覺,倒好像是想跟自己商量事情一般。

沒有時間了,武鬆已經不想再沒完沒了的試驗戒指,他必須快些返回東街。二郎猛的踢了一腳馬的肚子,那馬疼痛難忍,一個嘶鳴之後,向著東街飛奔而去。

“我感覺到了濃濃的殺戮味道,好像是被猛虎屠殺過的羊群一般。”月牙的聲音突然響起。

而武鬆,早已經沒有心思去理會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