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在武鬆轉上東街之後,耳邊的聲音突然消失了,隨後二郎就看到了自己家門口的慘狀,血流遍地,而伏在一具具的屍體上撕咬的,看上去是並不是活人,而是如同王婆一般的活屍。

不好,看來王婆今天的屍變並不是孤例,今夜群屍襲城,不曉得會不會有別的地方遭殃。濃濃的血腥味飄來,**的坐騎停了下來,不住的打著響鼻向後倒退,二郎知道,這種場景已經讓馬失去了繼續向前跑的動力。

武鬆沒有時間耽誤,翻身下馬,手順勢在靴子上一摸,拽出了匕首,反握在手裏,而婚後甩開大步,向自己家跑去。他已經做好了在路上活屍會襲擊自己的準備,由於有了同王婆作戰的經驗,武二知道這些活屍雖然可怖,但並非是無法戰勝,所以在心中已經想好了對方突襲自己如何能夠把匕首從後腦插入他們的腦袋。

但是,這些活屍沒有任何反應。即便是二郎從他們身邊跑過,他們仍然自顧自的吮吸著鮮血,武鬆掠過他們的時候,聽到了無數聲同時響起的咽下鮮血的咕咚聲。好在,這些被吮吸的屍體所穿的衣服,武鬆並不熟悉,絕對不是自己家的人,看上去也不是鏢師的穿著。這些東西在武鬆眼前一閃而過,他轉了個彎,奔進了武宅的大門。

映入武鬆眼簾的首先是一個衣著殘破的背影,而這個背影所麵對的正是他熟悉的諸人,用眼睛一掃,劉林、張樹、老吳、鏢局的鏢師都在,隻是沒有看到哥哥的身影,不過劉林在這,想必哥哥也應該在那,是藏起來了吧。海砂,海砂有沒有什麽問題,武鬆急忙向右側自己的房間看,之間房屋完好,門窗都沒有破損,想必海砂應該是沒什麽事,吳嫂應該還像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樣陪著她。

武鬆這時候才注意到,院子裏不光有這些站立的身影,也有一些屍體。在那個一桌殘破的背影腳下躺著一具似乎仍然在流血的屍體,在院子的邊緣也就是房簷下,也有一些暗影,看不十分清楚,不過應該也是屍體。這些屍體的動作都頗為詭異,看起來應該第從房頂跌落的吧。

武鬆環顧四周,把情況盡收眼底之後,定了定神,調整好呼吸,四平八穩的走進了院子。那背影輕輕一動,而後猛的一回頭,展現在二郎麵前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正是齊四,隻不過這張臉已經沒有了地頭蛇從前的那種營養充足光潤,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縫合的印記,以及從縫合的印記中滲出的鮮血。那鮮血如同王婆脖頸上的一樣,看起來隨時都要滴下來,但實際上緊貼在傷口上。

“都頭,您終於回來了。放心吧,咱們的人都沒有事。”劉林向武鬆高呼著。

二郎一想,不能讓齊四把自己堵在門口,一定要與其他人站在一起,無論怎麽樣,這都會更有利一些。武鬆旁若無人的從齊四身邊走過,他感覺自己的手緊張的仿佛要把匕首捏碎,想象中的攻擊一樣的沒有來。武鬆貼近眾人之後,就轉過身體,倒退的到了劉林和張樹身邊。

“你們做的很好,我去過桂花樓,聽說西門慶也被救出來了?”武鬆小聲問著劉林,同時注意力都放在齊四身上。

“是的,他就在我身後。”劉林微微閃開身體,武鬆看到西門慶躲在劉林身後不斷的哆嗦。

這不能怪西門慶膽小,武鬆看到這種場麵都有些不寒而栗,他可以聽到劉林不平穩的呼吸,這個賬房也是嚇得要死吧。

“都頭,張樹知道一些關於你戒指的事。”劉林的話說的很簡單,但卻戳中了武鬆的心。

畢竟二郎此前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自己私扣了一枚戒指,即便是跟海砂也沒有講過。現在劉林居然能一下子說出“戒指”二字,著實讓人震驚。另外,張樹知道關於戒指的事?那究竟是什麽?結合先前耳朵裏所聽到的幻聲,武鬆隱隱感覺到,這枚戒指是關鍵中的關鍵。

武鬆轉了一下身,揚起右手,給張樹展示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你認識它嗎?”

“東家,小人以前曾經聽說過,這戒指的確來曆不凡,也蘊含著頗大的力量,但確實不是一時半刻能夠說清楚的。無論是此次要暗算都頭的組織,還是現在的活屍,他們的到來都跟戒指有關係。這活屍不會說話,但是如果我猜測的不錯,都頭既然佩戴上了戒指,就應該可以和他進行交流。”

“哦?與死者交流?”武鬆想起了自己在路上聽到的似乎是來自於別的世界的聲音,難道那是死者的聲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嚐試嚐試跟齊四這個老熟人能不能聊的來吧。”武鬆轉過身體,把右手握拳,拳麵朝向齊四,展示著戒指。

“都頭小心,那齊四身手甚是了得。”劉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二郎從這聲音當中,能聯想到剛才齊四行為有多麽的殘暴,劉林在說到齊四這兩個字的時候,甚至都禁不住的顫抖了一下。

“武鬆,很好,你終於來了。我還在想,你為什麽不在自己的家裏,如果你今晚不出現應該怎麽辦,我是不是要把你家裏的人都殺了。”齊四的嘴並沒有動,但武鬆卻聽到了他的聲音,這聲音跟齊四活著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隻是好像是又蒼老了一些。

“齊四,你我也算是相識一場,我覺得你沒有成家就死去過於孤苦,今天還特意派出了人,去為你結陰親,卻想不到你耐不住寂寞,到我家裏來了。雖然你殺的是我的對頭,但把我好好的家弄得全是血汙,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武鬆知道,齊四來者不善,一番苦鬥,可能是躲不過去了。

“我為什麽不能來這,這宅子是你送給我的,我也死在這裏。現在我重新爬起來,就是要到身死的地方重新感知那一刻的記憶,這樣能讓我維持這個狀態長久一些。我已經報了仇,李五,你或許不認識他,殺死我的機關就是他所布置的。”齊四的聲音非常平靜,並沒有想象當中的怨恨,好像陳述的事跟他毫無關係。

李五,這個名字讓武鬆模模糊糊有了點印象,好像是聽衙門裏的官差說過。不過自己來這不久,這李五好像就被調往了京城。自己所遭遇的那個劍客,就是操著京城的口音,看起來,這李五,就是被自己陰差陽錯所蒙中的“五爺”,想不到沒等到自己動手,他就以這樣一種方式被已經死去的冤魂誅殺。

“現在你已經報了仇,念在咱們相識一場,你可以現在就帶著門外的那些活屍離開,隻要離開陽穀縣,去哪我不管。”如果僅僅是跟齊四自己戰鬥的話,武鬆還是有幾分把握,但是諸多活屍一擁而上,二郎一分勝算都沒有。何況這院子裏隻有自己有與活屍戰鬥的經驗,一打起來,死傷想必很多,海砂的身體那麽虛弱,想互得她周全,真是勢必登天。

“都頭,你自己對著齊四說什麽呢?他也沒回答你啊。”劉林在武鬆的身後突然小聲說。

“死者的聲音,隻有持戒者能聽到。這是東家跟對方的談判,我們即便能聽到也幫不上忙。”張樹的聲音平靜的傳來,沒有任何顫抖,好像眼前的慘象是他天天所見一般。

張樹這個人,真是有大來頭,這也算得上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吧,事情之後我一定要好好問問他。原來齊四說的話別人都聽不到,就好像我跟月牙的精神溝通一般,不過為什麽我說的話他能聽到呢?是了,我在說一句話的時候,腦袋裏一定也是想著的,這也滿足了精神溝通的條件,也就是說,如果我用力的想一句話的話,並且希望把這句話傳達給對方,即便是不說出口,對方也應該是可以聽到的。

“武鬆,你把一個死者的仇恨想的太簡單了。我的仇恨沒有終結的一天,我恨你們這些活著的人。武鬆,你自己吞下了那筆銀子,我苦尋不到,還妄自送了性命。直到有人把從墳墓裏拉起,我才知道,你手裏居然有隕鐵戒指。拿來吧,把我這戒指交給我,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既往不咎。”齊四伸出了大手,平攤著向武鬆伸來。

武二決定試一下,不開口是否能跟對方溝通,於是二郎集中精神,閉緊嘴巴,用精神與齊四溝通:“把你從墳墓裏拉起的是無麵者吧?”當日齊四為武鬆尋找的替身馬三,事後被證實是無麵者,無麵者這樣隱秘的組織,應該不會跟其他人合作,想來這齊四也是無麵者。武鬆把無麵者的問話用意念送出,也是不想讓這個秘密被在場的其他人知道,畢竟這裏還有諸多鏢師,人多嘴雜,會為以後增加無數的麻煩。

“看來安道滿真不是個簡單人物,居然從我的屍體上猜測出我是無麵者。陽穀縣能知道這個的,就隻有他了。把我從墳墓裏拉起的人告訴我,馬三死了,安道滿也死了,也幸虧是這樣,我才能吞食安道滿本來為了鎮壓我而留下的血石,讓我的軀體變得比一般的活屍更強大。”齊四把伸出的手不住的握緊鬆開,好像在審視著自己的手指。

齊四是在馬三之前死的,他並不知道無麵者的身份是馬三的過於想象的裝扮暴露的。聽齊四的敘述,似乎是無麵者的身體與一般人有所不同,也許是因為某種易容秘法的原因吧。武鬆胡亂的猜測。看來是無麵者這個組織,要奪取自己手上的戒指。有意思,無麵者不但可以易容,居然還可以把死者從墳墓裏拉出來再次戰鬥,而擁有如此偉力的組織,會不顧創造死者異象而暴露身份的風險,來奪取這枚戒指,可見這戒指所擁有的能力,絕對不僅僅是溝通死者這麽簡單。齊四活著的時候就慣於耍奸使詐,這才縣衙的官差裏是有共識的,他死後的承諾就更不可信,何況這樣重要的戒指,絕對不能夠交出,否則敵我的力量對比更為懸殊。不過齊四說他比一般的活屍更強?強在哪裏?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門口的那些活屍,都是你拉起來的吧。”武鬆並沒有用意念詢問,而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他知道,長久的沉默會帶來更多的恐懼,何況這句話會讓在場的人明白,齊四是多麽關鍵的一個任務,同仇敵愾。也許在某個時候,就可以利用這種人數優勢。

“哈哈哈。”武鬆聽得到齊四狂放的笑,同時齊四仿佛要表現出自己的不凡一樣,把雙手高高的舉過頭頂:“是的,武鬆,你猜的沒錯。這些都是陽穀縣城今天死去的人,你可以看看,他們當中不僅僅隻有老人,更多的是年輕人,甚至還有年輕的女人。武鬆,這就是在你統治下的陽穀,想不到吧,在你看不到的角落裏,每天有這麽多人死於非命。他們中的大部分甚至不會入土為安,如果沒有我的話,他們隻能在陰影裏慢慢的腐爛。是我給了他們複仇的機會,再來一次的機會。怎麽樣,武鬆,這就是我的威力,除了被活屍殺掉的人,我都可以讓他們再次站起來,不知道陽穀這一夜還會為我補充多少手下。”

這就徹底的解釋了為什麽王婆也會屍變,看起來這是齊四所擁有的不同於其他活屍的能力。不,他的能力也許不僅僅是這些。不過他囂張的動作,即便是聽不到說話,周圍的人大概也能猜想出了吧,僵持的談話是沒有用的,齊四沒有很著急,這些屍體可能根本就不懼怕陽光,如果白天的時候,陽穀縣的居民看到了這一景象,事情將徹底的無法收場。情況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應該動手了。武鬆平素喜歡鬥狠的性格在此時一下子翻了上來。

“齊四,戒指我是不會給你的。除非你能夠打倒我,你也看得到,它就在我的手指上。”武鬆又展示了一下戒指,然後把匕首握好:“我在來這之間,已經殺掉了一具活屍,現在就讓我看看,你比那個窩囊廢強在哪?”武鬆末尾的話語幾乎是吼了出來。

大吼之後,二郎再不停留,反握匕首,揉身上前。他仍然想故技重施,想辦法插齊四的眼睛。另他驚訝的是,齊四站在原地並沒有動,直挺挺的等待匕首的到來。武二在那一刻差點樂出聲來,難道齊四僅僅隻是擁有了能拉起其他屍體的能力?在戰鬥上更加遲緩?這也符合道理,齊四生前的時候不會半點武功,雖說不及文人的手無縛雞之力吧,但比起自己來說那是差的很多。也許被這一聲大吼嚇呆了吧。

二郎心中雖喜,但手速卻不減慢,匕首似乎帶著切破空氣的聲音,電光火石般到達了齊四的左目。眼看就要紮到那無神的眼球上,齊四左目的眼皮突然的落了下來,武鬆還在疑惑,那匕首就已經紮在了那眼皮上。武鬆感覺這一匕首仿佛紮在了山上的巨石上,黑夜中匕首居然閃起了火星,與此同時,發出了刺耳的金石碰撞聲,匕首應聲折斷,折斷的刀劍飛出了好遠,好半天才傳來落地的聲音。

二郎大吃一驚,碰撞的刹那,他的右手幾乎把持不住匕首,不,不能說把持不住匕首,是自己的手腕,甚至說是胳膊,都要一同被震飛。虎口已然被震裂,滑膩的鮮血讓二郎無力的手指甚至有些握不住殘餘的利刃,整個右臂的腫脹感,在隨後如同潮水一般的襲來。

武鬆明白,自己是吃了想當然的虧。他以為齊四同王婆一樣,隻是筋骨堅韌,但皮膚和肌肉缺依舊柔軟,想不到對方僅僅依靠薄如蒜皮的眼瞼,就擋住了自己全力刺出的匕首。那匕首的鋼口,是武鬆精挑細選的,雖然抵不上那些將軍王侯所用,但在絕對是陽穀鐵匠鋪裏的上等貨色。看來這齊四的肌膚也是堅韌無比,如此的話,即便他的弱點同王婆一樣都是腦袋,可是那如何才能夠攻擊的到。二郎一時間有一些茫然。

“怎麽樣,武鬆,還那麽自信滿滿嗎?也許我活著的時候打不過你,但現在,十個你也不是我的對手。”齊四的口氣中充滿了傲慢,而後鬼魅般的一閃,就到了武鬆的麵前。

二郎知道,對方要出殺招了,絕不能讓這如同鋼鐵般的拳頭硬撼到自己的軀體上,那樣的話馬上就會氣絕。但齊四的速度太快,二郎隻得勉強的驅使在腫脹中的右臂,護住了前胸。武鬆抱著可著右臂折騰的想法,希望接下來能用完好的左手,想辦法,戰敗齊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