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迪抬起頭來看著這個陰暗的殿堂,象來到是沉入夜中的偉大的古宗教聖殿,這恢宏的建築不知為何會被建成在這黑暗寒冷無盡的地下,她能看出那巨柱方腳上的浮雕,那一直延入黑暗穹頂的弧梁,在那如沉在深海陰影中的穹頂畫上,一些隻有在遠古傳說才會有的神話人物正飛翔著。這不是在新紀元可以看到的建築,它來至沉淪的古紀元。在地下,才可能重新看到那個隻在神話中的烈火,魔法與劍的時代的遺痕,在那個時代裏居說群龍飛過的翼影可以遮蔽天空,而新紀元裏看到龍就象看到天使一樣希奇。

現在正有一條龍好奇的在她看前看著她,吃驚張著的嘴裏慢慢飄出煙來,在地下出生的它想必也沒有看見過人類的女子,這條大概隻有八十歲的幼龍注視雲迪,象是注視著一條來自大海的美人魚……但願它不喜歡吃魚。

腳步聲響起來,在空曠幽廣的大殿中如沉重的鼓聲。三個高大人影從大殿深處黑暗裏走出來。雲迪看見他們全穿著黑色沉重的魔族戰甲,戴著獠牙獸麵盔,每一步象會踏碎千年黑石的地麵。

有兩人來到了她麵前站定,但還有一個卻在不遠處停住了。雲迪知道他在遠遠的看著她,那人的目光觸及她的身體,使她察覺到一絲奇異的情緒。

“好久沒有看到過斯朗族女人了不是麽?”忽然麵前一個響亮聲音猛的炸開來,在本如千年沉船般空曠寂靜的殿內顯得分外震耳,雖然是魔族語言,但雲迪依然懂得。她的心裏想到了一個名字,恐懼似乎在強逼著她低下頭去。這個聲音正把人類稱做斯朗人,這是來自古紀元的古老稱呼,那時人類還和魔族共居於大地之上,而現在,在人族的詞典中,早已以把其他族排除出了“人”這個種群。

“但這位小女孩似乎被我們嚇到了呢。”另一個聲音蒼老寬厚一點,雲迪猜到那是未來的另一強敵楊特克裏達,他雖看起來是魔族中最不凶惡的,卻也是最難以打敗的。

“現在地麵上變得怎麽樣了呢?真想重新上去親眼看一看啊。”齊格紮裏特笑起來,“這個女人,就是如果所說得知道未來命運的女人麽?”“是這樣的,”達克召武的聲音響起來,雲迪在這裏看不到他,他站在很遠的黑暗中。魔族能在黑夜中視物,而雲迪則完全察覺不到其他魔將的存在,也許在這大殿遠方,還站著百千的魔人正在注視著她。他們象巨大歌劇舞台上的和歌者,從不踏入表演的中心。

“事實上關於你的事,有一個人早已告訴了我們,據說未來的曆史在我族大軍與斯朗人族聖騎士康德對峙於基洛崗城下時嘎然而止了……”齊格紮裏特發出巨大的笑聲,“我倒很願意相信這是真的,至少我依德爾族又重回地麵了。然後一旦我族重返大地之上,你明白……將再沒有東西可以阻止這強悍的獅群!”我不曾向任何魔族提到過關於未來戰事的詳況……雲迪驚訝想著,即使是如果和難道,也隻知道我要殺死康德以阻擋魔王的複生這一點,這時她又感覺到來自齊格紮裏特和楊特克裏達身後那人眼中投來的目光,那目光竟是讓她覺得熟悉的,仿佛來自一個曾朝夕相處的人……“但我絕對相信那個人所說的話,否則我才不會相信任何關於命運的事!”齊格紮裏特說,“我也知道了你是個不尋常的斯朗女子,所以你這樣的狼狽讓我覺得我的獵手們有些失禮,你去換掉你身上的這塊破布洗浴後,再來等候你的判決吧……”齊格紮裏特說完轉身離開,楊特克裏達跟著離去。

這時,本站在齊格紮裏特和楊特克裏達身後的那第三個人已和雲迪直麵而立,雲迪知道,那目光已讓她想起了某個人,但她的心卻又不肯相信。

魔軍把雲迪帶到偏殿的園內,那裏竟有著地熱的溫泉,魔軍解開她的捆綁,將她推進池中便自顧離去了,仿佛一點不害怕她的逃走。

雲迪從水中探出頭來打量周圍,園中全是沒有陽光而枯死的樹的殘軀,看來這大殿真得是從地麵上沉下來的,光源來自從宮牆外山壁上流出的溶岩,使園中顯得怪影重重。看起來附近沒有一個人,但雲迪不會妄想帶著脖上的魔法鎖從齊格紮裏特眼皮下逃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享受這幾月來難得的溫暖。

在水霧中她慢慢整理自己的心情,驚訝的發現自己心中已沒有了害怕,與死亡和魔族刑罰的恐懼早在被押往地下的過程中就使她麻木,做為預知未來的人,自己的未來卻變成了黑暗中的夢魘,崇敬的人在十年前是一個弱夫,費盡力機的努力卻無法阻止命運巨輪的前進,以為可以為了愛而戰勝一切卻在失敗和羞辱中心灰意冷……讓未來見鬼去吧,我受夠了……雲迪想著,把自己深深浸入水中:哪怕一會就被切成碎片,現在也再也不想受思想的折磨。

竟象完全被世界遺忘了一般,過了許久,也沒有魔兵氣勢洶洶的腳步聲出現,一切安靜得象地下從來就沒有生存過魔族。這一切是個夢嗎?雲迪想,我被隔絕在千裏深的地下了,大地和陽光,城市裏的喧鬧,是那麽遙遠,也許,我已經死了……眼前的景象真象地獄,可是……地獄原來是這樣舒服的啊,她自嘲著,在水中舒展自己的身體。如果時間真得遺忘了她,她會在這個池中一直遊下去,變成一條魚……巨響聲在這時響起來!一個什麽巨大的東西忽然從她身下的水中躍了出來,濺起巨大的水花,它跳到岸上,兩下就躍到殿中的走廊上消失了。雲迪驚魂未定,她相信那是一條長著凶惡尖鱗的巨大的魚,不過卻有著強健的四爪。緊接著水下又傳來呼嘯聲,雲迪向旁邊一閃,這次竄出來的是一個魔人。

“混蛋!那條魚……”他用依德爾語大喊著,聲音非常年輕。

“噓……小聲點……你把墳裏的骨頭都吵醒了……”緊接著又是一個青年躍了出來,他們似乎沒有發現雲迪,也許是因為那條魚的緣故。雲迪緊縮在池邊驚異的看著,他們身上穿著的盔甲她再熟悉不過,那是黑暗之子。

“於是,這些溫泉果然是可以相通的,不過鑿穿還是真廢勁……”“住口!不準你再叫我“於是”!我恨大祭司,世界上還有比他更沒文化的家夥嗎?我說過要叫我敏德斯!”那個看起來叫然而的家夥又忍不住大聲喊起來。

“敏德斯,你聽說如果被軍團長大人一頓好打後連爬也爬不動了麽?私進守護神殿被抓到,我們就會比他更爬不出來!”“可是我們之間的賭注更重要不是麽?我說過我有辦法穿過這段山壁進入守護神殿的是嗎,坎貝米斯,從現在起見呼兒都婭就方便啦!還有你要守諾你不再和我爭她!”“下次我不會再拿暗戀對象打賭了……不過我下一個賭注是她還是不會理你!”“等一等……那是什麽……水裏有人啊……”“那是條魚嗎?”雲迪在聽到他們說話的同時,就立刻向溫泉深處潛去,水深處翻起渾濁的泥沙,果然是剛被鑿開了一個通向外麵水道的洞口。她祈禱著這條水道不要太長,使她不致悶死在水中。

與其同時在殿內溫泉口,敏德斯和坎貝米斯聽到了一個慍怒的女聲。

“你們兩個,怎麽會在這裏!”一個穿軟甲披輕袍的女魔將站在那裏,手中捧著女裝衣袍。

“呼兒都婭!”兩人同時咧嘴露出笑容,“我們來看你!你來洗澡麽?”“你們瘋了……你們從哪進來?哎呀,那斯朗族女人呢?”呼兒都婭奔到池邊。

雲迪的肺快要憋炸了,可水底隻越來越寬闊,她向上遊卻總碰上石壁,看來她迷失在了一條地下河中。

一條三人長的怪魚慢慢搖著從她身邊遊了過去,雲迪趕緊跟了上去。

當她終於冒出水麵,瘋狂的呼吸著空氣,她突然發現一個女魔將正站在岸上看著她。

“我是特地來給你送衣服的……”呼兒都婭走到水邊,一隻手牽著她的飛龍。

……雲迪又走在守護神殿中,這神殿大得沒有邊際,在黑暗的長廊中走了許久後,呼兒都婭帶她走進了一間偏殿。

那個人正坐在那裏等著她。

“煉雷震軍團長大人,我是飛龍軍副將呼兒都婭,女囚我為你帶來了。”“知道了……”那人說,他的聲音不如齊格紮裏特那樣宏亮,也沒有楊特克裏達那樣蒼老,淡淡的,正是雲迪熟悉不過的聲音。

呼兒都婭行禮退了下去,偌大的殿中似乎隻剩下了兩個人。

他們沉默了好久,是雲迪先開了口。

“都裏斯……”“是華優冰其斯,煉雷震軍團的團長。”這個名字比都裏斯好聽點,雲迪想,同時驚訝自己這個時候居然能胡思亂想。

“我所知的未來裏,沒有這一點……”雲迪低聲說。

“也許未來並未注定……”華優冰其斯站起來,向殿邊走了幾步,望著黑暗中。

“你為什麽會……”“因為當年,我曾經以為自己可以逃開戰爭……”“現在呢……”“我回到我的宿命中了……”華優冰其斯吐一口氣,“你願意為我依德爾族效命麽?”“不!”“你願意乞求活命麽?”雲迪沉默了一會:“……不……”“按地下法典判決前你有權說出一個免死的理由……”“我……”雲迪低下了頭,終於說,“我想不出來……”“我多麽希望我能讓你臣服,”華優冰其斯歎了口氣說,“我知道你心裏在害怕……你想活著,你隻是找不到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我也一樣……我也找不到理由……”“判決吧。”雲迪說,頭卻依然低著。

“抬起頭來看著我。”華優冰其斯說。

不,雲迪想,不能,一看他的眼睛,我就再沒法堅強,也會我會哭出來,也許我會失去勇氣,崩潰倒地,天主啊,如果你的目光能穿過黑暗到達這地下,就請你賜我勇氣撐過這一段吧。

“好吧。”華優冰其斯也注視著她,“這本是我們兩族間應有的態度,我們都會死去,將來我的歸宿也許是疆場,‘人族死後被天主接往天堂,而魔族則將永遠在地獄受火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麽就讓我們的靈魂永不相見吧。”他的聲音忽然變得狂傲,他的大笑與所有的魔鬼再無不同,他大步走向黑暗,將雲迪一人丟下。

“死刑!”雲迪忽然覺得自己身體碎了,她一片片的落在地上,碎成粉末。

…………此時的康德,正站在地麵的陽光之下,人群之中,望著前方高大壯美的皇家城堡,身邊站著無限水的武士們。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麽我什麽都不須要做,隻需站在這等著看命運如何把我推上聖騎士這個位置……是不是這樣呢?”康德苦笑著說。

“如果我有手,我一定狠狠的揍你!”頭顱在他背後的布包裏低低罵道。

“在他還沒有成為聖騎士之前,我們先揍他一頓!以後這樣的機會很少了……”裏德說,這些日子和這位未來的聖騎士的相處使早他敬畏感全消。

“別吵吵,大比武就要開始了!”西坦說,伸頭張望著。

人群前方的廣場中,兩排皇家樂手吹起了長號,白石砌就的城堡在陽光下如美玉發射光輝,依亞王朝的王室們出現在城樓之上。

阿依古王今天穿著他新的紅色縷金王袍,把王冠擦了上百遍,好讓自己出現在城樓上時民眾們眼前發亮。當他走出大門,麵前出現幾萬的人群,各方趕來的民眾發出看戲時報幕員終於出場時的歡呼,各國的騎士們在各色的旗徽下一起向他彎腰致意,這種感覺讓他迷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大陸已統一在他腳下,所有的王國向他拜倒,他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高大的石像,站得比範克德爾的那一座還要高。

但這一切都必須從一個前提開始,一個忠於他的騎士必須贏得今天的比武,成為新銀月光華軍的主將。不過阿依古對於依亞的勇士們十分有信心,如果若星漢人口最多的依亞王朝沒有人能以力量憾服天下,那其他小國也更不會有。

“臣民們,各國英勇富有美德的騎士們,今天是讓你們此生都不會忘記的日子,曾在傳說中感召我們,召示我們勇氣與力量的銀月光華將在這一天後重新放射光芒,從各國趕來的十萬勇士已整齊列陣,等待著那個領導他們的英雄!”阿依古拔高了聲調,身子激動的晃了晃,“最強的騎士的選拔幾個月來在一直在各場地進行著,今天,這位英雄將在最後也是最優秀的十位騎士中產生,他們將進行曆史上最激動人心的大比武,最後仍高傲立於馬上的人將是若星漢新的英雄!他將宣誓效忠於天主卡斯,帶領這支強大的軍隊捍衛的信仰和我們神聖的道德,鏟滅所有貪欲與惡行,扶助弱小的在邪惡的風暴中無法自持的國家,建立一個和諧秩序人人遵守道德的大陸。”“天哪,聽起來好象最後決賽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可我們才剛來呢!”裏德失望的喊著,當然他的聲音在一片喧嘩聲中無法被注意。

“阿華依這個騙子,他說進王宮後就會向阿依古極意推薦我們……我是說,是我們的頭兒,康德騎士,可是現在他走了就再也連半個人影都沒出現過了。”亞漠斯也憤怒的罵著。

“等等,也許那最後的名單裏會有康德的名字也不一定。”裏德說。

康德卻對這一切毫無意外之意,阿華依就是真得笨到去推薦一個連真麵目也沒見過的騎士,阿依古王就是真笨到把他列入比武決賽,他的身子骨也經不住隨便哪位騎士的一擊,更何況帶著這張無法見人的麵孔,他實在無法想象有哪一種可能可以使他成為銀月光華的領袖,雲迪故事中的那個康德因為借助魔王的力量而成為聖騎士,現在魔王已脫殼而去,光華四射的甲胄下,隻剩一副朽壞的軀殼。聽到阿依古的這番話,他心中一直的不安反而淡去了,有一種逃脫了責任的輕鬆感。看,不是我不想當聖騎士去拯救世界,老天真得是沒有給我機會。康德的心裏這樣想著,隨後又遭到自己或許還存在著的靈魂的強烈反擊,這麽多人為了他曆經危險,雲迪現在還生死未知,他卻一味的退縮著。可是在如此境地,他又該如何再去爭取呢?號角再一次響起來,“參選的十位騎士出場了!”西坦喊著。

城堡的城門打開了,十位連戰馬都披著華麗布袍的騎士高舉著閃亮的長槍,分兩排齊步出場,他們的儀容和馬術都引起人群中的喝彩聲。

這才是真正的主角,人們關注的對象,我看來永世都無法達到象他們那樣的地位了,康德想,未來要屬於他們了,他們中將有一位在今天一戰成名,成為天下的傳奇,未來的勇士,曆史裏最常出現的名字,爐火邊民間故事中孩子最敬仰的英雄。哦,那不是我,我為什麽還要站在這兒。康德忽然很想脫下這盔甲,讓這陽光把自己曬死算了。

“看哪,左邊第三個不是阿華依麽?這個混蛋,把我們的名額自己用了吧!”裏德指著正在分武場兩頭分列開的騎士們喊著。

康德知道裏德隻是在胡扯,阿華依做為皇家騎士團長,自然是阿依古希望寄托的對象,他本來就該有一個這樣的位置,也本就沒義務再為康德爭取一個。再說,就算有,也不過又一次丟醜失敗的機會罷了。

這次號角響了第三次,城堡門中一位騎紅袍馬的褐色甲的騎士策馬行了出來。

“那是畢斯麥公爵,阿依古的姑父,依亞軍的老帥,他應該是今天比武的主持者。”阿裏斯汀說。

“我們還是回家吧,閃亮盔甲的先生,你被騙了,不是嗎?”康德沒有回頭,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再憤怒,他知道在這些人心裏他已無足輕重,。他沒有力量使這些人尊重他,人們隻會尊重有用的人,而他還不如他身上這套聖騎士戰甲值錢,他身邊任何一個人穿上它,都會比他更威風。

可是憤怒還是在他心中產生了,他知道那是什麽,在推動著他,他忽然催動了戰馬銀色月光向前。為了那看起來可笑的未來的結局,為了一個曾已死去但還會生氣的男人的尊嚴,為了一個曾對他投來期望目光的姑娘雲迪,他即便是馬上就會死在比武場上,還是得在理想泯滅的最後一刻大喊一聲:“等我來!”這聲音從康德口中喊了出來,響亮的讓他自己也吃了一驚,象是四周都有人在回應著。

“沒有我的比武是毫無意義的!”這樣的豪言又嚇了康德一跳,他想去捂住自己的嘴因為它似乎有點自作主張。不過隨即又發現那不是從他口中發出來的。

主持畢斯麥公爵和城堡上的阿依古都皺起了眉頭,看著衝出來的這幾位不速之客。

“請問尊貴的客人,為何如此無禮的幹擾這盛會呢?”畢斯麥皺起他金黃色的眉毛。

“原來阿依古王請我們各國騎士到此,隻是為觀摩依亞騎士們的出操的麽?難道沒有其他國騎士參加的比武,最後的勝利者也敢自稱天下第一的勇士麽?”為首的一位黑袍者,有著鷹一般的眼神。

畢斯麥看了看他們的旗徽:“向來自阿吉亞的斯圖康達家族致意,這位也許就是莫若旺伯爵,而後麵的就是您那三個以勇力著稱的兒子麽?當然,我們歡迎任何一位騎士參加這比武,不過,你們必須通過那事先的考核,看見那邊山上的那座大石堡了麽?那是我們的武士訓練場,任何一位騎士隻要能進入並穿過它回到這比武場,他就有權參加挑戰。”人群中開始喧嘩,許多跟著莫若旺衝出來的騎士都回頭望去,王宮邊的一座小山上,一座巨大的白石堡正如巨獸伏著,向英雄們張著大口。

“你說得是真的?”已有一些騎士摁耐不住開始拔馬轉向。人群中發出一陣歡呼聲,所有想一舉成名的,自恃勇猛的,看熱鬧的,形成了一個潮頭向山坡湧去。

“讓我們走!”裏德也興奮的說,仿佛看到了自己取代康德的希望。

“哦噢……”西坦,亞漠斯,裏德也發出歡呼聲。

“真是不公平啊……為什麽不是選舉魔法師領導大軍?”阿裏斯汀憤憤的說,“曆史都要被一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夥書寫了。”“請注意看門口的告示!”畢斯麥大聲喊,“每個進去的人都將視為自願承擔死亡的後果!”“唬誰啊?他當那是方王克斯的迷宮啊(注:方王克斯,舊紀元最可怕的黑暗係法師之一,他做了一個迷宮來守護他的神奇魔法寶物,他死後迷宮更加無人控製成為禁地,十八騎士之原野騎士即為替同伴求破魔毒之藥死在此迷宮中)”裏德撇嘴說到。

“沒有什麽能阻擋無限水的戰士,前進!”亞漠斯扯著嗓子大喊,他響亮的聲音引起不少漢子的跟哄。

人潮向山坡奔去,在著盔的騎士中隻有少數人沒有動,包括康德和莫若旺。

莫若旺抖動著他的紅胡子冷笑著:“在今天內能穿過凶險的石堡的人我相信不會少數,不過那之後還有力氣立刻挑戰依亞的武士的可就真得不多了,畢斯麥大人,我相信我來到了一個精於計算的國度呢。”畢斯麥笑著的神情一點沒有變化:“那麽你害怕了麽?莫若旺先生?”莫若旺的眼神變凶狠,“我們走!”他拔轉馬帶著他的三個兒子而去。

康德仍靜靜停在那兒。

“不想進去看一看麽?我膽小的主人?”頭顱在他背後問著。

落魄傭兵團的武士們也一邊向石堡跑去一邊回頭望向康德。

阿裏斯汀站在康德身邊笑著:“嘿,小子,不用擔心,我會跟在你身邊的……”忽然康德猛的一抖韁繩,裏德隻覺得風刮過他的臉,銀色月光疾衝了出去,掃過奔跑的人群,象一隻追逐在奔牛群中的快豹,根本不屑於捕捉身邊的弱小,直追最前方的騎者們。他從莫若旺家族的身邊掠過,又幾乎掃倒了另幾杆旗徽。

許多人站住腳來驚訝的看著那奔馳的騎者,人群中不由響起一陣彩聲。

武士們張大嘴看著康德猛的從他們身邊馳過。

裏德歎了一口氣:“不得不說,他有時候發起愣來還是有點氣勢。”“那是誰啊。”阿依古王在城頭驚訝的看著那個塵煙中盔甲閃亮的騎士。

卡休理在阿依古的身邊迷起了眼睛。

……康德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最先一個衝進了石堡的大門,連守堡的士兵都佩服的向他舉手致意。

一進石堡,康德就大喊起來:“停下!破馬!你要撞牆了,救命啊,我暈!放我下來!”“主人,拜托你出息點,你要是有你騎的這匹馬的一半強,我也會有麵子些。”頭顱在背包裏感歎道。

藍色月光奔過幾道彎曲的甬道,在一麵雕著塑像的石牆前揚蹄長嘶停了下來,康德一下從馬屁股後摔了下去。

“沒有人看見吧……”他晃晃悠悠站起來第一句話就這麽問。

“奇怪,明明有那麽多人跟著進來,現在卻一個人也看不到,這石堡果然是個迷宮。”頭顱說。

……“這個石堡古怪啊,轉幾轉剛才跟我們進來的那些人就走沒影了……”另一處,裏德說著。

“聽見那些聲音了麽?”裏德說,“象是石頭在移動。”“是的,有人在控製它們,”西坦說,“這樣他們就可以使道路隨時變化,把人分開。”“如果這樣的話,他們還甚至能控製誰能出去誰不能是嗎?隻要把他們不喜歡的人引向凶險的地區,或者幹脆讓他們一輩子也轉不出來……”西坦說。

“他們隻需要我們今天內轉不出來就行了,明天比武就結束了。我們隻能趕上鼓掌的份了。”裏德說。

而亞漠斯什麽也不說,他在猛推身邊的石牆。石牆另一側,已隱隱有慘叫聲傳來了。

……禮天聖殿的大牧師卡休理大步走進城堡內宮中的一間大廳,不少法師和官員已在那兒等他。

“這是石堡頂的監視者們給我們報來的堡內人流最新分布,”一個官員手握一堆圖紙,在桌上的巨大迷宮模型上擺著棋子,“一切都很順利,名單上的人正被引向怪獸和高級魔法區。”“所有可能突破到第三區的人都要被引向高級魔法區,要知道,真正的大威脅,往往會隱藏在那些不在名單中的人裏,”卡休理說,“對了,有一個騎白馬的銀甲騎士,他現在哪裏?”“對於這種引人注目的家夥,當然是先送去弓箭區啦。”……康德終於等到麵前的石牆移開的時候,麵前的地麵上已經倒了一些被射得不成樣子的屍身了。

“太可怕了,真是死亡的選拔,還沒和魔軍作戰,就先死在自己的迷宮裏了。”康德說。

“這些都是一些各國不自量力的蠢夫亡命徒而已,死多少也不會有關係的,”頭顱說,“也許我可能借機弄個身體……”康德策馬向前走去,頭顱大喊:“等等!你想幹嘛?沒看見那些家夥的死法麽?這裏倒處都是箭孔。”“我無所謂,反正我命定是未來的聖騎士……”“我有所謂!以後的曆史裏有我的名字嘛?是不是我已被射死在這兒了?”頭顱要哭出來了。

“好吧,怕了你了。”康德把頭顱摘下來,想塞進盔甲裏。

“這還差不多……”“哦,太麻煩了。”康德塞半天塞不進去改變了主意,一甩手,把頭顱扔向對麵的石牆。

“啊!!!”頭顱在空中飛旋著鬼叫起來,箭孔裏無數箭射出來,在它四周掠過,“我會記得你的,聖騎士大人,等你成了名人,我會好好向人控訴你的真麵目的!”等它喊完這些話,也重重的撞在另一邊的石牆上,石牆格格格的移開了。

“我的臉腫了……混蛋,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流氓,無賴……”頭顱在地上打著轉哭喊著。

就在這時,康德深吸一口氣,一抖韁,銀色月光立刻躥了出去。

兩麵牆上萬箭齊發,可全都射空了。

銀色月光實在是太快了。箭釘到對麵牆上的時候,康德已經立馬在頭顱邊了。

“沒有我,你和你的那匹火燒屁股的破馬就會撞死在石門上,無賴……這種損招你也想起出來?”頭顱仍然是罵個沒完。

“再見。”康德向另一道門走去。

“哦,好吧,算了……兄弟,我隻是個玩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