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集

又複一道巨浪,鋪天蓋地而來。

“朱勻,汝且莫要動,唔!咳咳咳!再過得一些時,風暴經過便好了!”

不足嗆了一口水,一邊咳嗽著,一邊大聲道。

“金大哥,嗚嗚······咳咳咳······吾曉得!”

那朱勻邊號哭出聲,邊緊緊握了繩索不敢放。

突然,忽閃!轟隆隆!狂雷炸響。海天之間黑漆似墨之烏雲中金光狂閃,一道道閃電倏忽下擊,繼而萬千閃電狂閃,濃雲之間電閃雷鳴,海天之間金光相連,亦不知到底何方是天?何方是海?何方是濃雲?何方是巨浪?不足二人隻是覺得渾體與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而順走,忽而倒流,一時之間頭重腳輕,一時之間又複腳實而眼順!

此刻飛舟傾側,不足二人已然落於海水中,唯腰間繩索與舟船相連。海水嗆入口中,一口又一口,隻將二人淹得麵如死灰。

已是見不得何處乃天?何處是海之時也!雲頭上下,海天之間盡皆電閃,亦不知其發於何處,終於何方!

漸漸天光微亮,水勢減緩。山一樣之波浪雖仍洶湧,然那雲間一道明亮光華透出,已然令四方漆黑之海天顯現出微明之初光。那雲雨風暴漸漸遠去,數個時辰之肆虐,早已使不足二人昏迷不知人事。

遠天愈發幽怨,晴空如洗,湛藍如寶石,隻幾縷淡雲飛掠而過,還似有方才暴雨之餘音。海麵平靜似鏡,映照晴空入水,複使人不辨天海。一條小舟輕浮水麵,搖搖曳曳,似是鄉間祖母手中之搖籃,輕輕晃動。舟上一人,橫隔,渾體鮮血之漬跡清晰可見。隻是側臥舟中隨舟而動,不知生死。那舟旁一側,一醜陋無以複加之軀體仰麵浮於波濤之上。其人臉麵凹凸,道道溝壑起伏,若非其軀體為人形,哪裏還有一絲兒人之摸樣!渾體上下袍衫淩亂,所露軀體一道道條狀疤痕深深貫穿從上軀直至腿腳。此二人便是那不足與朱勻。兩人腰間皆有繩索與舟相連。隨水波起起伏伏。

“啊呀!頭好痛也!”

那水中之人忽然微微晃動,而後浮水而起,慢慢靠近舟楫。一點一點往舟船上爬去。舟船大晃,將那船上橫隔之人驚醒。

“金大哥,吾等二人還活著!”

“是!還活著!”

“嗚嗚······活著真好!”

“是啊!活著真好!汝且瞧一瞧,天是如是之美,海麵平靜,無風無波。要是有食可用便更好也。”

那不足微微笑道。

“金大哥,依在下觀之汝之微笑亦非先前那般猙獰也。”

不足聞言一愣,詫異道:

“某家先前之笑容當真那般可憎?”

“金大哥,汝自是不知,先時黑鯊分壇諸漁子俱喚汝作醜鬼呢。”

“醜鬼?哦!是了,某家麵貌醜陋似鬼麽。”

兩人略做休息,便複忙碌起來,乒乒乓乓幹了半日。先是修好飛舟,豎起桅杆,將其固定好。而後檢索舟中所有,水壇子早碎落海中,隻剩幾獸皮袋淨水綁縛艙內未損。所剩食物已然無蹤矣。

“朱勻,要說此舟當真不錯,如是颶風居然未碎裂成渣!”

“防城之所造飛舟,聞名久矣。古大陸海邊諸國,能及者罕有。”

以此飛舟曆暴風巨浪不毀觀之,此言無虛!不足聞言遂不住點頭。

無名空域一座巨大方舟靜靜兒浮在半空。其內一座大殿內,白玉高台之上一修傲然端坐。其麵目上輕霧彌漫,無人可以視清。其人環視麾下冷冷道:

“彼數方勢力將方圓萬裏化為禁戒所在,然古大陸浩大無邊,那史家餘孽一人孤身遁逃,哪裏可以輕易將其擒獲?傳令下去,方舟所屬,將獵捕範圍擴大至十萬裏方圓。仔細搜尋,莫要遲誤。”

麾下應諾。

不幾日,方圓十萬裏內,每隔千裏之地,必有數大方舟家族所屬修眾,或於碼頭、驛站、城門、客棧等往來客子聚居區設伏,或於修行者聚集區設下暗樁以待。日裏識神掃視不停,或直接借助凡間綠林江湖之眾查尋,終是要將史不足緝拿了才安心。

而其時,不足漂泊大海上已然清水斷絕。

“金大哥,這般既無清水又無雨水可用,隻怕過不得三兩日吾等二人便饑渴而亡也!”

“好在有生魚可食,急切間還能熬得幾日!然目下四麵汪洋,無物可視,不辨方位,既不知所處何方,又不知駛向何處,此為至害也!”

“金大哥,便如現下之方向前駛,該是往北向而去。古大陸當在西向才是,吾等懼於幫派追殺,不得離防城過近。故隻需將舟艇轉舵西北,總是會漸漸接近大陸才是。”

“風向不順,忽左忽右,目下已行得數月,也不知此間海域到底是何?唉!算了,隻是往前方行駛便了。吾二人隻需每日裏仔細捕魚,天降雨時,收集雨水便是。”

“金大哥說的是!隻是祈求不要再遇風暴才是!”

“嗬嗬嗬!風雲不測!吾等二人隻需前行便了,還能如何?”

看看時候漸午,二人下了船帆,任舟船隨波逐流。不足複脫了衣袍,腰間綁縛繩索,一口單刀噙在口中,下水捕魚。海水幽暗,浪波微動。顯見的此水域水深不可度測。

“金大哥,可有魚群之蹤?”

“沒有!此間水深,或者有大魚在。若能捕獲一條,我二人半月有得食矣。”

不足一邊遊水,一邊仔細查視。這般情景已然數月。那朱勻傷好,雖亦下水,然所捕魚蝦幾可不記。不足水性漸好,氣力又大,二人之所食多半倒是來之其手!

忽然不足心下有一縷不安漸成。

“怪哉!此地水中並無可傷某之海獸,怎得這般心驚肉跳!”

“啊耶!金大哥,快來!汝且瞧!那邊似是有一座海島,其上似乎有草木之屬也!”

“嗯!太好也!有樹木既有清水!吾等掙紮數日,終是有救!”

不足言罷,返身既歸,順著繩索飛快遊向飛舟。

“喂!朱勻,快拉某一把!”

不足叫道。然那朱勻仿若無聞。不足自是不滿,及至舟上,見那朱勻傻呆呆盯著遠處,張了嘴,滿臉驚容。

“朱勻,你怎得如此好笑!”

不足奇道。

“金······金,金大哥!那島,島······”

不足觀其手指遠處,滿臉驚懼狀,不經回首望去。

“娘也!那島,那島居然快速向吾等二人這邊馳來?”

不足駭然大呼。忽然便醒過神來。

“不好!非是小島馳來,乃是此飛舟疾馳向小島!快、快、快!快將飛舟馳離此向海島之航向!”

“啊!是!是!是!”

朱勻如夢方醒,急急轉舵側行。眼見那島漸漸急速靠近,飛舟轉向已然不及。不足眼盯著前方一片海灘,操舟而行。突然,二人隻覺舟艇一住,似是與何物相撞,而後嘩然散開。船帆、桅杆、木板、繩索四下飛射疾走。與此同時,二人飄飄蕩蕩飛身而起,其身形先是如蹲如坐,而後漸漸平展,如同青蛙四肢伸開,如飛向島疾馳而去。

“啊!”

“啊!”

二人大喊高叫,落於百丈外浪濤之上,複先前滑去。又一道巨浪,於其二人身後席卷而來。不足二人受其傳送,直飛島上沙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