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會獵於吳之師徒之間

夜『色』深沉,林間小屋裏還亮著昏黃的燈火微光。

有酒,有肉,甚至還有明月公子在三千界中與自己相處最久的天涯老人。

當明月公子問起天涯老人年少時候是否也有紅顏知己的時候,天涯老人選擇的卻是沉默。

天涯老人長長歎息一聲,往事如雲煙,盡皆消散在這一聲歎息裏,回首往事,徒增傷心而已。

良久天涯老人才歎道:“不提也罷,總之還是那句話,人不癡狂枉少年,但這個癡狂二字,看你用在哪裏了,若是癡情,老夫還是勸你拉倒吧。”

明月公子不依不撓道:“老人家,你的紅顏知己呢?莫非有情人未能夠終成眷屬?”

天涯老人喃喃歎道:“她與我相守一生一世,早已離我而去,仙逝了,隻可歎天下還有一人,竟也為她癡狂到如今,哎,是緣是孽?”

明月公子怔了又怔,搖頭道:“既然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相守一生一世,也應無憾,就算、嗯,就算老婆婆她九泉之下也必是欣喜的,老人家為何還有些傷感?”

天涯老人淡淡道:“你不懂,等仙都事了,我還要趕往太湖,親自辦這件事情,完成她的遺願。”

明月公子奇道:“太湖?我也去過,熟得很,到時候我陪你去吧。”

天涯老人歎道:“到時候再說吧,此事不說也罷,早些吃完喝飽休息吧,明兒一早我們就上仙都。”

明月公子連連點頭:“嗯!我當是老人家與仙都洞天的祖師們有過節呢,來了縉雲都寧願住在山林中,不願進洞天,嘿嘿。”

天涯老人道:“我素來少與他們來往,若非是收到飛鴿傳書,仙都有難,看在同是江南道教一脈,我才來的呢。”

明月公子苦笑道:“想來老人家獨來獨往慣了,不願意流於世俗,其實天台玉京洞天的赤鬆祖師、仙都洞天的天虛祖師、紫陽觀主等師伯人都待我極好的。”

天涯老人瞪了他一眼道:“既然你也知道好歹,知道他們待你不錯,還要中無名莊主的美人計,險些把魂兒都被勾去了。”

明月公子見天涯老人又提此事,忙顧左右而言他,忽道:“老人家,你怎麽改行做起了趕車的?難道是你一路從靈泉山下把萬俟無名拉來的不成?”

天涯老人笑道:“我最近沒事都在仙都往靈山寺的路上溜達,這裏林子裏也沒什麽意思,順便出去觀察敵情,白天遇上了你,夜裏的時候卻發現從靈泉山下駛來一輛馬車,我當時心中一動,悄悄的跟來,卻遠遠的停在的鼎湖峰對麵的山凹裏,嘿嘿,一看就是靈山寺來了『奸』細。”

明月公子點頭笑道:“哦,原來老人家是一路跟這萬俟無名來的,我知道了,定是老人家趁著萬俟無名不在的時候,易容改扮成車夫的模樣,也來了次漫天過海,嗬嗬。”

天涯老人頷首而笑,“當時我也不知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無名莊主萬俟無名,隻覺得此人殺氣『逼』人,絕非等閑之輩,等他悄悄進了仙都,我就悄悄的來到馬車邊上,花了五兩銀子就支走了車夫,讓他抄小路回處州了,可恨你這個臭小子,竟然當著老夫的麵兒要改投無名莊,哼哼。”

明月公子又突然想到了什麽,苦笑道:“咳咳,老人家,你的武功深不可測,比之無名莊主如何呢?為何不教教徒兒呢,光憑那身法,天下就是有一無二的。”

天涯老人哼了一聲道:“與別人說起時,莫要如此吹噓,我的武功可不及萬俟無名,否則還用劫著你一路逃命,哼,這些逃命的功夫你不學也罷,就算你叫我聲師父,也不教你,還是學好易容術要緊。”

明月公子一怔,苦笑道:“師父,你教我易容術是我賭輸了也好,總之是你教的,自然算是我師父了,你老人家曾說過你的易容術獨步天下,依我看輕功身法也是絕頂,師父不如也教了我罷。”

天涯老人道:“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從她走後,老夫爭強好勝之心早已經看的淡了,況且如今三教爭鋒,天下動『蕩』,不會武功的反而活的長些。”

明月公子歎道:“隻恨徒兒不能像師父你老人家一樣,獨居幽穀,絕情絕義,永斷紅塵。”

天涯老人道:“你說錯了,為師並非無情無義之人,也並沒有永隔紅塵,隻是有些人看不穿,有些人看得穿而已,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之時,你就明白了。”

明月公子搖頭歎道:“徒兒愚笨,也曾自負看破紅塵,隻可惜還是不懂。”

天涯老人道:“不懂就拉倒,我還沒有問你,這數月來,蘭蝶舞和彩環兒那兩個女娃娃,你照顧的如何了?是不是見了無名莊那妖女,早就把她們忘的無影無蹤了?”

明月公子苦笑道:“怎麽會,她們現在都好,自從我離了梨花穀以後,虧得兩位師妹一路照料,隻是上個月初我們路過杭州之時,沒能和兩位師妹一起北上,照顧不周,反倒使得她們落入太湖水牢裏,關了近一個月,後來虧得珊兒幫我同去太湖,才救回她們來。”

明月公子麵有慚『色』越說越低,天涯老人皺眉道:“什麽太湖水牢?”

明月公子才一五一十的把這數月來的遭遇說了個大概,怎麽遇上暗夜留香,怎麽在鏡湖笛亭遇上的狂刀,後來杭州等種種事情都說了一遍,又與地絕司空無命珊兒在龍山修煉等等,過了半個多月才得到消息,這才趕往太湖石公山相救。

天涯老人聽了其他的都隻是點點頭而已,聽了他與司空無命無名莊那妖女的往事也不過皺皺眉頭,唯有聽了石公山三個字,拍案而起,驚道:“你去石公山了?”

明月公子點點頭.天涯老人道:“你可知道太湖西島上不止有石公山,還有座山叫姑『射』山。”

明月公子點點頭道:“嗯,姑『射』山主妙手琴魔,本來就和石公山的石公又是緊鄰又是摯友的。”

天涯老人的瞳孔似在收縮,盯著明月公子道:“你遇到過他了?”

“誰?”

“妙手琴魔!”

明月公子奇道:“嗯,還與他交過手呢,虧了神秘劍客和珊兒幫助,終於救出香妹和兩個師妹。”

天涯老人道:“我隻問你,琴魔他還好吧。”

明月公子道:“他還好,他的魔琴之法果然妙絕,老人家為什麽隻問他呢?”

天涯老人淡淡的道:“沒什麽,他還在太湖就好。”

明月公子卻滿腹狐疑,看著老人的神情,似乎在心馳遠方,而又似乎在深深的回憶中,暗道其中一定有隱情。

天涯老人沉『吟』良久才道:“好哇,你就是這麽照顧她們的麽,不用說,一切都是為了那無名莊的妖女,你才照顧不周的。”

明月公子笑的更苦,點頭道:“哎,其實也不關她的事,都是我不好。”

天涯老人冷哼道:“莫要再多說了,你句句都不離那妖女,別再替她狡辯了,等我明日上了仙都,問明了那兩個女娃娃,如果對為師說的是實話,也就罷了,倘若她們還受你的欺負,受你的氣,我定會替她們找你算賬。”

明月公子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的兩個師妹與我相處甚好,怎會受我的氣,我又怎會欺負她們,師父明鑒,倘若師父不信,儒教的暗夜留香也在仙都洞天,和她們在一起,你可以去問她。”

天涯老人奇道:“暗夜留香?不是你的尋常朋友麽,她是儒教的?”

明月公子點點頭,又搖搖頭。

天涯老人更是奇怪:“你又是搖頭又是點頭的,是什麽意思?儒教的傳人怎會跟你們在一起,嘿,我還以為是我們道教的呢。”

明月公子苦笑道:“說了師父你老人家別生氣,暗夜留香是儒教的不假,也是我兩個師妹的朋友,但對於我來說,絕非是尋常普通的朋友了,她,她……”

天涯老人冷笑道:“她什麽!又是你的紅顏知己不成?好小子,我還以為你出了梨花穀,真的是為了出來曆練曆練的,原來沾花惹草,到處留情,哼!”

明月公子唯有苦笑,分辯道:“師父,其實徒兒也是有苦衷的。”

天涯老人冷冷道:“有什麽苦衷,貪花好『色』罷了,一點也不學好,我初初看你癡情,倒也是天地間的一個癡情種子,多少還像一些為師。哈!誰知道你處處留情,相好的還不止一個,早知如此,就讓無名莊主萬俟無名把你招入無名莊算了,老夫落得眼不見心不煩,明日是我的傳人,沒得給我丟臉。”

明月公子怔了半晌,苦著臉道:“老人家息怒,徒兒一定改過,謹記師父的教誨。”

天涯老人冷哼一聲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忘得了無名莊那妖女麽?即便你忘不了那妖女,和她有情人終成眷屬,又如何麵對暗夜留香,嘿嘿!自作自受,我老人家睡了,懶的算你的糊塗賬!”

說罷天涯老人倒頭背過身和衣而臥,隻留得明月公子猶自捧著酒葫蘆,對著微弱昏黃的油燈,呆呆的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