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長河接過白雲航送來的引薦信,信封上那“長河賢弟親啟”六字讓他的心頭猛得劇烈跳了幾下,這林長河雖是前朝的降官,不過牛相未跡之前本是本省寶豐縣的舉人,跡之後他的墨跡更是價逾千金,林長河也曾見過幾幅牛相的字畫,仔細對照之下,確是牛相爺的真跡。

引薦信寫得很簡單,扣除一些廢話(當然這是不能說出來的,牛參政的文字自然字字珠璣),不過就是“白雲航氏,小有才具”而已。

牛相爺是何等人物,便是隨便動根手指,就能把他林長河貶到西南李賊治下的轄區當個小縣令,因此在確認事實之後,府尹大人反應甚快:“白老弟,實不相瞞,我是牛相爺一手提拔起來的,牛相有什麽事,吩咐下官一聲便是!這件事情!我包圓了!”

白雲航趕緊又是點頭又是恭維,林長河還嫌火候不夠,他說道:“我大順朝創國維艱,牛相當居功,我對牛相無比敬仰,牛相有令我無不遵命……”

說著說著,林長河站了起來,拱著手大聲道:“現如今朝中有些李姓小子,仗著當年太祖皇帝的恩德,結黨營私,玩弄權術,操縱朝政,本官第一個看不下去……請白老弟轉告一聲牛相,我林長河是站在牛相爺這一邊的!”

府尹大人這番話起初意氣激揚,後麵幹脆大聲痛罵起來,沒有方才的那般官威,但對這其中關節,白雲航也是隱約知道其中一二,本朝開國之後,朝中文官便分為牛李二黨,牛相是為牛黨之腦,門生遍布海內,權勢在文官堪稱三甲,因此白雲航暗自想道:這府尹大人變臉還真快啊。

“府尹大人,不知道學生這職位落在何處?”

一到關健問題上,林長河就一下冷靜下來,本朝吏治極嚴,可千萬不要在這個問題上被政敵抓到把柄:“不知白老弟有何功名?”

“學生是秀才出身……”

一聽說是秀才出身,林長河一下子就看低了白雲航,他是前朝降官,在前朝一方大員非得進士出身不可,本朝唯才是舉,但區區一個秀才出身那還是上不了台麵的。

“以往有何功績?”

“尚待大人提攜……”

林長河似乎很不經意地問道:“家中尚有何人在朝為官?”

“隻有家伯一人在朝為將,隻是他老人家不願出麵,所以才找了牛相替我引薦……”

府尹大人眼球子一轉,心裏暗自想道:本朝官員倒沒幾個姓白的,雖然有牛相爺的引薦信,看起來隨便派個差使也就罷了。

正打著如意算盤,猛得想到中軍部都督大人不正是姓白,再一激靈,白都督大人向稱公正,自然是不願為子侄輩寫這個引薦信,如果真是那位白都督,那又如何是好?

他當即問道:“白老弟,請問尊伯是哪一位?”

白雲航吱吱唔唔,任由林府尹如何旁敲側擊,白雲航始終隻是一句:“家伯年事已高,不願我等閑人打擾……”

他越是如此說法,林長河越是覺得其中可疑,很有可能是白都督不便出麵,所以才請牛相爺出麵寫了引薦信,可白都督大人加上牛相豈是他這個小小府尹得罪得起地。

本朝軍製,都督內外諸軍事以下便是五軍部都督,而中軍部又是五軍之,白都督可以說是位列本朝武官第二位,加上牛相爺,莫說是委個縣薄之類的官員,便是委個府尹也是易事,一想到這關節,林長河哪敢以一個小小班頭委屈白雲航。

但把白雲航留在身邊,他也放心不下,有這樣一位手能通天的部下呆在身邊,天知道什麽時候把一些見得不光的事情捅到天上去,他想來想去,最後靈機一動對白雲航說道:“白老弟,實話對你說……現在咱們開封府還有個職位可以活活動動……就不知道白老弟你中意不中意?”

白雲航臉色十分平靜,內心卻是狂喜,他哪有什麽位居中軍部提督的伯父,全是走通了牛相爺的門路,雖然沒見到牛相爺的麵,但是牛相爺多有勉勵之語,薦書是花了三百兩銀子走通了牛府二門主事牛三爺老婆的門路,請牛相爺的如夫人寫的(牛相爺當下的筆劄,除了軍機大事,多半是這位如夫人代筆的),臨別前那位牛三爺又如此如此地指點一番,今天果然生了奇效,他趕緊答道:“一切都由大人作主……”

林長河說道:“現下登封縣正缺個縣令,隻不過那地方刁民甚多,一幫和尚又十分可惡……不知白老弟願不願屈就啊……”

白雲航那是喜出望外,連忙給林長河行了個大禮,說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

接著林長河就給白雲航詳細講起這登封縣的情形,前朝登封原屬洛陽府,但登封武風極盛,治下頗多亡命之徒,而大順太祖皇帝辛巳年(前朝末帝十四年)入洛陽府,乃為舉義以來一大關節,甚至有所謂“王業至茲而起”的說法,如此善之地,自當熙熙攘攘,和樂安祥,如何容得這許多窮山惡水、潑婦刁民。因此便把登封縣轉隸到開封府治下,隻是治下武風依舊,前任縣令無奈之下辭職回鄉,現下這縣令已開缺三月。

白雲航原本隻求謀個不入流的小官即可,有此收獲當真算是意外之喜,當初他既打定金盆洗手的念頭之後,誌向頗為遠大,很想個府尹之類的官職來幹幹,也因此浪費了不少銀子,但本朝吏治最嚴,他在連連碰壁之後,隻求謀個一官半職即可,沒想到林長河竟委了個登封縣令。

白雲航想著自己從一介平民突然之間能執掌一縣,這才感到送的禮物實在太輕太輕,趕緊準備告辭,然後回鏢局之後從歐陽欣手裏再拿過幾件紅貨變賣,再送一份厚禮。

林長河打開禮物盒後,看到那幾張實實在在的銀票,又確認那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之後,頓時顯得笑逐顏開:“這怎麽好意思讓白老弟破費了……實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白雲航卻不敢馬虎,又給河南總會使署理節度蘇安琪大人又送了一份厚禮,府裏府外也全部打點周到,府衙裏一致稱讚,說白縣令年輕有為,此去登封必能打開個局麵出來,河南總會使署理節度蘇安琪大人既收了他的禮物,又見他有牛相的薦書,不但認可了林長河的呈文,還格外誇讚了白雲航幾句。不數日,已將上下關節一一打通,白縣令領了官服和印信,就準備走馬上任。

隻是朝庭用兵西南,軍費開支甚巨,府衙裏銀根甚緊,官員上任的安家費隻能暫緩,就連程儀也無錢支給,不過他並不在意。

臨行之際白雲航又去林長河麵前表了表忠心:“多謝大人信任學生,學生自當肝腦塗地。”

“難得如此爽利,我看貴官相貌不凡,當是朝廷得人,登封縣一方子民有福。那明日便去赴任吧。阿彪,怎麽不給白縣令添茶。”

白縣令果然是知情識趣的人,急忙起身告退,“學生,不,卑職怎好叨擾大人。”

“既是如此,本官也不便多留,隻是有句不中聽的言語請白縣令記取。”

白雲航急急做出洗耳之狀:“還請大人教誨!”

“白縣令家私豐厚,大是好事,如此他人也不會疑你有貪墨的念頭。不過近來河情不好,府城內丁壯人人上堤尚嫌不足,白縣令雖然有錢,在此地募人,三五十也就罷了。若是上百,本官麵上須不好看。”

白縣令不免有些奇怪,大順王業初興,北方各地縣令多半是單車赴任,帶了文書印信,到任後全靠自家設法穩定局勢——打開了局麵,升官晉爵,朝廷不吝封侯之賞;若是積年累月打不開局麵,革職查辦,至於刮地三尺、民怨沸騰的,那正好殺肥鵝,一麵彌補國庫虧空,一麵借大好頭顱安撫黎庶。

但是縣令赴任,即便民風刁惡,無非從外地帶十餘人護身而已,從未聽說有需雇百餘人的。自己本來便略通些武藝,白縣令根本也沒有雇這許多人的打算。

不過既然府尹大人如此說,白縣令還有些身家,倒也不在意,幹脆給上官一個好麵色,次日雇了輛大車就徑直往登封縣去了。

從開封縣到登封縣路程甚遠,不過白縣令給足了銀錢,車把式額外賣力,這一天已比預定多走了二十多裏路,時辰卻離太陽落山還有好長一段時間,車把式不由開口詢問道:“白公子,是不是找間騾馬店歇息歇息?”

白雲航應聲好,車把式當即找了家騾馬店住下。這家騾馬店,除了價錢稍稍貴了些外,白雲航很是滿意,一想到登封將近,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付完賬剛出店門,白雲航眼睛不由一亮,在那裏喂馬的紅衣姑娘不就是洛河七寡婦裏的六姑娘嗎?這位六姑娘站在馬邊,眼睛直盯著馬兒,手裏捧著馬料,很是有些不凡風度,那馬兒怡然自得,一人一馬都非俗物,隻是白雲航心倒寒了幾分。

人家是幹黑道的,自已這次上任把幾年積累下來的家資都帶在身邊,那些說書人不知說了多少殺狗官的故事,自己這縣令著實確實是來路不正,難怪是哪裏露了馬腳,讓人給盯上了。

沉思之間竟然連那踏破清晨的馬蹄聲都沒聽見,隻是近身了白雲航地才現一騎健馬飛奔而來,這馬上騎士大呼“六百裏加急……”

這聲音中氣十足,隻是聲音有些嘶啞,這騎士朝店門前看了一眼,不由一喜,跳下馬來,直朝這六姑娘走去,嘴裏大聲叫道:“朝廷緊急軍情,六百裏加急……店家好生看顧!”

那幫店夥計剛才還是悍比猛虎,這時候一見了官麵就變成綿羊,趕緊跑上去看顧馬兒,用盡十足的心力,這時候這騎士走到六姑娘,舉出一張牌子,大聲叫道:“緊急軍情,六百裏加急……姑娘,征用你的駿馬一用……”

白雲航不由一樂,這洛河七寡婦是什麽人物啊?人家執黃河南北黑道的牛耳,號令數百山寨,人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人物,個個都有幾十條人命在身,這騎士看服飾隻不過小小驛卒,顯是不想活。

江湖上的人物都是愛馬如命,聽那江湖故老口口相傳,哪位江湖絕頂人物可曾換過馬兒?

那傳說中的俠少都是得了一匹絕世好馬縱橫江湖,北至長白,南至苗彊,西至昆侖,東至大海,那些馬兒雖然其貌不揚,俠少得來隻需幾兩紋銀,但是在萬敵之中絕無損傷之險,這寶馬兒更是不需時放養於山野即可,想要時即飛奔而來,哪有被一個小小驛卒征用的緣故。

白雲航正想著這六姑娘拔劍怒揮的景象,沒想到這六姑娘何等強橫的人物竟是彎腰朝這驛卒輕聲說道:“官爺,奴家身邊可隻有這匹馬兒……若是走失如何是好?”

白雲航沒想到洛河七寡婦這等強人,竟對一個無品無級的驛卒顯得恭敬萬分,不由一呆,暗地思索:這驛卒莫非深藏不露,是個絕世高手?

隻是他再怎麽觀察,這驛卒卻是個其貌不揚的不入流人物,沒半點高手風範,已然很是驕狂牽走寶馬,隨身扔出一件不知什麽物事:“你往洛陽府領馬便是……若是走失了,便由洛陽府賠上二十兩銀子……對了,領馬時不要忘記帶上這幾日的馬料錢……”

白雲航看這健馬飛奔而去,而六姑娘在原地又是彎腰又是打揖,說有多客氣就有多客氣,臉上卻有憤憤不平之色,這等小小驛卒,竟能讓一方大豪為之折腰?

倒有店夥計解了白雲航的疑惑:“別看是個小小驛卒,威風可大著!客官您想,本朝太祖皇帝就是出身於驛卒之中,如今這些驛卒能不威風?”

本朝太祖皇帝確實是出自驛卒之中,再加上眼下戰事頻繁軍情急報接連不斷,朝庭又在西南打了幾個大勝仗,也難怪這些小小驛卒會如此威風。

不過一想到自己現如今好歹好是個官了,而且還是個實實在在的七品官,白縣令心裏便有說不出的美滋滋。

這個縣令來得不容易啊,年前他攢了一大筆銀子,便覺得眼下這個行當實在太過於凶險,萬一哪天出了點意外連給自己收屍的人都沒有,自己在地下混了這麽多年還沒真正享受過,豈不是大虧特虧!

正趕上那一日一幫同行在談論俗事,自己這個行當原本就凶險萬分,萬一讓苦主現更是難逃一死,大家不知不覺將話題轉到前程上來,時不時說來一句:“咱家若是有了錢,西京城的妓女叫上一打……”

當中有人說道:“若是撞上一筆好買賣,咱家就在這關中買上百八畝好地,娶個婆娘,聽雁塔晨鍾,看驪山晚照,觀太白初雪……”

旁邊有人笑道:“沈快你胡思亂想了,現在是什麽年代了,咱關中憑著百八畝地能養活一家子?”

前朝甘陝大饑,太祖、太宗崛起於流民間,經過多年征戰,八百裏秦川早已不複舊觀,因此沈快一聽這話也隻能長歎一聲,旁邊又有人說道:“還是我想得實在!我若是有朝一日觸動了秦王,能為六國雪恥,那時候便盤下幾家店鋪,我便是西京長安城裏的甩手大掌櫃了!”

“得了吧,種田不好種,這年頭世道淍零,做買賣又能強到哪去啊……”說話這人在眾人威望很高,平時“我想來想去,這世上還是做官好啊,俗話說得好,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半生鐵總憲,三千美嬌娘……隻要做了大官,權勢美色盡握在手!”

這個“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白雲航已經流了一地口水,至於這個“鐵總憲”是什麽官職,白雲航卻是一無所知,隻是“三千美嬌娘”這一句,已經讓他魂兒都勾走了一半,可憐白雲航活了二十四歲,連姑娘的手都沒有拉過幾回。

這時候旁邊眾人都是一片讚同之聲:“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幹啥子?還不是為了作官!隻要懂得迎合上意,這是天下最快活的行當!隻可惜咱們這出身,這輩子是沒機會了!”

同行中有個中年書生肚裏甚有些墨水,還隨手做了打油詩:“嬌娘美三千,輕笑梨窩淺。耳聞絲笛弦,舞中人翩翩。纖手過我肩,相隨伴我眠。男兒有如此,何必做神仙!”

眾人都當是一場說笑,白雲航卻把這晚對話默記在心,沒過幾天他一不小心得罪了崆峒派的同行,眼見這碗飯吃不下去了,不禁暗地思量道:“今上不也是出身草莽之中赤手空拳打下了天下,我也是個七尺男兒,難道就要埋沒這黃土之中?咱也搏一搏,不混個鐵總憲、清知府之流回來也對不住自己啊……嘻嘻,最好能有個嬌娘三千,男兒當如此!”

入京之後白雲航初曆宦海,到處碰頭撞壁,不過也總算知道這“總憲”指的就是前朝的都禦史,那本就是正二品的高官,加上前朝禦史之權特重,小事處決,大事奏裁,威風到了極點,可以說是權傾朝野的頂級高官,百分百要求是正途出身的進士。

白雲航對“鐵總憲”已經是不抱期望了,可是他身邊的那幫人卻對他有著極高的期望。

“做哥哥的和今上一起啃過馬肉,隻要讓咱見過今上一麵……”

“咱跟著太袓皇帝南征北戰,可沒過白兄弟這等才高八鬥的人物!莫說是一個都禦史,就是都督內外諸軍事也是不在話下!白兄弟這事,我包圓了!”

“我和程係程相爺那是過命的交情了,不過你這個事情還需要點銀子活動活動!”

“白兄弟,好不容易這個都禦史的差使就要辦下來了!兄弟,你需要送點禮進去就行了!”

“這個銀子啊,我半兩都不要!白兄弟您送出去都是為您自己在官麵上活動活動的!”

“哎!你猜了我見了誰?白兄弟的本家,白旺白老都督,白老都督對白兄弟可是讚不絕口啊,兄弟的知府……啊!店家,饒命啊!這房錢再過兩三日我就補上!”

還好白雲航向來是抓緊錢袋不鬆手的主,從來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也就是頭兩次被坑了二十多兩的銀子,隻是一個白丁出身又無權無勢的人物,又能鑽營到什麽職位?

幾個月下來一無所獲,眼見著就要坐吃山空了,白雲航不得不重操舊業,為慶祝新朝鼎立忍痛斷了前朝龍脈了一筆,又投到了牛相爺的門下,幾件前朝禦用的高雅物事奉了上去,才換來了一封親筆書信。

正想著,那邊六姑娘朝店家高喝一聲:“店家!可有去登封的車馬?”

還沒等白雲航反應,掌櫃已經答道:“這位白公子正是前往登封縣!”

白雲航還沒說話,六姑娘已經踏著蓮步移到白雲航麵前,一陣香風撲來,白雲航這才看真切了,不禁暗道:“好一個俏寡婦!”

這六姑娘比白雲航大了兩三歲,紮了個流蘇髻,凝脂般的玉臉,一雙慧目顯得十分溫柔恬靜,配上一段雪白的粉頸卻無意間顯露出幾絲嫵媚,穿著十分古樸,上著白藕絲對衿仙裳,下著素色百褶裙,無處不流出無盡的成熟風韻,也不知這其中藏了幾許圓潤,更不提那動聽至極的玉音:“請問這位小兄弟,可否讓小女子搭上一程順風車?至於川資好商量!”

白雲航好歹也在京城裏曆練過,趕緊說道:“白某不勝榮幸!”

人家畢竟是河南地麵上的土匪頭子,一根手指就能把自己收拾了,自己孤身在外勢單力薄,哪敢說一個“不”字,隻求人家別看這車中的財物便是。

不過一路行去,兩個人也漸漸熟絡起來了,相互通報了姓氏,白雲航說道:“沈姐,小弟在公門中謀了個差使,現下正準備到登封縣上任!”

沈曉薇一皺眉道:“登封就是和尚不好……”

白雲航正想請教其中的奧妙,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車把式說道:“兩位,好象有攔道的?”

劫到強盜祖宗頭上來了?沈曉薇冷哼一聲,一掀車簾,輕身躍下車去,舉止有若行雲流水一般,白雲航帶著滿臉笑容也跳下來車,和高手在一起的感覺就是與眾不同,自己什麽時候這麽顯眼過,沈曉薇柳眉一豎,大聲叱道:“是哪位道上朋友?”

不過這時候白雲航才現眼前這幫人不象是劫道的,一個漢子被大隊人馬圍困在正中央滿臉愁相,但大夥兒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身旁人的注意比那漢子更為注意,一聽沈曉薇這話,困在正中的那人當即答道:“是沈六姑娘啊……”

他話沒說完,大道上已經亂成一團,有幾個人連聲叫道:“別動!交出藏寶圖!”

接著亂成一片,有人大聲喊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商七看劍!”

一時間人翻馬仰,殺氣騰騰,四方回響不斷:“我的伏虎神功!”

“運轉七星!”

“魔龍在天!”

“看咱家的流星劍法!”

……

叫得如此熱烈,倒讓白雲航緊張地按住了刀柄,隻是這上百號人廝殺在一起,竟是不傷一人,非但如此,這百多條漢子,人人都是動口不動手的真君子,嘴裏叫得驚天動地,卻始終都是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個個眼觀六路耳觀八方,唯恐有人突起難。

誰也不敢挪動一步,誰也不肯第一個出手,白雲航行走江湖之前,就根據江湖上故老傳授,每次江湖上奪寶,誰第一個動手搶到寶物誰最倒黴,必定是一轟而上的眾人亂刀分屍,隻有笑到最後的人才能笑得最好。

今日一見果然不虛,這些尋寶客都是油得不能再油的老油條,決不會拚搏在先,個個想著把水攪混了,好方便自己漁翁得利混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