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縣令十萬火急地召集幾個公人頭目,他開門見山地說道:“天龍幫似有不軌跡象,爾等既然是咱的下屬,吃咱家的飯!天龍幫這樁事情便給咱家盡心盡責去辦好!”

幾個頭目一聽這話都是愁眉苦臉,眼下登封的公人隊伍很不齊整,熊總捕頭帶了三十多名公人捕快還在汝寧辦案,就連府中的強弓也給全數帶走,眼下登封客商來往不絕,這點公人連維持治安都有問題,因此沈越問了一句:“大人!這事是不是緩一緩?等賊贓甩賣過了以後再辦?”

白縣令神色淡淡說道:“好!等我們腦袋落地的時候再辦吧!對了,騎王,我讓你查探天龍幫在何處藏匿五石散,你可曾查探出來了嗎?”

那公人外號喚叫“騎王”,是熊捕頭的熊耳山弟兄之一,武功倒也不壞,就是人懶散了些,他一聽這話,低頭說道:“大人!還沒去查探!”

白縣令薄怒道:“大夥別小看了這五石散!這玩意送到程係程大人那裏,可是比銀子還要值錢幾倍的物事!蘇會辦說了,若是辦好這樁案子,大家統統升官財!”

茅禹田就問道:“真的?大夥兒挖地三尺也要給這五石散!”

一行人正興奮地說著,隻是外麵又有公人來報:“大人!這湖南的戰事又生了些變故”

“大明湘國公,天下兵馬副元帥,翰林大學士,總督四川、陝西、河南、湖廣等處軍務兼理糧餉帶管鹽法兼巡撫湖南劉東龍討賊檄……”

這麽多的加銜,白縣令卻滿臉迷糊地問道:“這是什麽人啊?聽這官職可大著啊!”

這抄沒來的討賊檄意氣激揚,寫得著實不壞,特別是那一句“自領步騎十數萬南進,會合十路大軍直指長沙,再與各路王師會師武昌飲馬長江,中興大明”,隻是大夥兒想來想去,還是想不起這劉東龍到底是誰。

最後茅禹田這個老吏精明,找來一本官員名冊翻了半天,白縣令仍在一旁說著這位大明湘國公的身份,最後茅禹田一拍大腿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他拿著名冊叫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人物啊!原來隻是我大順的一個都尉而已!”

“都尉?”白縣令詢問道:“一個都尉才多少人馬啊!怎麽能稱上湘國公?”

沈越插嘴問道:“都尉?我掂量著,有兩千人馬就頂天了……”

白縣令笑道:“還隻是個散州的都尉……正七品,有個四百人就不錯了……”

大家一齊都笑了起來,白縣令看了看地圖,連聲讚道:“這劉東龍有魄力有魄力!”

益陽就在長沙西北,長沙府可是駐有龍驤、虎賁這兩個能戰善戰的勁旅,益陽隔著湖就是拱衛漢京的精銳大軍,就連不遠的湘陰也駐有大兵,一個小小校尉敢以在這種四戰抗拒王師大兵,這不是找死嗎?

白縣令這卻是冤枉了這劉東龍,這劉東龍手下隻有一百八十名官兵,加上鄰近的鄉兵,也不過是二百六十名,隻是起事前他很是招募些亡命之徒,自領所部計有五百名之多,起事後又在益陽州內抓了四五百名精壯,拚湊成了一千人馬。

他早同附近的山寨有些聯絡,又收攏些附近潰兵,再加上洞庭湖匪,統共有兩千烏合之眾,便是這益陽稱起了“大明湘國公,天下兵馬副元帥,翰林大學士,總督四川、陝西、河南、湖廣等處軍務兼理糧餉帶管鹽法兼巡撫湖南劉東龍”。

他原本是何騰蛟的舊部,後來降了大順朝,卻同前朝藕斷絲連,這一番聽說了龍驤、虎賁兩軍在湘西大潰,程係的帥標在衡陽被圍,一時間衝動就率眾起兵。

他早有如意算盤,這次孫可望一麵下湘南,又派了一支輕兵從辰州而出威脅長沙,他也不知道穿辰州而來的這路輕兵不過千餘人,卻指望著這路輕兵趕跑龍驤、虎賁兩軍後,自己搶先進了長沙,然後把“四川、陝西、河南、湖廣”這些地盤盡入其手,到時候他便是中興大明的頭號。

隻是天下人,都是看著這“總督四川、陝西、河南、湖廣等處軍務兼理糧餉帶管鹽法兼巡撫湖南”的名號,也不會象白縣令去查探他到底有多少實力,以致登封縣內流言紛紛,都是說:“前朝說了一個兵馬副元帥,眼見著攻長沙克長沙,這天下是誰還是未知數啊……”

白縣令說道:“一個都尉都可以稱個‘大明湘國公,天下兵馬副元帥,翰林大學士,總督四川、陝西、河南、湖廣等處軍務兼理糧餉帶管鹽法兼巡撫湖南劉東龍’,咱也是堂堂七品官了,說不準也能自封個左右仆射了!”

幾個公人也打趣道:“大人作了仆射,小人至不濟也是個尚書啊!”

劉東龍也著實是這麽幹的,為了籠絡人心,現下他軍中的一個小兵也是九品小官,他一天就撒了四百多份委任狀,從兵部尚書到兩湖總督應有盡有,隻是四百份委任狀的結果就是連官帶兵,統共拉了兩百人,兩份委任狀才能換個小兵回來。

茅禹田的說法更誇張:“咱們也有一百多人啊……按他這弄法,說不準還要換個一字並肩王下來!”

正說著,那邊李玉霜走了過來,柔情似水地看著白雲航:“說什麽了?這麽高興?飯都還沒吃!小心餓出毛病來!”

白縣令忙碌得很,到現在還是肚子空空,聽到李玉霜的關切之語,他不好意思低下頭來說道:“公務繁忙!公務繁忙!我就回去吃點!”

李玉霜手裏拿了兩個還熱著的燒餅,苦笑地說道:“快點吃了吧!今晚恐怕你沒機會坐下來吃了!”

白縣令也是餓得慌了,一把就抓過了燒餅狼吞虎咽,吃了幾口之後才問道:“怎麽了?”

李玉霜答道:“紫竹仙境的紫冰蘭來了!”

白縣令一驚,邊走邊吃道:“在哪?”

紫冰蘭依舊是那般秀麗端莊,一雙眸清澈若水,白雲航跟在李玉霜背後,見到紫冰蘭之麵就施了一個大禮:“見過紫仙子!”

紫冰蘭波瀾不驚地說了一句:“白公子,冰蘭不負所托!把這五石散的藏匿之地給你找出來了!”

白縣令心中狂喜,這真是天下掉來的餡餅,老天爺都在照顧自己啊!他臉上笑開了花了:“紫仙子主持武林正義,那是我等**仰的!這一次又破獲了這樁售賣五石散的大案,紫竹仙境的仁義威名必定震動天下!”

紫冰蘭的話平平淡淡,可是卻總有一種讓人熱血沸騰的力量:“五石散之物,殘害世人!尤其是西南的這等五石散,那是西方傳來的新式之物,毒害更烈……紫竹仙境雖然與世無爭,可是為世人著想,也不得不出手為民除害!不過冰蘭行事不為名利,白公子切莫張揚……否則你我之間再無來往!”

白縣令心中早有個小九九,他一聽這話便道:“紫仙子不重虛名,白某敬服得很!”

紫冰蘭淡淡一笑,竟是百媚頓生,她淡淡地說道:“白縣令,冰蘭在此祝你馬到功成!”

這幾句雖是平平常常,白縣令不知不覺間為了熱血沸騰,他大聲說道:“請紫冰子放心便是!咱夜就準備把這天龍幫的老窩給端了,為本省民眾除去一害!”

紫冰蘭答道:“冰蘭代天下眾生謝過白公子!”

她竟是彎腰施了一個萬福,白縣令這等老於人世的人物都不知不覺熱血奔騰,他大聲說道:“紫仙子看得白某,白某自然不負所望,還不知天龍幫將這批五石散藏匿於何處!”

紫冰蘭從容答道:“城北固山村李家大宅!他們把五石散盡存此處!這官麵的事情,冰蘭也不便插手,先暫行告辭了!”

白雲航手底下都是熟悉地形之輩,稍加詢問之後就把這地點就查探清楚,白縣令有心夜襲固山村,便叫人把公人都給集結起來。

他自己則跑到一旁找個偏僻角落,繼續大啃燒餅,正啃到興致的時候,有人用折扇輕輕拍了下白縣令,白縣令一轉頭,卻是個美玉一般的人物,一色白衣,麵目如雪,正是連天雪。

白縣令受過他許多恩惠,趕緊放下燒餅說道:“見過連公子!”

連天雪淡淡笑道:“白縣令可是有心夜襲固山村!”

白縣令的用意,也就是幾個心腹有數,一聽這話,他為之一驚,接著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大躬道:“連公子此來,必是有教於我!白雲航先行謝過了!”

連天雪輕聲說道:“固山村李家大宅,天龍幫確實把那批五石散都放在那裏,防備也不算嚴密,可是以紫竹仙境的實力,為何不去攻取啊……”

白縣令苦思了半響才答道:“我知道這製售五石散與前朝有關,難道是……”

連天雪笑了笑,這等傲雪寒梅的人物笑起來自是極美,白縣令不由看得有些醉,連天雪嘴角帶著微笑說道:“你放心好了……固山村也沒有什麽高手坐鎮!”

他越是這般說法,白縣令心中越是擔心,連天雪繼續說道:“你這個人……也也算朋友,前次若不是你出手相助就要雅易安那閹人手下吃了虧了!”

這是白縣令極得意的事情,他立即神采飛揚,正聲道:“連公子對我有三次救命之恩,白某實是感激不盡!”

連天雪神情淡淡地說道:“那我再助你一次如何!”

白雲航當即答道:“在下這條性命便是連公子給的,連公子就是把命拿去都不緊!何況有意相助,白雲航隻能銜草結環以報!”

“好!你等會與我出去轉一轉!”白縣令心中雪亮,連聲感激之餘他趕緊到外麵宣示一聲:“弟兄們!暫緩出動!今晚咱們要有萬全之策!”

不過也沒虧待這幫公人們,白縣令拿出十幾兩銀子對茅禹田說道:“茅文員,你去叫上幾碗點心!讓大家吃飽隨時待命!”

他又跑回自己房中,向李玉霜她們說了一句:“葉師叔,玉霜,雪菲,連天雪連公子有事相邀,我晚上要出去一會!”

葉清秋看了白雲航一眼,轉過頭去說道:“連天雪?你若得這位公子相助,那真是天生的福份!兩位師侄,你們就帶雨儀一起睡下吧!”

安頓完畢,白縣令趕回去見連天雪,連天雪見他辦事利落,讚了一句:“倒也不失男兒本色!莫要說話!”

話一說完,連天雪抓住白縣令的衣領,幾個翻騰就上了房,白縣令沒見過這種場合,隻見夜黑風高之際,連天雪帶著白雲航在屋簷間飛馳而去,竟是沒出半點聲音。

白雲航被他用兩個手指抓住了衣領,卻沒有半點難受的感受,也不知怎麽回事,白縣令就象站在平地上一般。

連天雪的輕功極見高明,如履平地一般,偶爾一飛一躍,倒叫白雲航有若騰雲駕霧一般,隻是無論如何,兩個人除了兩根手指之後,再無任何接觸。

白縣令也不驚呼,他隻是江湖上的二三流人物,武功實在上不了台麵,倒是借這個機會感受感受輕功高手是何等威風。

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連天雪仍是臉不紅氣不喘,隻是此時正是夜黑之時,白縣令除了一縷淡淡的幽香之外,隻能看到黑乎乎一片,隻是在這等情況下,他也無空多想,隻能任由連天雪隨意擺布。

這時候連天雪往下一跳,把白縣令也帶到了一個小院子裏,這個小院平凡無奇,隻有房中昏暗的油燈露過厚厚的窗紙露出一絲線光亮,連天雪又帶著白縣令向移了數步,就聽房中有人說話,卻把白縣令嚇了一大跳,險些就驚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