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3章人皮麵具
在看到那雙紅腫的眼睛，以及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時，錢多多不由得一歎，問道：“你哭什麽？”
倪歡歡急忙瞪大眼分辯：“我沒有。”
錢多多用食指在她臉上沾了一滴濕潤：“那這是什麽？”
“是汗。”倪歡歡抽噎硬咽地說。
“強嘴。”錢多多沒好氣得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敲了一下，倪歡歡哼得一聲想要躲開，卻沒掙脫，愣是被敲得啪的一響。
“疼啊！你幹嘛打我？”倪歡歡揉著額頭瞪眼看他，氣呼呼的臉上還掛著淚痕，看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錢多多閉著嘴看了她半響，剛剛被惹的一腔怒氣也都漸漸消散一空，他抬手揉了揉自己脹痛的額角，暗惱自己沒事給自己惹氣受。
這小家夥明明是不舍得自己走，卻說著說著就演變成了差點決裂的地步，他也真是很佩服兩人這溝通的能力了。
“蠢丫頭，再敢跟叔叔頂嘴，就不是敲一下額頭這麽簡單了，小心還打你屁股。”他板著臉威脅一句。
倪歡歡聽了這話，一瞪眼，卻什麽都沒說。
然而，隻是這短暫的幾句話，倪歡歡剛剛還陰鬱焦慮的心情就瞬間一掃而空了，知道他並沒將自己口無遮攔的話放在心上，暗暗鬆了口氣。
房內陷入無聲的沉默與尷尬，錢多多一派自然地端起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上一口溫熱的茶水。
倪歡歡低著頭，絞著手指頭不說話。
許久之後，錢多多忽然開口：“你出去吧。”
聽了這話，倪歡歡抬起頭看著他那優雅的品茶動作，他隻是一下一下極有規律地用茶蓋漂著水麵的浮葉，不再看她一眼。
倪歡歡頓時覺得心中五味雜陳，她輕輕噢了一聲，眼圈一點點得又濕潤了，默默轉身，感覺到是那樣的乏力與無助，緩緩離開他所在的這個房間。
就在她要走出房門之時，身後的聲音突然一歎，無奈地說：“算了，真是敗給你了。”
倪歡歡腳步一頓，回身望了眼錢多多，顯然不懂他這句話的意思。
錢多多說：“還看著幹什麽？快出去收拾一下行囊，再不趕緊，叔叔就撇下你一個人走了。”
“啊？”倪歡歡大吃一驚：“收，收拾行囊？”讓她收拾行囊？這不會是要……
“怎麽？你不想跟著我一起嗎？”錢多多看著她漸漸由驚愕轉變為狂喜的小臉，一雙還泛紅的大眼睛也彎成了月牙。
“傻瓜。”笑著狠狠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搓到那柔順的長發亂糟糟的也不肯罷休，似乎想將剛才所受的氣都發在她的那頭烏亮的長發上。
“嘿嘿，哎呀，叔叔你快住手啦……”倪歡歡一邊躲著他的大手一邊傻笑起來。
“現在知道叫叔叔了？剛剛不還要跟我分道揚鑣，各走各的嗎？”見她笑的這樣沒心沒肺，錢多多忍不住揪出剛剛的話茬。
倪歡歡一吐舌頭做了個可愛的鬼臉：“嘿，叔叔我去收拾東西，你等我呀。”
說完，猛地一縮脖，腳底抹油一溜煙得跑沒了蹤影。
望著她的小背影消失在視線，錢多多無奈地搖了搖頭。回身時目光落在了那副男子的背影圖上，略一沉吟，走過去細細將畫卷卷好，仔細得裝在畫筒內收了起來。
寒冬臘月，暴雪紛飛，列柳城迎來了近十年來不曾有過的惡劣天氣，人們大多窩在家中足不出戶，盼著那狂風暴雪能早日停止。
在一條狹窄的官道上，一輛孤孤零零的破舊馬車緩緩地碾壓著厚重的積雪層，發出嘎吱嘎吱與咣當咣當的聲響。
狂風夾雜著雪花呼嘯，激烈得扇打著壓在車門上的簾布，似乎隨時會拆散這輛馬車，讓人聽著心驚膽戰。
車內卻是另一方景致，柔軟的羊絨毯鋪便了角角落落，一方書桌，一個火爐，暖洋洋的熱氣散發在狹小的空間內。
車內坐著兩個人，一是英氣勃然的俊美男子。而另一人則是一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一襲冰藍色的長衫將他整個人襯托得柔美而溫和。
二人各自拿了一本書仔細地看著，俊美男子正襟危坐在書桌後麵，目光沉沉地在書上掃來掃去，似乎看得已經入神了。
少年人則是懶洋洋地依靠在羊絨毯堆出的厚厚靠墊上，白皙的手中拿了一本孫子兵法，眼睛卻是半開半闔，精神恍惚，身體也隨著馬車的晃動跟著輕輕搖擺，好像坐了搖籃的嬰兒，早已經昏昏欲睡了。
果然，不多大一會兒，少年人的手腕猛地一垂，啪的一聲，書砸在了他的胸口。
整個人頓時一激靈，撲棱一下坐了起來，蒙頭轉向地四下張望。
書桌後的俊美男子被轉移了精力，笑看了少年一眼，說道：“要是累了就睡吧，別硬撐了。”
“不行，我，我書還沒看完呢。”少年急忙將書拿起來坐端正，正要再細細去看那根本看不懂的書時，火爐中劈啪的一聲。
光芒瞬間黯淡，車內的溫度也隨之下降了許多。
少年人放下書爬到火爐邊，拿出一方小棍，直到將爐內的火攪得熊熊燃燒時，才收手退回了羊絨毯內，舒舒服服地抻了個懶腰，車廂內又恢複了烤灼的溫度。
男子看著少年的這一係列動作，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好像寒冬臘月的正午日光，暖人心脾，溫柔似水。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錢多多與喬裝打扮之後的倪歡歡。
倪歡歡一身男兒裝扮，臉上也被動了手腳，整個人天翻地覆大變樣了，早已不是那個青澀的小姑娘，而是一個清秀帥氣的少年。
至於錢多多就沒有什麽變化了，他這一身平平常常的裝束，清俊的臉孔好像個飽讀詩書的白麵秀才，給人親近溫暖的感覺。
倪歡歡對著火爐發了會呆，突然轉頭問：“叔叔，我們還有幾天能到啊？”
“怎麽？這剛三天時間，你就受夠了？”錢多多的聲音淡淡，知道她是無聊憋悶，於是無奈一笑，幹脆放下手中的書陪她說話。
倪歡歡搖了搖頭，用手摸著臉蛋一笑：“我就是等不及了，想讓別人看看，到底能不能瞧出我帶了人皮麵具。”
“你過來。”錢多多對她一招手，倪歡歡就乖乖地靠過去。
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半天，錢多多無奈地搖頭：“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人皮麵具不能在火上烤得久了，否則就黏在你的臉上，一輩子都揭不下來。”
“有這麽嚴重？”倪歡歡大吃一驚，急忙伸手捂臉：“怎麽辦？揭不下來了嗎？叔叔快幫我看看……”
慌裏慌張的倪歡歡急忙將臉貼過去，險些撞到錢多多的額頭。
錢多多沒好氣得拍掉她亂在臉上胡摸來摸去的手：“乖點，再不聽話叔叔就將你送回去。”
“好了好了，我不動就是了。”倪歡歡吐吐舌頭，心想都走出這麽遠了，這樣威脅的話已說了不下五次。
她早就習以為常，這時候更是當做了耳旁風，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