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3章獨坐涼亭

倪歡歡看著餘姨不停地對自己使眼色,也忙跟著行禮:“小的見過少帥。”

那是一個紫色的身影,雖然頎長的身形有些瘦弱,但依然給人器宇不凡的感覺。聽到聲音,少帥錢晏緩緩停下撫弄的琴弦,略略轉身道:“餘姨下去吧,讓畫娘到亭子內來。”

餘姨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退下前低低得在倪歡歡耳邊說:“乖乖聽話,少帥要你做什麽萬不可抵抗。”

倪歡歡點點頭,然後也跟著起身,緊了緊身後背著的畫筒工具,小步走到了涼亭內,停在五步之外,低著頭再不知該說些什麽。

錢晏側身看了眼恭恭敬敬站立的倪歡歡,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在我麵前不必太過拘束,站直了腰說話。”

“啊?”倪歡歡一驚,忙又想起餘姨臨走前的叮囑,忙回了聲是,挺直了腰板,低著頭。

“你叫什麽名字。”錢晏揮手讓女仆撤掉了琴,換上了一盤白底藍釉雕紋的茶具。

“回少帥的話……小的姓倪名歡歡。”

“多大了。”

“剛滿15歲……”

“本地人?”

“不是,濱海人……”

倪歡歡小心地瞥了眼錢晏,這時候心底突突突亂跳,這少帥是要幹什麽?問這些不著邊的話為什麽?

錢晏似乎也問的厭了,揮揮手,就有女仆送來了宣紙墨畫,錢晏將其中的一幅畫平鋪在桌上,那是一株迎著昭陽綻放的白蓮花,生在清澈的蓮池內,傲然挺拔。

錢晏說:“傳聞你年紀雖小,卻畫技高超,現在你來為我評價一下,這白蓮花可有畫的不足的地方?”

“啊?”倪歡歡吃驚得張了張嘴,這可怎樣是好了?評價少帥的畫?那是如實說?還是捧著說?倪歡歡頓時左右為難起來,

錢晏似乎看出她的為難,淡淡一笑:“你隻管如實回答,說好說壞我都不罰你。”

“是。”倪歡歡哪能真的相信這些帥府人的話,隻得掂量著小心髒,走過去小心地打量著宣紙上的白蓮。

看了片刻之後,倪歡歡道:“回少帥,這幅畫的色彩渲染靚麗豐富,突出了白蓮的純淨與日光的暖……”

少帥笑了笑,點頭又問:“嗯,然後呢?”

“然後……”

然後真的要說嗎?倪歡歡不確定地的看了眼少帥錢晏,見他神色平靜,似乎真得沉迷於畫技的探討,認真地等著她的下文。

倪歡歡暗中咬咬牙,不管了,反正就是那麽回事,她說了實話,不算過錯吧……

“然後,也正是因為這色彩的豔麗運用,而顯得白蓮並非出淤泥而不染,聖潔不沾塵埃,反而……反而有種妖嬈的豔美……”

說白了就是俗氣。

錢晏聽了這話,認認真真地看了眼那幅畫,突然哈哈大笑了一聲,看向倪歡歡的眼神也變了:“不錯,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這畫的本意確實不是突出白蓮的純美,而是要她白得妖嬈,亮得清豔。”

倪歡歡愣了一下,不懂錢晏的意思。

然而錢晏又一揮手,等女仆將畫撤了下去,伸手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置:“坐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還有什麽本事。”

倪歡歡臉上一驚,連忙說道:“小人不敢,小人卑賤的身份,怎敢與少帥您同桌而坐……”

錢晏卻不願多說什麽,直接對侍從使了個眼神,接著倪歡歡就被不容反抗地按坐在了錢晏的對麵。

倪歡歡後脊僵直,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那小人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少帥了……”

那一日進琉璃樓,倪歡歡從戰戰兢兢到坦然笑之,與少帥錢晏之間似乎頗有默契,談了一小天的畫作,反而生出幾分知己相見恨晚的感覺來。

原來,高高在上的少帥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難以接觸,一個眼神一個語氣就會被罰掉腦袋那麽恐怖,直到接觸了,倪歡歡才感覺到他真是個很溫和的人。

這也就能理解了那天初進帥府衝撞了少帥,以後他為什麽並未追究。

看來少帥當真是和藹可親,將來也必定會是一個善待子民的大帥了。

倪歡歡接連半個月,日日都被接進帥府與少帥談畫作,從最初對帥府的懼怕,到如今的坦然,她感歎著人心的轉變。

倪歡歡成了少帥身邊紅人的這一消息又被插上了翅膀,被妙生館內的夜娘一宣揚,抱柳城內幾乎家喻戶曉,無所不知的了。

到最後,來來回回地很是麻煩,而回到妙生館時,倪歡歡還要應付來見她的那些男子,有些疲憊與無奈。

無意間與少帥提過一嘴這事,誰料到少帥竟然直接下了一個命令,將倪歡歡直接接進了帥府去住了。

夜娘聽到這個命令後,不由得一呆,老天,她們這還指著倪歡歡攬客呢?如今她被接進了帥府,雖然給妙生館內添了不少的榮光,可也正因為此,妙生館內來訪的客人也直線下降,很快生意就淡了下去。

這可將夜娘愁壞了,卻絲毫無計可施。

帥府內的生活,倪歡歡過得並不太好,自從她被少帥招進了帥府,明處的,暗處的,數不勝數的人開始了對她的搜查與探尋。

或冷嘲熱諷,或嫉妒羨慕,或背地裏玩陰的,總之,人心險惡,爾虞我詐,倪歡歡是真真體會到了,也感覺到了生活在這帥府內的疲憊。

吃過了早飯,倪歡歡抱著畫板一如往常的去尋找少帥的身影,她考慮了許久,覺得即使少帥再盛情好客,自己要是多留這帥府內一天,遲早會丟了小命的。

來到少帥主宅的時候,倪歡歡今日出奇地被少帥的貼身女仆攔在了殿外,女仆瀾兒說:“對不起小姐,少帥正在接見貴客。特意吩咐了我,要是你來了,就讓我先帶你去後花園等候。”

倪歡歡愣了一下,點點頭:“那就麻煩姐姐了。”

女仆瀾兒溫婉一笑,前頭帶路,一路上又將倪歡歡送到了少帥每日前去的那個涼亭內。女仆瀾兒見人帶到,矮了矮身子,微笑著離去了。

倪歡歡動手開始擺弄畫板畫架,然後就著日上東升的景色,描繪起了東方的一抹嫣紅。

她的神情極為專注,畫得很用功,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天空,再低頭修飾宣紙上的輪廓。

時間一晃,過得很快,眼看日上正中,可少帥卻仍沒有出現。倪歡歡為手下的畫做了收尾,然後直接坐在那亭間自酌自飲地喝起了半涼的茶水。

忽然,一陣似遠弱近的笑聲從那一片豔麗芬芳的花海間傳了來。

倪歡歡抬頭望去,就見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女與一個傾長身姿的男子相並而來。

男子膚色白皙,臉色清俊絕美,笑的時候如明媚春風,比那掛在天際的太陽還要溫暖宜人。

少女一襲華麗的拽地鵝黃紗裙,配著頭上那繁複與昂貴的發飾,再加上那清魅的容顏,她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遠遠看著,倪歡歡並不能將男子的容貌看得仔細,隻是那身形,那儀態,與那不經意間的一個笑聲的轉音,竟是讓她發自心底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