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9章記憶再次重現

這三顆紅痣呈現在他們之前,似乎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牆,刀槍不入地阻隔了他們之間的腳步。

過了一會兒,她緩緩站起身,目光直直地望著他幽深得蘊含了什麽似的眼睛,輕聲問道:“之前……之前的一切,都是騙我的嗎?”

不!不是!絕不是!

然而現實,他隻能這麽說:“你可以這樣想。”

倪歡歡倏而一笑,點點頭,再點點頭:“好,我知道……知道了。”

“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如果真得氣不過,甚至可以……”他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柄匕首,拉過她蒼白無力的手,將寒光閃爍的冷刃塞進她的手中,彎曲了手指,攥緊,比對著自己的心口處,緩緩地說:“殺了我……”

“不!”倪歡歡驀地尖叫,好像觸到毒蠍一樣狠狠抽開手。冷刃在半空畫出一道弧度,狠狠底插入地麵的磚石之內,發出鏘的一聲響。

倪歡歡愣愣地看著地麵的匕首,是有多麽的鋒利,竟然毫無阻擋地插入了磚石之中……他,他是真想讓自己殺了他嗎?

不,不,不……

她傷心,她痛苦他的移情,他的殘忍,卻不想殺他。

她不要他死的,她不要他死。淚似是不要錢了的廉價物,止不住地流了滿麵。

“不恨嗎?我隻想讓你出出氣……”他低沉著聲音麵無表情地說。

然而,聽著那包含心痛與無力的話語,倪歡歡在哭了幾秒後突然反應出了什麽,倏地抬起頭,直直地盯著他的眼、他的臉。

然後,他似乎在逃避什麽似得別開了眼不敢看她。

“阿多……”她叫出聲,包含了痛苦得一聲:“發生了什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請?你,你為什麽這麽……你告訴我?”

錢多多心頭猛的一顫,她看出來了嗎?她察覺了嗎?

然而,臉上卻很快浮起一次殘忍的嗤笑:“怎麽?你還保留著什麽殘念不成?你以為,你真的可以殺了我嗎?料到你不敢我才這麽做的。嗬嗬。”

說完,發出蒼涼的笑。

“是嗎……”她了然自嘲地低下頭。聽他說:“我已吩咐了人到濱海的臨海縣,你原住的那處宅院已翻修一新,什麽時候搬離這裏?”

“你就這麽希望趕我走嗎?你,你對我真的一點都不愛嗎?”嗬,濱海,多麽遙遠呢,竟然要將她送去那天地的各一邊,甚至連抱柳七城這麽大的地方都不容許她留下嗎?

“我送你回去收拾東西。”他冷聲說完,將她滑落肩頭的披風重新拉回,然後輕輕係好口子,拉起她的手,快步走向她住過的那房間。

路中,倪歡歡看到了亦樂被兩個士兵押著與她擦肩而過。

四目交接間,她清晰地看到了亦樂唇邊的苦笑,自嘲,與不屑……那麽的陌生與可怖,她不敢想象,那晚的迷.香……非要做得這樣殘忍嗎?

“看到了嗎?這就是被你曾經視為好友的人?不也是背後捅了你一刀嗎?”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感受著手被裹住,他那麽怕冷的人,這時候竟然隻穿了薄衣就帶著她去收拾東西。

是多麽急促,希望她早一點消失啊……

“以後,學聰明點,別再那麽傻傻得相信所有人對你都是真心的,也別輕易地相信什麽花言巧語。”

她無言的垂著頭,覺得好累,身體似乎脫力了一樣,難以移動步伐,隻是被他拽著走,踉蹌蹌的狼狽。

望著他挺直僵硬的背脊,倪歡歡慘笑出聲:“你拋棄我……可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我,我告訴你……我沒有被……玷汙……你是否,仍要趕我走?”

他的手驀地一緊,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背著她緊緊抿著唇,說:“不是因為這個。”

她以為什麽?以為他嫌棄她嗎?以為他是因為這樣才拋開她的嗎?

“嗬嗬……嗬嗬……”

好吧,好吧,是無論怎樣都不會再要她的意思吧?

笑聲斷斷續續,看著他漸漸僵硬而緩慢的步伐,眼前的身影晃了晃,一變二,再合一,翻來覆去……晃來晃去,晃得她頭好疼。

“我……”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世界瞬間歸於混沌,漆黑一片,似萬惡的深淵,將她點點吞噬殆盡……身子軟倒下去。

“歡歡?!歡歡——”耳邊是斷斷續續的疾呼,那麽疼痛的聲音,哀傷的徘徊在耳邊不盡。然後,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努力睜開眼,卻隻能堪堪睜開一道細縫。

看著那張因為驚懼而變的蒼白的俊顏,忽然覺得身子被橫抱而起,眼睛沉重地合上,接下來再發生什麽她已不知……

朦朧間,靈魂似忽穿越了萬丈懸崖,急速跌落的感覺讓她失聲尖叫。

眼前的景物飛速的倒退,她看到了什麽?

那是一幕幕他們曾經相擁纏綿的片段,似被風刮飛了的水墨畫,漸漸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恍惚間又回到了那個晌午,熙熙攘攘的街頭,各類吆喝叫賣之聲不絕於耳。她麵無表情地昂起頭,順著那青卦袍的下擺,一直望到他那張俊逸卻很平凡的臉孔。

心中的瞬間的悸動在模糊,在消退。

然後視線忽然一轉,她看到自己嚎啕大哭的萎縮在門檻,看著來通報爸媽死訊的鄉親冷漠地離開的背影。

時間在眼前如畫墨一樣掀翻後退,漆黑的夜空中,她又看到與爸媽共同坐在院落中相依相偎望著天邊的星月場景。

都在朦朧著後退,消散得再難記起,隻覺心口好像失了一塊。斷了口的心,痛也跟著斷了線,絲絲縷縷,纏綿漸散。

十歲那年的夕陽午後,娘親揮灑著汗水與她一大一小在溪邊走過的和睦場景,望著爸爸撈魚回歸的背影,她歡快地撲過去,緊緊抱住那個背脊,甜甜地喚一聲“爸爸”,換來的是一張大手寵溺滴撫摸著額頭。

嘻嘻笑著理著被揉亂的秀發,少女的臉頰粉嫩可人。

接著,一恍惚,忘記了。

八歲那年記憶再次重現,一個陌生的男子翻牆而入,與爸爸在園中廝打起來。她被娘緊緊裹在懷中,縮在屋內櫃子的一角,輕輕地安撫著:“歡歡別怕,歡歡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