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榮想起不愉快之事,道:“如果我能做傻事救得回信王便好了。”

花語婕愧道:“方哥哥,說來都是我害了你。”

方榮忙笑道:“你說什麽呢?五毒教根本不願放人,不過是找借口罷了,便是沒有你,她也會找其它理由,說起來應該是我害了你才對。讓我連累了你。”

花語婕不願再談這事,將頭輕輕靠在方榮手臂上,道:“來江西不知是凶是吉,我很當心方哥哥,要你對付武林已然為難你了,可是現在還要你對付追殺信王之人,更要對付我的仇人,我真想與你什麽事也不要管了,我們兩個躲到一個什麽人也找不到的地方,過著…”

方榮忙道:“花妹,我也想,可是人在江湖中,往往都是身不由己的。花妹,這種地方怎麽那麽多墳墓?”

花語婕本來陶醉在深情愛意中,被他這麽一說,抬起頭來,瞧著半山腰果然不計其數地墳墓,借了風之力,發出鬼一般的叫聲,顫聲道:“方哥哥,我們來時這附近根本沒有人家,怎麽會有墳墓呀?誰人會跑這麽遠葬自己的親人啊?”

方榮忙摟住花語婕顫抖的雙肩,愧疚道:“我不應該讓你來的。我送你回去吧。”

花語婕忙搖搖頭,掙開方榮雙臂,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我現在不怕了。”

方榮忙又上前握住她手道:“我知道這是假的後,我便不怕了,所以你也要在心中時刻想著,這都是假的,這都是假的,便不怕了。”

花語婕點點頭。忽地一聲鬼哭狼嚎的叫聲劃破幽靜的夜空,接著一陣一陣的哭聲傳來,嚇得花語婕將頭埋入方榮胸中,再也不敢抬起頭來,也不說話,也不哭,在她心中,隻要有方榮在,便是死,又有什麽關係呢?

方榮撫摸著她的秀發,感覺到她第一次需要人的保護,輕輕道:“花妹,你沒聽出來麽?這是他們的千裏傳音,是用來嚇尋常人的,你一代武林高手,難道也怕麽?”

花語婕隻搖搖頭,還是沒抬起頭來。方榮道:“那我們在這住一夜吧,不要再走了。”

花語婕忽然抬起頭來,又搖了搖頭,牽了馬往前走去。方榮忙趕在了她前頭,又握住了她手。

兩人又走一會,墳墓近在眼前,眾多墳頭上竟已冒著星星點火,花語婕輕聲道:“方哥哥,那是鬼火麽?”

方榮見她反而不怕了,自己卻其實有些害怕的,忙道:“不知道,不理便是了。”

又行幾步,墓地上忽然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道:“我死得好慘。”

兩人忙往墳地瞧去,都是大驚失色,墳堆旁的枯樹上掛著幾個蒼白衣服之人,低垂著蓬頭,正是吊死鬼模樣,甚是可怖。

方榮心道:“他們是什麽時候掛上去的?我竟不知道。”

花語婕笑道:“方哥哥,我也看到啦。”

方榮見她竟然不怕了,大惑不解道:“你看到什麽了?”

花語婕繼續興高采烈道:“你說的細絲呀。”

那幾個吊死鬼忽地伸直了雙手,往二人飄來,邊道:“我們死得好慘。”近到身前,花語婕還是有些害怕,拔劍而出道:“你們不要再過來了,不然我不客氣了。”

那些吊死鬼果然落在了地上,一陣風吹過,吊死鬼忽然又不見了。

花語婕大叫一聲,撲到方榮懷中,哭道:“方哥哥,他們真是鬼。我們快離開這裏。”

方榮也是怕得不行,忙道:“不會的,不會的,他們使的一定是障眼法。你在這等著,我上前去瞧瞧。”

花語婕忙抓緊了他,搖搖頭,道:“你一步也不許離開我。”

方榮忙抱著她往剛才那些吊死鬼站過的地走去。方榮心跳得厲害,生怕他們真的是冤鬼,還走幾步,山上忽地現出幾個白影,正是剛才那些吊死鬼。一會,這些吊死鬼頭突然都落在了地上。身子卻又往二人撲來。

將到近身,方榮揮掌往這幾人擊去。一個個都粉身碎骨。方榮這才知這些吊死鬼、無頭鬼果然都是假的,原來連人也不是,不過是些稻草紮成的罷了。方榮忙笑道:“花妹,你瞧,你瞧。”

花語婕顫栗道:“不瞧不瞧。”

方榮笑道:“這些不是鬼呀,都是稻草人。騙人的。”

花語婕忙慢慢轉過麵來,順著方榮所指的方向瞧去,果然一件件衣下裹著的都是稻草。心一下靜下來,道:“方哥哥,三鬼為什麽要嚇我們呀?而且,為什麽要裝神弄鬼的?這不是邪教麽?”

方榮見她罵三鬼,笑道:“說得對,他們太不應該了,等我們見了他們,一定要好好罵他們一頓。可是花妹,你千萬不要當麵罵他們邪魔外道。不然他們發了火可不好了。”

花語婕道:“那又如何?邪便邪,他們做這種事,還以為自己很正派麽?而且,他們生氣時,你壓不住他們?”

方榮忙道:“我不是怕我不在時,他們又裝神弄鬼嚇你麽?”

花語婕挺挺胸,哼一聲道:“我才不怕了呢。方哥哥,我真的不怕了。再也不怕了。”

忽聽得一人陰森森地笑道:“真的麽?”一座墳頭忽然裂開來,從墳內爬出一人來。花語婕走上前去,拿了劍鞘便往那人敲去,叫道:“叫你嚇我,叫你嚇我。”不想敲得幾敲,那人頭突然掉了下來,滾下墳頭,落在了花語婕腳下,花語婕嚇得一陣亂跳,忙又跳到方榮懷中。

方榮見那人又從脖子裏探出一個頭來,正是黑無常,忙道:“前輩,原來是你。”

花語婕抬起頭來,瞧了瞧黑無常,道:“方哥哥,他是黑無常麽?”

方榮點點頭,又道:“前輩,我們來是有要事相告。”

黑無常道:“是不是正道之人都要來殺我們?”

方榮忙點點頭道:“所以你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

黑無常笑道:“教主,你大概有所不知,他們找到的不是這個地方。”

方榮惑道:“可是他們明明白白告訴我說是白沙嶺,不正是這裏麽?”

黑無常道:“白沙嶺不錯,可這白沙嶺綿綿幾十裏,嶺西嶺南,嶺上嶺下,這相差也是天壤之別。”

方榮急道:“可是他們總會找到這裏的。”

黑無常道:“教主放心,你道他們真那麽容易找到白沙嶺麽?其實還是我們故意告訴他們的呢,其實我們引他們去的是另一個地方。所以他們才會了眾人來。”

花語婕驚道:“呀,你們在另一個地方設下陷阱等他們鑽進去?”

黑無常道:“教主夫人果然冰雪聰明。”

花語婕羞紅了臉,啐道:“你胡說什麽,我才不是你教主夫人呢。”

黑無常哈哈大笑道:“教主,所以你也馬上往南去二十裏外的高家莊吧。”

花語婕道:“前輩,你設下陷阱,要全部殺了正派之人麽?”

黑無常道:“我隻是除了引了他們去,還引了崔呈秀去,還引了追殺信王之人去罷了。陷阱倒沒設。”

花語婕輕聲道:“這還不算設陷阱麽?”

方榮忙道:“那你們呢?他們到那沒見你,還不是回去了?”

花語婕道:“而且,他們也不一定會打起來呀?”

黑無常道:“這你們不用當心。他們會打起來的。”

方榮道:“那白無常前輩與判官前輩呢?”

黑無常道:“他們在睡大覺呢。”

方榮道:“哦,我白為你們當心一場。”

黑無常道:“我知你會來,所以早早來迎你了。”

花語婕輕聲罵道:“差點嚇死人,還叫迎接我們。”

黑無常終於又笑道:“你們要習慣一下。你們沒有嚇得逃之夭夭,已經過考驗了。”

花語婕臉上一紅。方榮笑道:“我知是前輩所為,怎麽還會怕呢?”

黑無常道:“他們齊了人大概後日到高家莊。你們還是在他們打起來再去吧。”

方榮雖不知何意,但他說怎麽樣便怎麽樣了。正欲開口,黑無常卻已然不見。

花語婕問道:“方哥哥,現在我們去哪裏去?這裏可沒村莊人家。”

方榮笑道:“我們一對孤魂野鬼,隻好找個地洞了。”

花語婕嗔道:“不許再提鬼。”

兩人牽了同樣受驚的馬往南而去。走了幾裏,一路的陰森恐怖,有時還有幾座孤墳,時而又幾聲叫聲傳來,更添恐怖。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山洞,兩人忙走了進去,收拾一陣,花語婕在裏間睡下,方榮在洞口處睡下了。

花語婕經了這一夜驚嚇,哪裏睡得著,不時瞧一眼方榮,生怕他離開了自己,折騰了許久,終於輕聲問道:“方哥哥,你睡了麽?”

方榮醒過來,輕輕道:“花妹,你心中還有些怕,是不是?”

花語婕紅了臉點點頭,道:“方哥哥,你睡在我旁邊,可以麽?”

方榮忙走了過去,在她旁邊收拾一陣,在她旁邊躺下了。這回花語婕不害怕了,但是卻更加睡不著了,她從來沒跟個男子這麽近的一起睡過,方榮雖是她心上人,但畢竟未成親,這般接觸,她還是受不了的。

方榮聞著她特有清香,望著她嬌軀,腦中一空,心中一陣癡迷,情不自禁抬手摟住了花語婕細腰。

花語婕全身一顫,轉過身一個耳光往方榮打去。

方榮回過神來,猛地爬起身來,心中愧疚不已,可是一時又說不出話來,隻低著頭,真希望花語婕拔劍殺了自己。

忽聽得花語婕無比傷心道:“方哥哥…對…”

方榮忽地哭道:“你不要說了,我對不起你,我沒眼見你了…”邊說邊往外逃去,一躍上馬,也不擇方向,疾馳而去。方榮心痛不已,想不到自己對她做出那樣的事,以後怎麽再見她?她怎麽能原諒自己?情不自禁哭出聲來,也沒聽到花語婕在後麵的叫喚。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也亮了起來,見了前麵有座山莊,門前卻長滿了雜草,牆上更是爬滿了草藤,更是破爛不堪,看來是座廢棄的莊園。再往門上瞧去,刻著“高家莊”三字。方榮下了馬,走到門前,輕輕一推,門開了,卻見莊內掛滿了白布,地上更是白骨成堆。

方榮一個人也不敢進去,忙退了出來,自己現在要做的,便是找個有酒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喝一場,更怕花語婕追了來,忙又坐上馬往前奔去。奔了一陣,見前麵有個供路人喝茶的地方,忙跳下馬來,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小二走了上來,方榮道:“有酒麽?”

小二忙笑道:“有。你要什麽酒?”

另一座一大漢罵道:“好小子,有酒不說一聲,害大爺喝這勞什子的白開水。快上酒來。”

小二忙又問方榮要什麽酒。方榮道:“你們什麽酒最易醉人,便拿什麽酒上來。”

隻聽另一儒士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閣下若是遇喜慶之事,何必喝酒?借酒消愁愁更愁,閣下若是遇到悲哀之事,喝酒又有何用?”

方榮這才注意這人,一瞧大驚失色,原來是袁豐。方榮惑道:”袁兄,你怎麽會有這裏?”

袁豐笑道:“方兄,遇上什麽事了麽?”

方榮臉上一紅,道:“沒什麽…信王被…被五毒教之人抓走了。”

袁豐大驚,忙道:“那朱師妹呢?”

方榮忙道:“她也一樣。”

袁豐忙站起道:“方兄,我們快去救他們出來。”

方榮無奈地笑道:“不知他們在哪,怎麽救?不過他們會沒事的,要死,早就死了,也不急於這一時。袁兄,你來這裏,所為何事?”

袁豐聽朱湘出了事,已是站立不安,道:“我是來尋我弟弟的。他過於天真,更是自負,他說來尋方兄,要…要…”

方榮苦笑道:“殺了我是不是?我已遇到過他了。不過他不知我是方榮,他一個勁的說非殺了我不可,說你與朱湘才是一對。”

袁豐紅了臉道:“他確實胡鬧。”

方榮又道:“袁兄,你心裏其實也是恨我的是不是?隻是你是正人君子,袁兄,我對朱湘並無好感,我從來沒喜歡過她。所以,希望你不要放棄了朱湘。我從第一眼瞧見你與她在一起,我便認為,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袁豐忙道:“方兄,酒還沒喝,你怎麽說起醉話來了?”

這時小二正好將酒拿了上來,方榮打開封蓋,咕嚕咕嚕地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道:“你不是說酒不醉人人自醉麽?來,袁兄,我們先大喝三大碗再說話。”

袁豐忙道:“在下不勝酒力,而且,方兄,你不覺得我們應該馬上去救朱師妹他們才是正經麽?難道你心中一點也不當心她麽?”

方榮笑道:“當心有什麽用?你的心中隻有她,當然當心她了,我當心什麽?”

袁豐歎口氣道:“算了,方兄,在下先走了。告辭。”

方榮隻顧喝酒,道:“不送了。”

袁豐搖搖頭,付了錢離去。方榮又喝一陣,漸漸有些醉了。這時,一乘乘馬急馳而來,震得桌子也抖了起來,看來來的人不少。方榮怕是正派之人,忙麵朝裏了。漸漸馬到了近處,方榮偷眼一瞧,卻是官兵。

騎兵過後,又一隊步兵,弓箭手跑過,後麵還有官兵馱了東西走,方榮聞到好濃的火藥味。再後麵又是一隊騎兵。方榮暗叫不好,知道一定是去高家莊的。

帶隊的將軍到了茶鋪前,見了方榮桌上的酒,罵道:“小二,給我滾出來,快給本將軍來一瓶好酒。渴死了。”

小二不敢有違,戰戰兢兢地拿了一瓶最好的酒上來遞給那將軍。

那將軍接過,聞了聞,又喝了一口,笑道:“酒是好酒,想不到這鄉村野僻的也有這等好酒。”說著掏了幾個銅錢給了小二。

小二忙接過,本不求他會給,給了錢真是謝天謝地了。

那將軍也不多瞧一眼方榮,繼續往前去了。等這些官兵好不容易過了,那袁豐又轉了回來,在方榮旁邊坐下道:“方兄,這些官兵是要去幹什麽?”

方榮惑道:“你非官非將,管那麽多閑事幹什麽?想不到你還這麽關心國家大事。”

袁豐忙道:“你不是說朱師妹他們被五毒教之人抓去了麽?我怕這些官兵是去找五毒教的。你不知道,魏忠賢找派了人來追殺朱師妹他們了。”

方榮道:“你問我,好像我知道一樣。不過呢,我正好知道了。他們不是去找五毒教,也不是殺你的師妹,而是去一個叫高家莊的地方,他們是想將正派武林之人一網打盡。”

袁豐更驚,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方榮道:“正派之人不是要誅三鬼麽?他們找到三鬼就在高家莊了,所以正派武林約了明日去高家莊,於是官兵今日去高家莊埋伏。”

袁豐急道:“我們得想個辦法。方兄,你怎麽不急的?”

方榮打了個酒嗝笑道:“我急什麽?正派人士一向對我一網打盡,他們死活關我什麽事了?再說,我一介武夫,能想出什麽辦法?”

袁豐忽然惑道:“方兄,路上之時,我瞧見這些官兵見人便殺,還毀屍滅跡。我猜一定是不讓來路的正派人士有疑,但你們怎麽沒事?我趕回來,其實也是當心你的。”

正說間,幾個騎兵返了回來,提著大刀將茶鋪剛好圍住,一領頭的道:“你們通通出來,我有話問你們。”

方榮傳音道:“看來他們真如你所言,是來殺我們的了。”忙站了起來,搖搖晃晃來到了騎兵麵前。

茶鋪幾人忙也都站了出來。幾個騎兵各自來到一人背後,瞧了一陣,那領頭的發一聲喊:“殺!”眾騎兵齊往各自前麵之人砍去。

方榮沒等人砍上來,人已倒在了地上,早已取了幾枚銅錢,手一甩,眾騎兵全定住了。那些百姓本來以為自己死了,見騎兵不動了,忙四處逃去。方榮瞧了瞧袁豐那邊,卻見一騎兵已倒在地上,脖子上一道血痕,而袁豐劍卻已在鞘中,不禁暗道:“好快的劍”忙道:“袁兄,想不到你的劍法已至如此境界。不聞其聲,不看其芒,人卻已嗚呼哀哉。”

袁豐忙道:“怎及方兄,我隻及自救苦,方兄卻不同,不僅自救,還救了眾百姓,那才叫佩服呢。”又對眾騎兵道:“你們是要到哪裏去?”

眾騎兵麵麵相覷。袁豐將劍一拔,架在一人脖子上道:“你說吧。”

那人忙道:“是去一個叫高家莊的地方,叫我們在那埋伏武林人士。其它的小的便不知道了。”

袁豐怒道:“那你們為何一路上還濫殺無辜?”

那騎兵忙又道:“這不關小人的事,全是將軍的命令,他說怕路人泄了密。所以要將見過我們之人通通殺掉。”

袁豐道:“誰派你們來的?”

那騎兵忙道:“小的不知道。”

方榮道:“留著也沒用,殺了他們吧。”

那騎兵忙求道:“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了。”

方榮心情本不好,正沒處發泄,大喝一聲,奪過那騎兵之人,一陣亂砍,一個個騎兵倒在地上。

袁豐驚道:“你怎麽真將他們全殺了?”

方榮哼一聲道:“那你想怎麽樣?放他們走?你還想問他們什麽?不如問我吧。派他們來的呢,是叫崔呈秀的。他是魏忠賢派來的。你還想知道什麽?我去破壞他們陰謀,你去通知武林人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