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退了,城內百姓喜極而泣,朱湘與彩朵也早得通知,忙跑出袁府,正見方榮等人迎麵而來,朱湘見不見了袁豐,心下一驚,忙問方榮。

方榮笑道:“袁將軍找他商議去了。袁將軍說明日還有一戰。”朱湘這才放下心來。方榮不願與群雄在一起,見著了彩朵,道:“彩朵,我們走。”

彩朵不知他要去哪,但隻要隨在他旁邊,哪裏都好,忙跑到方榮旁邊。

朱湘驚道:“你要去哪裏?這裏不能沒有你,你瞧剛才,若非你,隻怕我們…”

宋惠也急道:“是呀,你要到哪裏去?”

方榮道:“既然沒人歡迎我,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隻怕什麽時候被誣陷、被陷害了都不知道。”

朱湘忙道:“那你…還回來麽?”

方榮正色道:“辮子兵敢再來,我自然要再回來。告辭!”說完拉了彩朵往外走去。自然誰也不敢攔。

等不見了人,彩朵才惑道:“方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呀?”

方榮笑道:“我們現在無家可歸,隻好去找你的屬下了。”

彩朵明白過來,邊走邊道:“方哥哥,我現在才知道打戰是多麽可怕,我雖也恨狗皇帝,但我不希望打戰,死了好多人。想想以前朝廷追殺我們苗人,以為那是最大的屠殺了,但看到今天,那真算不了什麽。”

方榮想不到她有這種感慨,道:“是啊,對於我們江湖中人打打殺殺,真算不了什麽,以前我們自稱什麽豪傑、什麽英雄,比起袁將軍來,我們算什麽?怪不得他們總叫我們一介武夫、草莽英雄呢。”

彩朵道:“我可不認為袁將軍是英雄,不過袁將軍啊、努爾哈赤啊,他們真是了不起。”彩朵點點頭,又道:“方哥哥,我說了你不要生氣,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不管什麽打戰不打戰了,反正也不關我們的事。再說,有沒有我們,不都一樣麽?”

方榮道:“說得也是,可是,袁將軍對我很好,我不能這時候離開他,不管我對他有沒有用,至少我還可以當他的保鏢。寧遠城不能沒有他。”

彩朵道:“可是…我不懂,可是我知道,每個朝代,都隻有開國盛世,百姓才能過上好生活,而現在,為什麽清兵能起兵造反,就是因為狗皇帝昏庸無道。”

方榮忙笑道:“我知道,你本來是要來殺他的,然後打開城門放清兵進來的。”

彩朵忙拉了方榮手,當心道:“方哥哥,你會怪我麽?”

忽聽得一人陰陽怪氣地道:“彩教主,別來無恙啊。”

方榮一聽這聲音甚是熟悉,這時從樹後走出許多人來,其中一人竟是魏忠賢。方榮又驚又怒,正欲衝上前拚命,彩朵忙跪下道:“彩朵拜見九千歲。”

方榮大奇,忽爾怒道:“彩朵,你…你怎麽跟他在一起?你忘了你死去的族人麽?”

彩朵惑道:“你說什麽?殺我族人的是叫崔呈秀的,而崔呈秀是狗皇帝拜來的。九千歲說能幫我報仇。”

魏忠賢道:“彩教主,此人是誰?”

方榮冷笑道:“自然是知道你為人之人。”

魏忠賢望著彩朵道:“她是你朋友麽?”

彩朵臉上一紅,也聽出二人言中的不和,忙小心道:“他是彩朵最好的朋友。九千歲若與他有誤會,請瞧在彩朵薄麵…”

方榮打斷她話道:“彩朵,不用跟他多說,我與他不共戴天。”

魏忠賢瞧也不瞧方榮,道:“彩教主,這可是他不給咱家薄麵。”說完揮了揮手。身後四人往方榮逼來。

彩朵忙攔在方榮麵前,急道:“你們不要過來,不然我不客氣了。”

魏忠賢冷冷道:“咱家不願為難彩教主,但這是他無理在先,這事過後,我們還是朋友。”

彩朵見他們已欺上前來,哼了一聲,四人馬上倒地不起。

魏忠賢臉色一變,也知這四人沒得活了,忙笑道:“彩教主既然如此袒護他,咱家也瞧在彩教主麵上不為難他了。來,咱們有正事要談呢。”

彩朵剛才確實情急也顧不得毒的輕重,身為教主,平時使的毒放在第一的自然是致命之毒,聽了魏忠賢之言,忙道:“彩朵一時失了分寸,還請九千歲恕罪。”

若是隻方榮一人,一定上前跟魏忠賢鬥上幾百回合,不殺他絕不甘心,但現在有彩朵在,又聽魏忠賢說有正事,忙壓下怒火,跟在彩朵身後。眾人走出樹林,與五毒教眾會合,往一大戶人家家中走去。

剛到門口,屋中一人急匆匆在魏忠賢耳旁附言。方榮聽得明白,自然是清兵打敗戰之事。魏忠賢一顫,許久說不出話來,原來他一直在林中,並不知前線戰事,他隻道清兵定會勝,不想卻是這麽個結果,終於回頭瞧著彩朵道:“彩教主,這是怎麽回事?”

方榮道:“袁將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區區辮子兵,豈有不敗之理?”

彩朵忙道:“我們的計謀被人識破了。四位使者還全被擒了。”

剛才那人忙道:“這全是方榮幹的好事。聽說努爾哈赤還是方榮一箭嚇跑的呢。”

魏忠賢哼一聲,道:“定要將方榮碎屍萬段。”

彩朵偷眼瞧了瞧方榮,心中道:“無論是誰,都不許傷害方哥哥。”忙道:“九千歲,可有何對策麽?”

魏忠賢這才想起,忙道:“請進屋再談。”眾人忙又進了廳。

到了廳,方榮大驚失色,原來邪王、冷淩、柯梟、戒殺也在其中,方榮雖知冷淩、戒殺與柯梟均未死,但一直以為他們武功已被自己廢了,想不到現在又在此。

邪王也瞧見了彩朵與方榮二人,暗驚,道:“九千歲,想不到你如此大本事,將方榮方公子也請了來了。”

方榮冷笑一聲,忽地伸掌疾往冷淩擊去。冷淩等人哪有提防,冷淩噴一口鮮血,臉上青筋暴烈,重重倒在了地上,方榮這回已使上了全力,眼見是不活了。方榮正欲再往魏忠賢攻去,邪王已伸手格來。魏忠賢趁機伸了拂塵往方榮襲來。

眼見方榮遭襲,彩朵早知二人厲害,情急之中忙射了兩條小綠蛇。

魏忠賢與邪王知這兩條小蛇非同小可,不敢視而不見,往暫棄了方榮閃了開來。接著又見全廳的濃霧,伸手不見五指。

方榮正要找魏忠賢,一隻小手握住了他手,隻聽彩朵小聲道:“方哥哥,我們快走。”

方榮無奈,知是她為了自己好,忙摟了她往廳處逃去。方榮本想探得魏忠賢陰謀,豈料被邪王認了出來,心中很是懊惱,暗中回到袁府,進了自己房間,將彩朵放下,卻見她臉色青得害怕,這時才察覺她的身子也冰冷得厲害,人也已然暈死過去。大驚之下,忙抱到**,先輸了真氣。

彩朵慢慢睜開眼來,流了淚道:“方哥哥,我不小心中了戒殺的掌,他的手掌有毒,我中了毒了…本來我們五毒教是百毒不侵的,可是戒殺是用內力將毒逼入的,我們五毒教要麽不中毒,一中毒…一中毒便比別人厲害一百輩,而且…剛才我又中了自己的毒,現在毒上加毒…”

方榮忙點了她幾處穴,道:“你中的是什麽毒?”

彩朵將頭靠在方榮胸前道:“彩朵真舍不得離開方哥哥。”

方榮喝道:“你中的是什麽毒?”

彩朵輕輕道:“你為什麽還要對我凶?我身上帶的毒都被我吸入了。我知道沒有救了,方哥哥,你不要離開我,好麽?彩朵要死在方哥哥懷裏。”正說間,臉也扭曲了。口中吐出了血。

方榮忙又點了她幾處穴,道:“你不要說話了,我來救你。”彩朵這時已然又暈死過去。方榮想了想,既不知她中了什麽毒,不知中了多少種毒,唯有放血與換血,心中想定,忙點破彩朵少澤、關衝、商陽穴,毒血馬上流了出來。忙又劃破彩朵與自己勞宮穴,兩掌對接,另一隻手按在彩朵肩上幾處大穴,內力一催,彩朵毒血便從少澤、關衝、商陽如箭般射出。而自己鮮血又從勞宮穴源源不斷輸入彩朵體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榮鬆一口氣時暈了過去。

彩朵首先醒了過來,聞到屋內又腥又臭的氣味,幾欲作嘔,再瞧地板黑黑一大片,知是自己毒血所致,更知自己沒有死,忙瞧了瞧倒在一邊的方榮,大驚失色,原來方榮臉白白一片,無一絲血色,嚇得大哭道:“方哥哥,你怎麽了,快起來,快醒醒呀!”

方榮被她搖醒來,頭還暈得害怕,失血過多所致,見了彩朵因中毒而變得奇醜無比的臉,心中萬分劇痛,不禁流下淚來,虛弱道:“我想喝水。”

彩朵忙倒了茶水喂入方榮口中。方榮又道:“我不要緊的,再過一會,我便好了。你知道麽,每次我受了傷,比如被刀劍砍到了,傷口會自動愈合。所以這回也會好起來。你不用當心的。阿彩,你說我曆不厲害?”

彩朵抱住他頭哭道:“你救了彩朵,你是世上最厲害的人,彩朵會照顧方哥哥一輩子的。”忙又放下方榮,道:“方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去叫公主煮燕窩給你吃。”

方榮忙拉住彩朵道:“我不要你見任何人。”

彩朵惑道:“為什麽?我不會再害公主,公主也不會害我。”

方榮又一陣傷心,道:“反正我不想你見任何人。因為…因為他們都要害我。答應我,不要見任何人好麽?”

彩朵知道所有人都想害方榮,彩朵隻道他是為了自己安全,忙道:“我答應你。那我們現在怎麽辦?你需要補一補呀?”

方榮忙笑道:“我不是說過了麽?我自己會好的。”

彩朵點點頭,道:“現在天還沒亮,方哥哥,我們現在走吧?我真怕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突然來殺你。”

方榮忙道:“可是我動也動不了,而且現在是非常時期,哪那麽容易說走便走的。”

彩朵一時無計可施,又哭起來。方榮想幫她抹了淚安慰,但見了她的臉,內疚不已,更怕她知道了,忙道:“彩朵,你不要哭了,這不關你的事,而且你身為一教之主,怎麽能哭鼻子呢?讓五毒教之人瞧見了,他們臉麵何存?他們知道有個隻會哭鼻子的教主,他們怎麽在江湖上立足呀?”

彩朵撲哧一笑,又傷心道:“彩朵隻在方哥哥麵前哭。”

方榮一時覺得幸福無比,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順不過氣來,咳個不止。

彩朵一時也放下心事,邊幫他順氣,嗔道:“你就知道取笑人家。”

方榮忙道:“好,好,我不笑了。”頓了頓,瞧著她臉,又道:“彩朵,都怪我害了你,以後,我不會再讓別人傷害你的。”

彩朵羞紅了臉,低下了頭,許久不說一句話。

方榮忙道:“彩朵,怎麽啦?”

彩朵忙搖頭道:“沒什麽。方哥哥,我有些困啦,可以…可以在你懷裏躺一會麽?”

方榮不忍逆她,忙摸著她頭,彩朵自然地將頭枕在方榮胸前,坐在床邊,閉上了眼睛。

此時地方榮是千頭萬緒,彩朵成了這樣,隻覺很對不起她,隻覺她現在比花語婕還可憐,實不忍傷她一點點心。想著想著也睡了過去。方榮醒了過來時,知彩朵早已醒了,笑道:“彩朵,怎麽還耐著不起床呀?”

彩朵羞紅了臉抬起頭來,道:“人家才醒的嘛,你吵醒人家啦。”

方榮起身來,道:“彩朵,我們離開這裏吧。”

彩朵喜道:“方哥哥,你真的全好啦?”

方榮點點頭笑道:“那是當然。”

彩朵又道:“那我們要到哪裏去?”

方榮黯然道:“我來到塞外,是找毒王前輩的。”

彩朵小聲道:“其實我知道是魏忠賢害我族人的,其實我也知道是冷淩害花語婕的,我本來想找個機會毒死魏忠賢的,方哥哥,你恨我麽?”

方榮忙笑道:“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你也要殺魏忠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彩朵低下頭道:“我願意陪你去找毒王前輩。”

方榮忙道:“那我們還等什麽,我們走吧。不過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彩朵現在是方榮說什麽是什麽,自然無任何異議。其時眾人也隻道方榮被氣走還未歸,所以都沒他房間找。於是兩人收拾行李輕輕往外走去。加之方榮好輕功,果然無一人知曉。

出了城,方榮帶著彩朵往黑山方向走去。走了幾裏,前麵有地動山搖之聲傳來,方榮知道這是行軍之聲,忙拉了彩朵到山上躲起來。等大軍過後,方榮道:“想不到還要打戰,彩朵,你說有什麽辦法不打戰麽?”

彩朵道:“隻要昏君一死,便不會打戰啦。”

方榮喜道:“對了,擒賊先擒王,我以前還跟楊姐姐說過要用我的射日弓殺了辮子兵統帥呢。”

彩朵本來是說熹宗死了就不用打戰了,想不到方榮理解成殺了清兵統帥,真是哭笑不得,道:“那你知道他們統帥在哪麽?哪那麽容易殺的?”

方榮道:“確實如此。那隻有暗中跟蹤了。彩朵,你找個地方躲起來。”

彩朵知攔不住他,更不願逆著他,道:“那你小心,你的傷還沒好,不要…總之一切小心。我…我在這裏等你。”

方榮也不知要去多久,道:“這裏沒吃沒喝的,你留在這裏幹什麽?”

彩朵傷心道:“我怕你找不到我了。”

方榮忙拉了她手道:“彩朵,我不願你傷心,但我希望你回去,回到你族人身邊,魏忠賢我會幫你殺的。”彩朵隻抿嘴不住搖頭。方榮喝道:“聽話。”

彩朵哭道:“那你會來找彩朵麽?”

方榮點點頭道:“會的。”

彩朵抹了淚道:“雖然方哥哥不能娶彩朵過門,彩朵也不能夠與方哥哥成親,但彩朵隻希望與方哥哥在一起,是一天算一天,是一刻算一刻。”

方榮甚是感動,將彩朵摟在懷中,道:“不管彩朵多麽醜,方榮還是喜歡彩朵的。”

彩朵道:“嗯,彩朵雖然比不上花語婕,但彩朵也不算醜,隻是彩朵配不上方哥哥。”

方榮放開她,道:“彩朵,等我的事一了,我便回去稟報父母,讓你當我的娘子,你願意麽?”

彩朵高興地留下淚來,卻搖了搖頭道:“不,彩朵發過誓,不能嫁給方哥哥,彩朵隻要與方哥哥在一起便很開心啦。方哥哥,我聽你的話,馬上回去,族人還等著我呢。”

方榮忙道:“不管發生什麽,一定要等我,知道麽?”

彩朵高興地點點頭。方榮內疚地別過頭,本來想叫她走,但又怕她因為麵容之事出事,忙又道:“彩朵,要是你的眼睛瞎了,你會怎麽樣?”

彩朵想了想道:“要是再也治不好,我便去死。”

方榮大驚,忙又問道:“那要是你被毀了容呢?”

彩朵自然而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臉,一摸之下大驚失色,原來光滑細嫩的臉現在摸起來凹凹凸凸,棱角分明,想起自己中的毒,失聲大叫一聲,不理方榮往山下跑去。

方榮萬料不到她會知道,回過神來,一把摟住彩朵,不讓她再跑,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們這便去找毒王,幫你恢複容貌。”

彩朵想掙脫,卻怎麽也掙不脫,哭道:“我變成醜八怪了,我變成醜八怪了。”

方榮傷心道:“都怪我不好,我發現得太晚了。都怪我不好。”

女子最注意的便是自己容貌,特別是漂亮的女子,現在毀了容,彩朵豈能聽得進去,更何況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麵前,隻又哭又鬧,隻始終掙之不脫。

方榮忙道:“彩朵,不要鬧了,我會治好的。”

彩朵終於停了下來,眼淚卻不住地流,別過臉也不敢讓方榮看。方榮怕她什麽時候去尋短見,隻得道:“這樣吧,你不要回去了,留在我身邊吧。”

彩朵心中早已打定主意,不點頭也不搖頭。方榮拉著她往清兵方向走去。方榮很輕鬆地繞過哨兵,在一處山頂上觀察。城上城下已然打起來,場麵與昨日一般慘烈。

方榮見了一處高手最是雲集,坐騎最好,戰衣也是最好之人,料定此人定是他們統帥,取了射日弓,但此地離那人實在太遠,忙對彩朵道:“彩朵,你留在這裏,我去去便回。”

彩朵眼色茫然,對方榮不理不睬,方榮暗暗歎了口氣,忙下了山,尋了一處最好的位置,搭了箭往那統帥射去。一箭穿背而過,那統帥應聲而倒。那邊廂一時慌作一團。

方榮暗暗高興,正欲去找彩朵,隻聽得城中袁豐用千裏傳音道:“努爾哈赤死了!努爾哈赤死了!”

戰爭雖是激烈,但人人都聽到了,清兵都往回瞧,果見統帥倒地不起,見身旁護衛在搶救,一時士氣大餒,失了鬥誌,許多清兵往回跑。而城上官兵士氣大振,齊聲歡呼,叫得地動山搖,清兵更是無心戀戰,將領如何叫都叫不住了。清兵將領無奈,隻得暫時撤兵。

方榮聽說是努爾哈赤死了,更是高興,直想馬上回城跟楊羽訴說。想起彩朵還在山上,忙上山去找她。但卻哪裏還有彩朵的影子,忙又在附近找了個遍,也沒見蹤影。方榮萬分著急,這時要到哪裏去找?但沒見屍,至少她沒尋短見,放下一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