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朵早已沒了自理能力,本來打算一死了知,但怕方榮真的跟她一般幹傻事,其實心中還真是舍不得離開方榮的。

方榮在村舍中好不容易找了一塊黑紗,又尋了一鬥笠,戴在了彩朵頭上,方榮自己左瞧右瞧,已然瞧不見了彩朵臉,微笑道:“現在好了,我們走吧。”

彩朵忙如驚弓之鳥般緊緊拉住了他手。方榮邊走邊道:“我必須得找毒王前輩,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找得到,或許幾天,或許幾年,或許幾十年…”

彩朵輕聲道:“不管多久,隻要方哥哥不丟下彩朵不管便成啦。不然…不然我隻有真死了算了。”

方榮忙雙手握了彩朵香肩,急道:“你怎麽會這樣想?好,我們馬上成了親。”

彩朵忙不住搖頭,道:“與方哥哥在一起,彩朵便心滿意足了。我不要方哥哥因為可憐我才娶我。”

方榮忙道:“那你以後不許有死的念頭,知道麽?”彩朵忙輕輕點點頭。方榮鬆了口氣,放開她道:“我們走吧。”兩人無目的地走了一陣,方榮忽道:“又打戰了。原來我們又回到寧遠城了。”忙拉了彩朵至一處躲起來。

不過寧遠城在袁崇煥的指揮下還固若金湯,戰爭雖然還是那麽激烈,但清兵還是未能攻破城門。

方榮瞧了一陣,又見了一統帥,忙又拉弓搭箭。正欲射出箭,忽見那統帥下了馬,往回跑去,在一人麵前跪下了。方榮仔細一瞧,不是努爾哈赤是誰?原來努爾哈赤開始本不敢再上戰場,對於他來說也不用上戰場,就怕如方榮一般厲害的刺客行刺。但在軍營中已見了方榮,隻道方榮不會再出現,所以還是上了戰場以增士氣。

方榮忙將箭頭對準了他。嗖地一聲,邪王情急中將鐵錚一擋,箭一穿而過,努爾哈赤落下馬,眾人忙急急將努爾哈赤帶走。近衛軍忙往方榮方向追來。

方榮心中高興,忙拉了彩朵道:“彩朵,我們快走。”

彩朵惑道:“方哥哥,你怎麽這麽高興?是不是辮子兵退了?”

方榮笑道:“沒有,不過我終於把努爾哈赤射下馬來了。不管死不死,他們都是群龍無首了。”

彩朵也是大喜,道:“哼,本來我覺得努爾哈赤不錯的,可是他要與魏忠賢勾結,我也不喜歡他。”

方榮因為高興,一把抱起她,邊跑邊道:“再不走,我們可就要與努爾哈赤一般了。”

彩朵忙道:“那我們要跑到哪裏去?”

方榮笑道:“我也不知,反正不被他們追到便萬事大吉了。”

彩朵笑道:“嗯,不過方哥哥才不會怕他們呢。”

方榮笑道:“我可沒那麽厲害,我現在肚子餓得緊,得去找些吃的來。”方榮抱著他雖不能說是慌不擇路,但也是亂走一通,也不知走到什麽地方了,反正離寧遠城是越來越遠了。

走了一兩日,至一山角下,方榮拿了地圖來瞧,喜道:“彩朵,我們到黑山啦。”

彩朵惑道:“黑山怎麽了?”

忽聽得一人笑道:“黑山有寶藏。”

方榮笑道:“秘王,你真在這跟我啊?要是我一直不來,你豈不一直在這等下去?”

彩朵驚道:“秘王?便是與屍王、邪王齊名的秘王麽?”

秘王笑道:“姑娘還算識貨。”

方榮哈哈大笑道:“是啊,確實識貨,就是不識人。”不過見不到秘王生氣的樣子覺得有些可惜。

秘王等他笑完,道:“這姑娘非於姑娘非程姑娘,更非花姑娘,她是誰?”

方榮哼一聲道:“這不用你管。今在這碰上你,不是你死便是我活。”說完衝上前去。

秘王忙退後一步,擺手道:“我們無怨無仇,何必拚個你死我活?我們來這不是為了共同目的的麽?而且我準備還你刀了。”

方榮停下惑道:“你何時如此大方了?”

秘王笑道:“那當然要看你的表現了。刀對我來說可沒用。”

方榮笑道:“是啊,你要什麽有什麽,還想一把破刀幹什麽。”

秘王歎口氣道:“人的追求是無止盡的,不過我一生的追求其實並非榮華富貴,當你熱心於一件事後,你便想在這件事中天下第一,希望沒人是你的對手,比如有人天生喜歡錢,於是希望自己是最富有的,有人喜歡勢,於是希望自己是皇帝,但我隻喜歡武。所以我要成為天下第一。我雖被人稱一聲秘王,但我武功不是最厲害的,以前是武王,武王死了,但還有劍王、刀王、屍王、邪王與我平起平坐,而且,現在又有個方榮,你叫我如何甘心?”

其實方榮以前不也是想成為天下第一麽?可是自己現在又怎麽樣呢?寸步難行,自己不過想當個大俠,可是別人沒人這麽想,反而被陷害成天下最惡之人,道:“我與你卻不同,我的追求是平靜的生活。”

秘王笑道:“好了,我們開始吧。”

方榮全神戒備,哼一聲道:“我怕了你不成?”

秘王忙笑道:“你誤會了,我說開始是說我們開始找寶藏了。我以前好說了,金銀財寶歸你。我隻要我想要的東西。”

方榮笑道:“原來如此。奇怪了,以秘王量天尺的本事,豈會還沒找到?”

秘王笑道:“那你可說錯了,我早已找到,不過進不去。你卻不同,你都進去過了,所以我才要來等你。”

方榮嘿嘿一笑,道:“你也錯了,我可是第一次來塞外呢。”

秘王見他來了畢竟高興,也不理會是真是假,道:“來吧。”說完轉身走在了前麵。

方榮出於好奇,跟在了他後麵。秘王帶著他二人穿一片樹林,又穿過一片沼澤,過了一條河,終於在一條山穀停下了。方榮望眼瞧去,對麵山壁如鏡般光滑,比這邊高出許多。方榮再往下瞧去。濃濃的煙霧瞧不到底,忙撿了塊石頭丟了下去,許久不見一聲響,若非這裏空寂,若非方榮耳力比別人好,還真聽不到石子落穀之深,歎道:“怎麽這麽高?下麵還沒有水。”

秘王道:“所以要瞧瞧我們的本事了,我們得爬下去。”

方榮忙再瞧了瞧這邊懸崖壁,還好不是與對麵的石壁一般光滑如鏡,道:“寶藏在下麵麽?”

秘王笑道:“我親自下去過,你還能騙得了我?你不是說我有量天尺麽?所以我能測得出哪裏地下百尺有黃金。大明朝能開礦采金有我一份功勞,隻不過我不屑罷了。不然富可敵國不在話下。開國時的沈萬山,何許人也?他富可敵國,何也?他乃我董斌祖師爺。”

方榮聽他吹得性起,不過沈萬山還是知道的,道:“我念的書少,見識更少,也不知你說的是誰,這人是真是假,不過你梁上君子之為我是明白的。”

彩朵撲哧一笑,但知秘王厲害,嚇了一跳,忙躲到了方榮身後。

秘王哼一聲,道:“小姑娘不敢真麵目示人,一定長了一張奇醜無比的臉吧?”其實他這話一為了解嘲,二為真的好奇,並未真的認為彩朵真醜也不敢見人,在他眼裏,方榮身邊的女子都是一個比一個漂亮的。

不想這正好說中了,方榮大怒,忽地一掌往秘王擊去,秘王一退,遠遠避開了,道:“方榮,你氣量也太小了吧?”

方榮本來早欲殺之他而後快,不理他之言,一閃而前,使了一套掌法往秘王攻去。

秘王也是避之不開了,畢竟方榮輕功不在他之下,忙也使上千變萬幻手,借著量天尺輕功與方榮過了幾招。秘王也不知方榮真生氣,隻道他是借題發揮,道:“你殺了我你永遠也得不回四王刀了。你不想想麽?”

方榮根本沒聽入耳,見掌法奈何不了他,忙又換了一套拳法,無奈秘王量天尺的造詣已入化境,這裏山石林木又多,他可憑借之物過多,而這量天尺並非隻用在作梁上君子之上,也並非隻用在躲閃逃命之用,若非是方榮,隻怕死了十次百次了。所以方榮要殺他真不是容易的。

秘王雖不怕被方榮殺了,但如此下去可不是辦法,正無計可施,忽見彩朵捂了臉往林外跑去,忙叫道:“你還打,那小姑娘跑啦。”

方榮回頭望去,彩朵真的傷心而去,原來彩朵被秘王一取笑,低了頭發了一陣呆,回過神來,再也受不了,轉身跑去。方榮知彩朵現在什麽也瞧不見,在這種地方亂跑可不是鬧著玩的,忙轉身去追彩朵,才得以讓秘王鬆了口氣。

方榮追上彩朵,拉住她將之摟在懷裏,安慰道:“你不要聽他亂說,沒事的。我們不是正在找毒王前輩麽?找到他後便可以為你恢複容貌了。隻是你需要等一等。可是這段時間你不能胡思亂想,知道麽?”彩朵隻抽泣地點點頭。方榮忙笑道:“傻丫頭,別人說什麽你管他呢,你又不是要跟他在一起,你是跟方哥哥在一起。你隻在乎方哥哥的想法便成了。而方哥哥的想法便是,方哥哥絕不會離開你的。”彩朵忙又點點頭。方榮回頭瞧去,秘王已不知蹤影,又道:“我們被秘王騙來這裏,還好我在來之時記住了出去的路,我們走吧。”

兩人走出了林子,出了黑山,方榮又當心起戰事來,更當心楊羽、信王他們,若城破了,信王也是沒得光逃的,這才暗罵自己怎麽把保護信王之事忘了,忙匆匆忙忙往寧遠城趕。當兩人趕到寧遠城下時,戰爭早已結束,空地上一個人也沒有,除了城牆未修補好外,其他早已收拾得幹幹淨淨,好像前幾日什麽事也沒發生。

方榮心中暗暗高興,忙往城門趕。忽地一箭往方榮射來,方榮接過箭,心下大怒,又聽得城門上一人喝道:“來者何人?”

方榮暗哼一聲,道:“方榮、五毒教教主。”

城上之人大驚,一人忙急匆匆下樓去了。剛才那人忙恭敬道:“方大俠請多等片刻,小人已派人請袁將軍等人來。”

方榮道:“辮子兵退了麽?還會再來麽?”

那人忙道:“努爾哈赤受了重傷,袁將軍說不會再來了,不過我們還需提防,一刻也不敢鬆懈。”

方榮笑道:“哦,那就好。既然如此,請待方榮向袁將軍問安,方榮還有要事,要走了。告辭!”

那將軍大急,竟跳下樓來,道:“方大俠請留步。”差點落入護城河。

方榮甚為感動,忙道:“大人何必如此?”

那人忙道:“方大俠走了,袁將軍怪罪下來,小人可擔當不起。方大俠是袁將軍救命恩人,更是寧遠城百姓救命恩人,也是小人救命恩人,我們還沒謝方大俠呢,方大俠可不能走。”

方榮惑道:“大人這話說得嚴重了。我怎麽成了寧遠城百姓救命恩人,成了大人救命恩人了?”

那人忙道:“努爾哈赤怎麽受傷的我們可都知道,若非如此,我們還不知要打多久的戰,我們也不知還能堅持多久。我們雖都不打算活了,但能留下一條命,這不是更好麽?這不是袁將軍與方大俠的功勞麽?”

方榮歎口氣道:“原來努爾哈赤沒死。”彩朵忙拉了方榮衣角。方榮馬上明白過來,忙道:“方榮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了,大人還是請回吧。”說完摟了彩朵如電般離去。

方榮放下彩朵道:“彩朵,你知道魏忠賢在什麽地方麽?我想好了,既然魏忠賢也來了塞外,要叫他有來無回才是,不然給他回了宮,再殺他可就更難了。”

彩朵搖搖頭道:“原來隻有他找得到我,我找不到他。”

方榮歎口氣道:“說的也是,有那麽多人想殺他,他還不躲得好好的。再說,辮子兵走了,也不知他走了沒有。”

彩朵道:“我想起來了,他本來有個計劃,因為我們打探到信王也來了寧遠城,魏忠賢打算還要殺信王的,隻要信王還在寧遠城,或還在塞外,魏忠賢應該不會走。方哥哥,你以前不是也救過信王麽?”

方榮笑道:“是啊,不然我也不會認識你啦。”頓了頓又驚道:“那我還得回去幫袁豐一把。彩朵,其實信王是個好人,若他當了皇帝,百姓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若他像他哥哥一般,我第一個殺了他。”

彩朵點點頭道:“早知我不要你走了。都是我害了你。”

方榮趕緊隔著黑紗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他的命可沒彩朵話重要。”

彩朵忽然哭出聲來,道:“方哥哥,你不要這樣,我知道的,你越這樣,我越痛苦。”

方榮忙抹了她眼淚道:“對不起,我隻想讓你開心,想不到卻讓你更傷心了。”

彩朵止了淚道:“嗯,我們回去吧。”

兩人走了沒幾步,見楊羽等江湖人士與幾名將軍跑了過來,袁崇煥、袁豐、信王等人沒來。楊羽又氣又喜,首先道:“你真是的,來了又走。”說完像個大姐姐一般拉著方榮與彩朵之手便往回拉,又道:“袁將軍可在等著你呢。”

方榮羞紅了臉小聲道:“楊姐姐,快放手。”

楊羽笑道:“你怕我吃了你麽?”卻是不放手,生怕他又跑了一般。其實眾人都知楊羽曾經為了方榮寧願得罪華山派等人的,更知方榮與她之間的感情,男的沒人笑她,女的反而羨慕她,她不這樣反而奇怪一般。眾人都不說一句話,連一向刁蠻任性的宋惠也沒說一句話,這裏許多人雖都與方榮有隙,但這一刻都沒有多想,隻把他當成英雄。

方榮被楊羽拉入城,又進了袁府,袁崇煥等人忙出來相迎。一番客套,方榮已知信王暫無恙,當日眾人大擺宴席,又慶祝一番,大家都來給方榮敬酒,而對於彩朵始終戴著鬥笠遮著臉都不在意。到得晚間,各人各自去睡了。

方榮安頓好彩朵,讓她睡下後,忙去找袁豐。袁豐本來喝得大醉了,因為他知道方榮來了得放心了,這些天來他還是頭一次放鬆了警惕,聽說方榮來了,搖晃著開了門,道:“方榮,你來啦?你不陪著彩姑娘麽?找我一定有事!說,什麽事?”

方榮想不到他比自己還醉,忙笑道:“沒什麽,聽說魏忠賢還沒走。”

袁豐一聽魏忠賢,酒醒了一大半,驚道:“什麽?魏忠賢?他也來了寧遠城?”

方榮惑道:“你不知道的麽?他與清兵勾結,欲攻破寧遠城,現在清兵退了,他又想著要害信王了。”

袁豐想了想道:“看來得馬上回京了。”

方榮道:“可是我不會回京的。”

袁豐忙拍了方榮肩膀笑道:“放心,我能帶著信王來寧遠城而相安無事,那我也能帶著信王回京而相安無事的。不過若非你告訴我魏忠賢也來了寧遠城,我還真怕…好,既然清兵退了,我們明日便走。”

方榮笑道:“這我就放心了,我就說,隻要有袁兄,信王一定會沒事的。你安心睡吧。今晚信王就交給我了。”

袁豐忙笑道:“嗯,我今日喝得多了,還真動不了了。”說完轉身回屋了。

方榮回到自己屋中,忽聽得隔壁彩朵房內一聲尖叫,而這聲尖叫是從宋惠口中發出的。方榮大驚失色,忙衝入彩朵房中,隻見宋惠呆在床邊,茶水摔在了地上。方榮這才知彩朵沒事,而是宋惠瞧見了彩朵醜陋的臉,而彩朵雙手蒙住了臉不住抽泣。方榮又氣又怒,一把推開宋惠,將彩朵摟在懷裏,對著宋惠厲聲道:“誰叫你進來的?快滾出去。”忙又柔聲道:“彩朵,沒事的,沒事的。”

這時楊羽等人也聽到宋惠的叫聲衝了進來,瞧了裏麵情形,也不知發生了何事。方榮見越來越多的人,怒道:“都給我出去。”

楊羽忙道:“方榮,發生什麽事了?”

方榮對她不敢生氣,怒視宋惠,道:“你進來幹什麽?”

宋惠回過神來,撲入楊羽懷中哭起來,邊哭邊道:“我不知道,我隻是想給彩姑娘倒些茶。我沒有別的意思。”

方榮怒道:“你是不是想害她?不錯,她是五毒教教主,是你們名門正派欲除之而後快的大魔頭。她是我未過門的娘子,你們若誰敢害她,我便殺了誰。”

楊羽忙道:“方榮,惠兒絕沒有那個意思,惠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待她道歉。你不要生氣了,可以麽?”

方榮輕撫著彩朵,讓她將臉藏入自己懷中,道:“你們都出去。聽到沒有。”

楊羽忙拉了宋惠出去。餘人更不敢多留,都退了出去。這時彩朵才大聲哭了起來,道:“方哥哥,你不要怪惠姐姐,她也是關心你,想向我問你的情況。可是我嚇到她了。我不怪別人,因為這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己的毒把我的臉毒成這樣的。方哥哥,你去睡吧,我想一個人休息一下。”

方榮忙道:“嗯,你可不許幹傻事,聽到了麽?”

彩朵點點頭,道:“沒找到毒王前輩之前,我絕不會幹傻事的。方哥哥,你說,毒王前輩會救我這魔頭麽?”

方榮忙道:“我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毒王一定會救你的,退一萬步講,就算他不肯救你,難道隻有他一個人能救你麽?”

彩朵道:“嗯,隻要有方哥哥在身邊,我便什麽也不怕,什麽也不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