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車隊發生了兩件大事。

首先,A1醒來了。

然後,星旅生氣了。

且不說A1醒來吧,星旅在隊友心目中雖然並不是和藹可親的形象,但是她卻從不見生氣,就好像所有事都和她無關,沒什麽能讓她動容,而她的能力也確實不用動容什麽。

可是現在她卻把自己關在車上,誰說都不出來。

星旅對A1的不待見是那麽的明顯,導致A1醒來三天了,隊裏的人都不敢讓這兩人處在同一場合。

於是A1根本不知道隊裏還有這麽個人存在。

其實何平是存了心想讓星旅見見A1的。

他心底覺得A1的醒來和星旅有莫大的關係,然後就是另外一個原因。

他想讓A1認識一下世界上除了男人以外的另外一個性別,女人。

不用懷疑,A1確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女人,確切的說,他連男人是什麽都不知道,再確切的說,這家夥什麽都不知道。

聲帶已經發育完整的他甚至隻能發出一些嘶啞難聽的模糊音,他像猴子一樣能模仿一切,於是三天後他的舉手投足已經帶上了軍人的剛烈利落。

誰都不敢相信這個滿車隊亂竄的家夥三天前其實路也不會走。

三天時間,槍械使用,軍容軍姿,標準戰術動作,甚至簡易火炮組裝……這些傻大兵們會的絕活,幾乎都被A1學去了,而且瞧他那不亦樂乎的架勢,似乎比這些軍營中摸爬滾打數年甚至數十年的還要熟練。

但是他的神誌就像個嬰兒……傻大兵們沒有會當媽的。

如果隊裏沒有女人還算了,偏偏有個女人,卻沒有人敢去激發她的母性,這個唯一的女人已經明確的表現了她在看到A1時,A1清澈無辜的眼神隻能激發她的,凶性。

李忠良清楚的記得星旅在昏迷了一天一夜以後醒來時,隊友們興高采烈的把她拉到A1所在的那輛車,想讓她看看她的“成果”,結果卻令所有人一身冷汗。

星旅一言不發,麵色陰沉,她舉起雙手,兩把刀在她手中凶光畢露……

“讓開。”沉沉的聲調。

李忠良頂著一頭白毛汗擋在前麵,順便拉著張宇則一起擋著:“星,星旅,你想幹嘛?”

“對我有威脅者,殺。”

“威,威脅?那,那孩子哪裏有威脅了?”

“他的醒來讓我付出了巨大代價。”

“什麽代價?我們補償你成不?”

我都不知道怎麽補償……星旅無語的看了看李忠良:“你補償不了,如果那家夥一直存在,我寢食難安!”

“呃。”星旅的果決和狠辣張宇則是知道的,她可以眼都不眨的斬斷恒依的頭,為此他不僅一次感到難以忍受,現在看她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禁不住有些後背發涼。

但是何平介紹過A1的重要性,無論如何不能讓星旅對A1下手,想罷張宇則和李忠良很一致的又拉了旁邊好幾個隊友壯膽,死死擋著星旅。

見這情況星旅也明白硬闖沒什麽意義,現在不是和這幫地球地頭蛇翻臉的時候,心裏暗暗估計了一下這個A1的成長速度,約摸自己如果找到機會殺他沒問題,她冷冷的收刀,轉身跳上自己的車,就再不出來了。

“呼!”所有人齊籲氣,相視苦笑。

距離首都還很遠,沒有個把月到不了,途中還危機四伏,再加上隊中出現如此局麵,李忠良感覺前途渺茫。

脫脫有些擔憂的看著車後座的星旅,不想下車,但是被厲振珂硬扯了下去。

“別打擾她。”厲振珂低聲警告,“星旅很少這麽嚴肅,這次估計那個A1對她確實造成很大傷害。”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怎麽能傷到星旅。”周揚懶散的蹲在車外,手裏壓縮餅幹,盯著A1所在那輛車,嘴在笑眼神很冷。

“不管是什麽東西,反正不是好東西。”阿爽斬釘截鐵的下結論。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阿爽幾人沒多久就知道了些大概,一時間都很憤慨,B2車隊對星旅的尊敬讓他們明白了在A1基地中星旅帶給他們的幫助是多麽的大,可是現在星旅受了這樣的傷,那些人卻緊張著那個傷了星旅的A1,這讓四人感覺很不爽。

他們忘不了幾天前星旅被抬到車上時,那蒼白的嚇人的臉色。

“靠!沒心情吃!”周揚狠狠的舉起壓縮餅幹,終歸沒魄力把它扔地上,隻好鬱悶的把餅幹塞進懷裏,“我去休息會。”

“嗯,我們守著。”厲振珂點頭。

周揚去睡覺了,脫脫,厲振珂和阿爽各占一邊,蹲在車旁,他們也不知道該防禦什麽,因為在B2的臨時基地中,那些走來走去兩人一組的衛兵遠比他們專業,但是他們就是想守著。

星旅看著窗外,那輛A1所在的車,心裏的殺意洶湧著,然後被理智壓下去。

這一次魯莽的精神力試探讓她承受了幾乎毀滅性的打擊,她號稱元帥級的精神力,竟然瞬間變成了幹涸的河床。

對於精神力戰鬥者來說,就形如變成了一個廢人,雖然星旅是精神力和體技雙修,但她的武力值在戰鬥星隻能算二流,在這兒,換了身體,換了戰鬥方式的情況下,她不知道,或許她是強者,但曾經她的形體強度能夠抵抗高強度精神力轟炸,但在這裏,在沒有精神屏障的情況下,她不知道自己的肉體能不能抵抗一輪炮彈齊射。

聯盟最柔韌的波波膠皮膚,終究不是盔甲啊。

最打擊的是,小智進入了休眠。

這是她執行任務最根本的用具,沒有小智,在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憑借她的腦力運算速度,她花一百年也不可能完成任務,甚至現在,她連與人交流都沒信心。

可是曾經她的精神海廣袤無垠,運行小智的那點精神力根本可以忽略不計,但是現在即使是那一點精神力都成了奢侈。

她想起剛來地球時小智給她的表單。

一噸高熱量食物能給與她的能量不足千萬分之一甚至更少。

一天的太陽暴曬情況不定,但是比食物有用。

直接吸收周邊物體能量是最快捷的,但是她的心裏自有一本聯邦法律,吸收能量隻能是沒有生命的物體,絕不能吸收智慧生命的能量。

否則……她的目光又盯向實驗車,哼!

敢吸收我的精神力,就衝著聯邦法律,我也要替天行道滅了你!

A1孩子般強烈的求知欲弄得整個車隊雞飛狗跳。

最可怕的是他不僅擁有如此強大的求知欲,還有更強大的精力。

無數次被半夜叫醒的李忠良忍無可忍,找上了星旅。

“星旅,借幾本書,給小孩看的。”

星旅翻翻書包,裏麵都是小智給準備的槍械還有人際交往類,她有些茫然,問:“什麽叫給小孩看的?”

李忠良搔搔頭:“就是,呃,帶漢語拚音的……靠!我們連漢語拚音都不會教,算了,就是那些童話啥的。”

“童話是給小孩子看的?”星旅臉色詭異。

猛然想到星旅前陣子捧得都是童話書,李忠良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沒沒沒,就是,唉,我瞎說什麽呢,唉唉,隨便什麽都可以,我讓何平給他讀!”

星旅也沒心情跟李忠良計較,她把手裏的幾本童話都扔出去,想了想,又從拿出幾本書扔給李忠良:“這些估計你們有用。”

李忠良接過一看,汗都下來了,《嬰幼兒哺育技巧》,“星,星旅……這書你哪來的,你怎麽會看這書?”

星旅聳聳肩:“我看不懂。”

聯盟的生育早已完成機械化,父母雙方提供各自信息鏈就能在專業場所製造自己的孩子,哺育這種事情早就成了傳說,星旅連人類女性胸前為什麽會有那麽累贅的兩團肉都沒搞清楚,更不會看得懂哺育大全了。

李忠良完全想歪了,笑的有些詭異:“你以後會看懂的。”

“哦,這樣。”以後小智來了就能解釋了,星旅深以為然,“沒錯,估計以後就看懂了。”

倆想法相差十萬八千裏的家夥倒聊得挺投機。

李忠良把星旅那拿來的書全部扔給了何平,讓他教A1識字,何平很崩潰,他是被A1整的最慘的一個,但是估摸著以後A1就是他的祖宗,他不敢怠慢,隻好苦著臉接了這差事。

A1果然消停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再被他這麽純潔而撩人的折磨著,不久後B2車隊就該覆滅了。

有意識的想把A1培養成軍事類人才,李忠良在看地圖商量路線的時候都在實驗車裏進行,A1對此確實感興趣,看到地圖就興奮。

“河,河……”嘶啞難聽的破鑼嗓子,A1的標誌,他指著地圖上某處的一個字邊讀邊自個兒傻笑。

“河什麽?”李忠良笑得像個慈父。

何平在一旁急的滿頭大汗,感覺就好像首長在檢驗自己的成果。

A1歪著頭,盯著旁邊的字發了會呆,然後遲疑的說:“西?”

“是東!”何平忍不住糾正,“東西都分不清啊!”

李忠良還是很滿意,傻大兵們不會教書,都是讓A1自己拿著書死記硬背,能有點成果已經不錯了,他樂嗬嗬的讓何平帶著A1在一旁聽著,然後招手讓幾個負責開車的戰士叫過來。

“我們很快就要路過河東基地,雖然沿途我們已經有路過兩個基地,但是由於要繞路,我都沒讓車隊過去,但是現在我們的補給不夠了,基地又剛好順路,所以我的建議是進入這個基地補給一下,現在來問問你們的意思。”

司機們盯著地圖看了會,幾個認真的還拿手指順著路線一路過去,在標了河東基地的地方頓了頓,都點頭:“我沒意見。”

李忠良毫不意外:“那麽,報上還剩下的裏程和物資。”

一旁的軍需統計小隊長上來拿著數據說:“到河西還有一百多公裏,油料基本剛夠,物資則還充足,本來準備的是四十人來回,現在……”他沒說下去,在場的除了A1臉色都有點黯然。

“了解了,這樣就好,最好到了那裏能聯係上首都,讓他們派人來接A1。”

A1在一旁似懂非懂的聽著,看到很多人都看向他,就笑嘻嘻的朝大家都招招手。

遠處傳來零碎的槍聲,是稀稀拉拉的喪屍在遊蕩被衛兵直接轟殺,A1臉色都沒變一下,習以為常。

他這樣,算不算是在亂世中出生的呢?李忠良暗暗的想。

想到那些在基地中出生的嬰孩,他的臉色更黯然了。

河東基地是一個當地政府組建的幸存者基地。

他們把基地放在了一個體育館裏頭,這是河東市最大的建築,當年就因為設計不合理進出口過小頗受詬病。

沒想到亂世一到,這反而成了一個巨大的優點,隻需要少量的衛兵守住門口,喪屍別想進來。

這是一個六萬人體育場,屬於規模中等,現在操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帳篷,有些地方還有炊煙升起,走來走去的人雖然不至於精神飽滿,但是也不顯頹喪。

果然是受到首都蔭庇的好啊,連精神氣兒都不一樣,周揚等人感慨。

車隊人隻是經過一些儀器檢測就得以進入基地,很多人都很好奇的看著這個軍用車車隊,眼裏都是希冀。

很久前曾經有來自首都的軍用車來送過物資,那是所有人最感激政府的時刻,可是兩次以後就沒有了,他們除了翹首以待,就隻能用自己的存糧和搜索隊拿命換來的糧食來維持著。

基地長總是說基地有儲備,請大家放心,但是大多數人都半信半疑,因為他們看到連基地長都是一日兩餐每餐餅幹清水。

食物,是貴比黃金的東西。

操場中的綠茵場全部被鏟平了,沒人知道草叢裏突然躥出的小蟲子什麽的會不會就帶有病毒,泥土在嚴寒中被凍住,深冬快來了,北方愈發的冷。

即使有高高的看台和圍牆擋風,但是偌大的操場就像個天然的聚風場,冷冽的寒風在體育館中打著卷,帳篷連帶著人在裏麵瑟瑟發抖。

“物資不夠了。”基地長張東浩緊緊皺著眉,他頭頂的頭發快掉光了,透過解說室巨大的透明玻璃望進場中,整個操場一覽無餘,各色的帳篷就像風一吹就會飄搖的落葉,看的他心一陣一陣的抽緊,“病毒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隻顧著逃,頂多有些帶著點糧食,根本不可能有人帶冬衣……咱北方人現在都嬌嫩了,沒暖氣根本活不下去,更別提現在最後的就是一層毛衣了。”

說著,他指指一圈明顯被隔離開的帳篷:“那裏都是被凍病的人,我們藥品不夠,隻能讓他們撐著,這些人一個控製不好,就是流感的源頭啊,現在要是流感爆發,那跟瘟疫也沒兩樣了。”

李忠良也皺著眉,他雖然不是憂國憂民的人,但是作為一個軍人,卻有著比別人更重的責任感:“你需要我們怎麽做?”

張東浩苦笑著搖搖頭:“你不是我第一批請求的人了,但是至今都沒有回音,我隻想請你給首都帶個話,問問他們有沒有辦法處理我們這個基地?我聽說首都還有大半個城沒有淪陷,能不能再擠點人進去?唉,我也知道可能性不大,我就是說說,實在不行,給點冬衣也成啊。”

“你們沒有自己去搜物資嗎?”

“我們河東隻是小城,根本沒部隊駐紮,咱們現在組成搜索隊的,都是一群學生……”

“學生?!”李忠良騰的站起,“政府不是都有常駐衛兵的嗎?”

“都大半年了,這些人還能剩下幾個啊?”張東浩盯著李忠良反問,“短波還能用的時候我問過首都,能不能撥點隊伍過來,還不是沒回音?”

李忠良默然不語,他並不是駐紮首都的,對一切並不清楚。

“這體育場是當時河東大學的校長打電話來讓我轉移的,城裏一出現病毒,全城都亂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校長打電話過來說逃出去人擠人的隻有死,把健康的人全都送到體育場來……當時他們那的學生正在運動會,剛好維持秩序……唉,我對不起他們,沒有第一時間調衛兵過去,學生死了不少……”

“看來我們來這兒也得不到什麽補給了,這附近有加油站嗎?”

張東浩搖搖頭:“存糧確實還有點,體育場和外麵那家家樂福的倉庫是連著的,但是油……建議你們別抱希望。”

“明白了,那我們能否在這兒休整下?我要聯係下首都。”

“可以可以,那能不能順便……”

李忠良想了想:“首都比這兒還要北,估計情況也不會好到哪去,但我會盡力。”

“謝謝謝謝!”張東浩立刻跑出去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