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中的氣氛沉默壓抑。

星旅扯著饅頭一點一點塞著,咀嚼時輕輕的觀察眾人。

戰友犧牲了七人,還剩下三十九人,相比俄羅斯大使團的人,還是比較精神的,各自做著本職工作,整理子彈,吃飯,休息……

而俄羅斯大使團,經曆長達十天的駐守,精神萎靡不說,心理壓力已經讓他們到了崩潰邊緣。

洪隊的儀器隻能聯係到興安嶺基地,興安嶺基地要負責把援救信息層層轉達,經過數個基地的轉交才能到達首都,而最終有沒有援軍還猶未可知。

毫無疑問如果有那也是一次高難度的救援,總共七十四人,沒有什麽隊伍能衝出狼群的層層包圍衝進來然後再把人帶回去,也沒有飛機能夠在沒有跑道的情況下把人運走,更沒有那麽多的直升機能夠在他們全部死光之前集結完畢來到這裏。

而要他們自行衝出去,無疑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森林中沒有人類能跑得過狼,更何況是數十隻被感染的狼,即使衝破了包圍,也會死在半路。

倉庫四周都已經加固過,隻剩下一扇門被可以移動的櫃子等物堵著,人們看著門,不知道是喪屍先闖進來,還是自己先忍不住衝出去。

最終結果,都會在洪隊手中那隻發報機中揭曉。

窗戶被人用布嚴密的遮住了,實在是沒人敢麵對晚上睡醒時月光下外麵正對著窗戶的喪屍的臉,大使團中有五個女性,一個中年官員,兩個翻譯和兩個女兵,她們看到星旅的戰鬥後都很激動,但是星旅僅僅隻是瞄了眼她們的胸部就不再理會她們的鳥語了……

還好,不是隻有華夏女子胸前有兩團肉……看來全人類女性都有……還比她還大……真可憐,這麽累贅……

星旅心中充滿同情。

為了保持精力,兩隊人馬隻是短短的交流了一下後就沉默了,所有人眼神都有意無意的瞥過洪隊身旁的微型發報機,除了這個他們沒什麽可盼的。

夜幕沉的很快,偵察員每一小時就說一下外麵的情況,基本沒有好消息,狼群在聚集,村子中來來去去很多狼,甚至有幾個體形看不出什麽怪物的,不像老虎,更像豹子……興安嶺有豹子嗎?沒人知道。

每一次報告都會把人的心往下拉一點,一直到夜幕深沉,淩晨一點差幾分鍾時,發報機燈亮了。

別人還沒反應過來,洪隊像被火燒了似的猛地跳起戴上了耳機,凝神聽著。

除了正在睡覺的人,十多個人緊緊的盯著他。

洪隊歎口氣,表情複雜看不出喜怒,他放下耳機,輕聲說:“好消息壞消息。”

沈少齊一個肘擊打在他肋骨上:“你庸俗不庸俗?!”

“好吧……”洪隊無奈,“有援軍。”

所有人一喜,洪隊看看眾人的表情,搖搖頭:“但人不多,而且起碼要我們等一天半。”

“人不多?”沈少齊瞪大眼,“那不是來送死的?”

“我也不知道上麵怎麽想的,反正能有援軍自然最好,就算真要搭幾條命進去,比起全滅,也不差這麽點了。”

“就是說,現在我們要原地等待救援,不管喪屍攻擊與否,堅持起碼一天半甚至兩天?”星旅分析道。

“沒錯,現在我們開始加固倉庫,隻留一個逃生通道。”洪隊說著起身,翻譯已經把情況告訴了日本大使團的團長,團長也是個軍人,龐大腰圓但是很有威嚴,聞言他跟洪隊想的一樣,便開始悄悄的召集團員開始繼續加固工作。

倉庫裏麵大多是一些農具,而且有五米高,非常寬闊,裏麵有一些發黴的糧食還有數量眾多的農具以及一些零碎的櫃子架子。

說實話除了把這些農具交叉固定窗戶這些薄弱的地方他們想不出什麽好的加固方法,手頭沒有建築材料,偌大的倉庫並沒有四麵漏風,整體還是很堅固的,隻是讓人心裏沒底的是那些被感染的動物的力量。

幾個守夜的士兵都悄悄的拿起工具去幹活了,星旅看這房頂,又看看那個即將被拆卸用來當門閂的木架子,有了個主意。

“洪隊,如果說到時候是直升機來救我們,那麽我們是不是把逃生通道開在上麵更方便點?”

洪隊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二話不說製止了那些拆架子的戰士,然後對著天花板皺眉思考了一會,對俄羅斯大使團長說:“你們有什麽好的建議嗎?我們希望能把四麵全部加固,把逃生通道開在頂上方便救援。”

團長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隨便的問了下團員意見大家便行動起來,洪隊朝星旅讚賞的看了一眼便開始指揮戰士把架子移到房子中間爬上去開洞。

星旅沒覺得她有多機靈,人類有太多的固有觀念,習慣用門出入習慣用窗戶看外麵,可是她不同,她的家鄉是個飛行的世界,精神屏障就是最好的牆,隻要她願意她可以從任何方向出入一個建築,所以她出門習慣往更有利的方向走。

雖然地球上的建築和引力一定上限製了她的這個習慣,但是思考方向還是很難轉變的。

架子很高,頂著牆,但戰士們卻對怎樣無聲的打洞犯了難,他們現在安全正是因為狼群還沒有感覺到他們的所在,雖然遲早會被發現,但是一心要鎮守兩天的話,總是拖得越遲越好。

他們不是沒有聲音小的切割器,不過在這靜謐的夜裏,再小的聲音也可能致命。

星旅默不作聲的坐在一邊,斜眼看著他們愁眉苦臉,忽然冒出句:“這麽急著開洞幹嘛?通風麽?”

對啊!這麽急幹嘛!在場大部分都是想到就做的軍人,所以一旦封死了門就想著開始開上麵的洞,可是問題是他們現在是防守,起碼好防一天半,這樣的情況下當然是一條縫都不留給敵人好,反正到時候要開洞也是一個炸藥的事情。

洪隊拍拍腦袋,自嘲的笑笑,和同樣恍然大悟的幾人相互間示意了下,就爬下架子去休息了。

這樣無聲無息的,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熬過了二十七小時,離援軍到來還有十小時左右。

這樣難熬的時光對人的心理壓力很大的,幾個俄羅斯大使團的人幾乎人手一個耳機聽著歌,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被派發這東西,戰士們卻絲毫不敢放鬆,謹慎地輪換著班次有過窗下的縫隙監視外麵。

忽然,一個正在往外監視的士兵像觸電似得猛然全身一抖,然後噗通跌坐在地上手腳並用往後連爬了幾步,臉色蒼白汗如泉湧。

立刻有幾個戰士跑上去扶住他,這個戰士手顫抖的指著他看的縫隙,隻見那絲特意留出的透明玻璃上一片血紅,仔細一看,赫然是一隻狼凶狠泛光的紅眼!

被發現了!

所有人拿起槍的同時,門外響起了瘮人的嚎叫,很快響應的嚎叫便此起彼伏,緊接著便有大批動物騰騰趕來的聲音。

除了星旅所有人都臉色煞白,他們強自鎮定以中間的木架為中心圍成一圈,舉槍握著。

轟!轟!轟!狼群衝擊著大門和窗戶,幾個戰士衝到前麵死死的抵住,緊接著更多的人幫忙抵了上去。

星旅也站在門邊抵著門,她的力量在這兒還是派的上用場的,四周總共有三扇窗戶一扇門,每個窗戶前都黑壓壓擠著一大群人,牆暫時屹立不倒,但是窗和門卻不斷震動。

真的很難說是人的力量大還是外麵喪屍的力量大。

但是沒有開天花板那個退路卻給了所有人一種背水一戰的感覺,所有人都死命頂著,絲毫不肯讓一步。

洪隊在吼叫聲中再次拿起發報機,急切的大吼:“援兵還沒來嗎?!興安嶺基地長!我們是救援隊!援兵還沒來嗎?!”

發報機沒有傳來回音,這比喪屍的圍攻還讓人絕望。

洪隊半天沒聽到回聲,沉著的放下耳機大吼:“頂住!不管怎麽樣!多活一會是一會!”

俄羅斯大使團團長也用他們的國語在大吼,過了一會他竟然唱起歌,用有點美聲的聲調唱著一首莊重的曲子,緊接著俄羅斯的人都跟著唱起來,他們賣力的頂著門窗,一邊大聲唱歌。

沒有小智在,星旅很迷惑的看著眼前人類的行徑,轉頭看到洪隊一臉激動,他搓搓說咳了聲道:“我們也來!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預備!起!”

“起來!不願做奴隸滴人們,把我們滴血肉,鑄成我們新滴長城……”特種兵們也唱了起來,他們有著常年拉歌的好嗓子,唱起來澎湃有力,而且有些歌詞竟然符合著眼下的情景,唱得更是悲壯。

原來是他們都在唱國歌,星旅恍然,她並不會唱國歌,隻是知道歌詞而已,此刻她又想到小智以前所說的地球人特有的精神力量,是類似於憤怒和悲傷的能激發人勇氣的東西,難道這國歌又是?

不就是一首歌嗎?

星旅默默的抵著門承受著門外一次次衝撞,身邊一大群人唱著各自的國歌,昂揚和肅穆交替的曲風環繞整個倉庫,竟然真有種讓人感慨著想努力再努力的感覺。

她張了張嘴,也想唱什麽,但是很快就放棄了,她也有歌曲,有精神力的輔助這個歌曲能夠激發人暫時的潛能,但是此刻的她沒有精神力,唱出來也隻是普通的歌曲,而且她並不確定地球人的身體能夠發出母語的音節。

人類都是有極限的,七十多人即使輪番上陣,堅持了五個多小時也不禁有些扛不住,而狼是狡猾的種族,它們並不是時時刻刻的攻擊,而是隔一段時間發起一次衝擊,隻有千日做賊不能千日防賊,戰士們無法預知狼下一次的攻擊是什麽時候,隻能不斷的死守著,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時,忽然一個俄羅斯人驚呼起來,他指著一段牆角嘰裏咕嚕的說著話,很多人看到那個方向臉色也變了,那裏的土正在下陷!顯然牆外有狼正在挖洞!

這下可真是糟糕了,立刻很多戰士衝上去,有的對著土裏射擊,有的則急著搬麻袋和穀物填洞,但是很快他們絕望的發現,幾乎是四麵八方的牆根都出現了聳動的土壤,而倉庫中根本沒有足夠的東西去填充。

洪隊一咬牙,命令道:“除了保命的家夥和發報機!其他全部物資都拿去填充!”

俄羅斯大使團長也很迅速的作出相應指令,隻見所有人都拿著睡袋還有背包就往那些洞裏壓下去,但是這樣做根本杯水車薪,就好像是永無止盡的打地鼠,打了這裏那裏會冒出來,到處都鬆動的土壤讓人們奮力搶救的同時麵如死灰。

他們仿佛能遇見狼群從洞裏鑽進來大肆饕餮的樣子。

不行,絕對不行!

戰士們開始朝沒法填充的洞裏不斷的射擊,震耳的響聲似乎刺激了外麵的狼群,很多鬆動的土壤在染上血跡不久又會再次開始湧動,狼群也在前赴後繼的挖洞。

終於,在一個戰士的慘叫聲中,第一隻碩大血紅的狼頭從洞中冒了出來,立刻周圍的戰士朝那隻狼頭拚命的射擊,但是顧此失彼,暴掉了這隻狼的頭,其他幾處的洞中都鑽出了狼頭來,好在此時它們挖的洞都還小,戰士們瘋狂的打擊讓它們都死在洞口,赤紅的狼眼盯著人們,顯得極為可怕。

在戰士們正緊張之際,那幾隻死去的狼忽然動了一下,猛的被拖出洞口,是它的同類嫌它屍體礙事而幹的,可是狼屍沒有後卻再沒有狼鑽進來,這比有狼往裏鑽更揪心,誰也不知道下次這洞裏進來的是什麽。

吱吱!

很快,人們便知道了進來的是什麽。

碩大的,被感染的,血紅的山鼠……

它們像箭一樣從狼挖的洞中躥出,然後滿屋亂跑,直接咬向人類的腿部,跳的高的甚至咬到了腰部。

慘叫聲中大量的山鼠從四麵淪陷的洞中躥進屋內,最倒黴的莫過於俄羅斯大使團,他們沒有特種兵武裝到牙齒的精良裝備,基本一被咬到就會出血。

很多人都自顧不暇了,瘋狂的在四麵射擊著,抵著門的人有些也紛紛放開了手,掏出槍向湧來的老鼠射擊。

倉庫中一片兵荒馬亂,慘叫聲不絕於耳,很多人擠作一堆無處可逃,隻能絕望瘋狂的朝老鼠開槍。

星旅眼看倉庫快要失手,很多人都自顧不暇,隻能一咬牙縱身跳起,踩著架子爬到天花板下,她手摸了下天花板,皺眉。

洪隊看到星旅爬上去眼睛一亮,卻見星旅遲遲不動,急道:“星旅!快點啊!讓戰士們轉移!”

星旅搖搖頭:“上麵有東西。”

“什麽?!”洪隊神色一緊,“很多嗎?”

“應該是鳥之類的,還有老鼠……”星旅終於感到不安,“在動,有很多。”她摸著牆壁,緊緊的皺眉。

“靠!”洪隊終於忍不住了,老鼠的湧入讓他們手忙腳亂死傷慘重,現在老鼠掃的差不多了,狼又要進來了,這根本就是絕境中的絕境。

看著四周戰士的屍體——他們大部分都是被咬後殺了老鼠再自殺的……洪隊心灰意冷的同時忍不住感傷。

“還有什麽辦法嗎?”他喃喃自語,腦中一片空白,而另一邊,俄羅斯大使團團長指揮著手下奮力的殺著老鼠,見洪隊呆滯,朝他腳邊開了一槍。

洪隊一驚,抬頭看向大使,大使嘴裏嘰裏咕嚕的說著話,手中槍揮舞著,眼中有著憤怒和鼓勵。

雖然聽不懂,但是洪隊還是能明白,他勉強一笑,振作起精神,組織起戰士們的分工,他們兩人一組,一人負責警戒四竄的老鼠,一人則開始盯著狼挖出的洞口。

即使如此,喪屍依然占著優勢,它們體形小速度快而且悍不畏死,踩著同伴的屍體也要咬上一口,棘手之極。

星旅想不出辦法能夠讓天花板既有洞又不會讓上麵的東西對倉庫裏的人有危險——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緊緊皺著眉,卻沒有想到要用自己家鄉的武器。

星際探索任務條例前幾條就有寫明,不允許在當地人麵前露出超越他們文明太多的武器,條例的存在即為合理,條例本身不設懲罰,可是違反條例哪怕一點的戰鬥星人基本上都沒什麽好下場,這是數千年開拓者們前赴後繼總結的經驗,所以星旅項鏈中的武器無數,卻沒有一樣是她認為能拿出來用的。

即使這雙刀,也已經有點超越地球文明了,她知道地球已經有液態金屬研究,可是到了地球才知道那隻是起步階段,而自己手中的明顯是成熟產品,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此刻,倉庫,完全是個絕境。

星旅接過一個戰士扔給她的槍,開始一槍一個的殺死視野中的老鼠,她不用槍不代表不會用,隻是需要些微的適應而已。

老鼠已經湧入的少了,隨著倉庫外狼的不斷努力,牆下的洞口越來越大,已經能夠看到狼快速挖土的爪子。

當第一隻狼鑽入半個身子時,終於有人崩潰了。

是一個大使團中的年輕人,他涕淚橫流的衝出人群瘋狂的滿屋子亂竄,嘴裏喊著不知名的詞匯,很快就被鼠群淹沒。

眼睜睜看一個高大的身軀千瘡百孔需要的心理承受力是不一般的,雖然大多數人在有了前車之鑒後極力鎮定,但是有了第一個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崩潰者全都是大使團的人,他們經受了比特種兵們更久的精神折磨,在狼接二連三的探入後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和恐懼崩潰了,這些人不僅行為瘋狂,更對自己人產生了威脅。

有一個男子試圖抓住發瘋跑出去的戰友,結果被一撞撞進了穀堆中,立刻慘叫著被老鼠啃食幹淨,讓人一陣心寒。

洪隊即使身經百戰也沒有如此強大的鎮定力,他一時間無措起來,大使團團長高聲吼叫著似乎在安慰,但是俄羅斯人大多哭喪著臉,情緒很不穩定。

砰砰!幾聲槍響,場麵似乎靜了靜,發瘋跑出去在亂撞的人全都倒地,太陽穴被射穿。

幾人看向子彈射來的方向,發現星旅正瞄著俄羅斯大使團人員密集的地方,她表情冷肅,平心靜氣的說:

“誰瘋了,我殺誰。”

這簡單的話要翻譯起來也快捷無比,加上她淡然的表情和語氣,竟然奇跡的讓很多人強行鎮定了自己,他們毫不懷疑星旅會這麽做……她已經這麽做了……瘋了的人不像被咬的人,還是有生機可以治療的,如果被拉回來綁住並得到了逃生的機會,這些人還有好的希望,但是如果有了這麽個人在,誰也不敢瘋了……因為沒有絲毫生機……

在場很多人開始深呼吸,認真的射擊。

現在所有人都已經都圍到了架子四周,狼撞擊大門和窗戶的力道已經減弱,因為它們有了洞口可以進入,雖然進來的狼被一隻隻射殺,但是依然有身手矯健的撲過來奪走一條生命。

星旅坐在架子上凝神注意四周,聲音太雜亂,她無法分辨出什麽……

恨透了沒有精神力的日子,從來沒有,從來沒有戰鬥讓她這麽無力過!

正在這時,星旅注意到人群中有個綠光,她眼睛一亮,大喊:“洪隊!發報機!”

洪隊已經殺得紅了眼,聽到聲音還沒反應過來,在星旅又喊了一聲後猛然反應過來,手忙腳亂的翻出發報機,顫抖的按下通訊扭。

“我們是刀鋒救援隊,已到指定坐標附近,請指示逃生出口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