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還在看對麵車隊好戲的人,現在自己鬱悶了。

“你們真的都要走?”厲振珂沉著臉,看著眼前低著頭的兄弟。

不,現在他們不是兄弟了,是背叛者!

一路同生共死,失去了那麽多哥們,本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能交命的兄弟,就算他們有不足,自己也發誓要保護他們到目的地,卻沒想到如今一有了安逸的地方,全都忘了當初的誓言!

“你們不想去找父母了嗎?什麽都不想要了嗎?隻想跟裏麵那群老弱病殘一樣,每天兩碗粥半個饅頭了嗎?!你們有特長嗎?有能力嗎?什麽都沒有!想在這過好日子……做夢!”

厲振珂猛地站起來,剛好擋住往下照的探照燈,閃亮的燈光立刻變成巨大的影子籠罩了幾乎所有人,顯得壓迫十足。

“頭,頭兒,你別生氣啊!”站在最前麵的年輕人被後麵的同伴催的不行,抖索了半天卻憋出這麽句話。

看兄弟嚇成這樣,厲振珂連冷笑的興致都沒了,他當然知道這些人怎麽想的,雖然憤怒,卻也不得不妥協,畢竟自己也沒信心一定帶他們走到北方,路上傷亡是肯定的,這些人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自己。

頹然的靠在車邊,他意興闌珊的揮揮手:“走吧都走吧,看著心煩。”

要走的人如獲大赦,忙不迭的整理開來。

厲振珂呆呆的看著天空,他知道,車隊走了那麽多人,剩下的人即使不想留下,也不得不留下了。

果然,幾個一開始沒有表態的人,此刻也猶疑的走了上來:“厲哥……”

“走!全部都走!”厲振珂忽然狂怒了,“說那麽多幹什麽!要走的全走!別跟我說了!滾!”

“滾!”

這一聲大吼在靜謐的和墳墓似的基地中,顯得極為刺耳。

馬上就有人在塔樓上吼了聲:“安靜!想吸引喪屍嗎?!”

厲振珂狠狠的看著那個塔樓,塔樓上的士兵絲毫不在意他的眼神,吼完後就砰的關上了窗戶。

“這個基地,真是個瓦解人意誌的地方。”有著同樣境況的張國華手中拿著基地供應的半個饅頭,感歎。

“你瞧,那個隊伍,走的還要徹底呢。”可晴捅捅阿爽,“隻剩下這麽幾個人了,五個。”

“也就比我們少三個而已。”阿爽喝著稀粥,擦擦嘴,“哎呀,熱粥耶,幸福!星旅,你真的不吃?”

星旅正要把滿頭塞給脫脫,聞言一愣,搖搖頭:“不了。”

“可是星旅,我一直沒見你吃過東西。”可晴擔心道,“好歹也吃點啊。”

“需要的時候我會吃的。”星旅不想多言,對脫脫板起臉,“你吃不吃!?”

脫脫手中抱著自己的饅頭眼淚汪汪的搖頭:“不吃!星旅姐你吃!我不要吃!”

“饅頭都不要吃?!”星旅瞪起眼,雖然她不知道饅頭有什麽好吃,但是小智說脫脫正是需要這些東西的年齡,反正自己也不吃,幹脆讓出去。

“不要!”

“真不要?!”

“嗚!不要!”

“好吧,那扔掉!”星旅說罷,站起身,卻見沒人反應,“怎麽沒人攔我。”

所有人呆呆的,覺得很像做夢,這年頭還有用扔食物來要挾別人的?食物簡直比黃金還要珍貴一百倍啊一百倍!當然沒人相信星旅真的會扔啦!

可是,星旅真的沒把食物當回事啊……於是她線條優美的手臂彎成了一個弧形,然後,往前一甩,鬆手……饅頭以更優美的弧線飛了出去。

那一刻時間都靜止了,所有人,包括塔樓上的士兵,包括對麵車隊看熱鬧的人,包括用攝像頭監視的人,眼中都隻剩下這個在緩慢行進的饅頭。

“我吃!!!!”脫脫的慘叫無比淒厲。

星旅淡淡一笑,眼睛盯著那塊饅頭,然後饅頭速度似乎慢了,她看似閑庭信步的往前一跨,又詭異的走了幾步,伸手,剛好接住饅頭。

“呼!”

一大片鬆口氣的聲音。

脫脫幾乎連滾帶爬的過來從星旅魔掌下搶過那塊饅頭,寶貝兮兮的捧在懷裏,撫摸之:“寶貝,你媽媽不疼你,我疼你!我絕對不會把你扔出去,我會把你疼到肚子裏!”說罷,狠狠的咬下去,順帶還委屈的看著星旅。

所有人都抹把汗,先不說這年頭有沒有人扔糧食,反正被逼著吃東西的他們是見識到了。

吃過了熱熱的飯,又有了安全的地方,本應舒服的睡,但是剛才發生的事讓人無法安心入眠。

阿爽躺在毯子上左右翻著,怎麽也睡不著,轉身看到隔著可晴的星旅認真的閉著眼一動不動,觀察了一會,發現她就連呼吸都似有似無,平穩的像完全不需要呼吸,更是心癢難耐,卻不知如何開口。

星旅忍了很久不見阿爽撤去目光,隻好睜開眼盯著他,眼神詢問。

阿爽點點頭,小心的起身,朝星旅招招手。

“有事?”兩人走到遠離營地的牆根拐角,阿爽看了看四周有沒有監聽工具,星旅早確定這裏沒有監視,便不耐煩的問道。

“呃,是的。”阿爽抓抓頭,“星旅,我不是故意要問你過去,我隻是好奇,你……”

星旅靜靜的看著他,阿爽感覺自己無處遁形:“你,是不是……”

“直接說,我不會生氣。”

“你是不是某個實驗室的試驗品?或者是什麽組織改造過你?”阿爽鼓足勇氣說出來,小心看著星旅的表情。

完全不知道阿爽的問題已經在挑戰人權的星旅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你為什麽這麽想?”

看不出星旅的情緒,阿爽更加不安,但是說都說了,他也不想停下:“因為你對社會上一些常識完全不清楚,但是卻有那麽強的武力,就像是……像是電影上那些,造出來的人形兵器。”

【提醒,人形兵器這個稱號已經將你摒棄在人類範疇之外,不利於你融入人類社會】

“不是。”星旅立刻否認,“我是人。”

“你當然是人,隻是……”阿爽撓著頭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被改造過?”

“不用多說了,我是人,就這樣。”星旅說罷轉身,想了想又回頭,“我不希望再聽到這種言論,明白嗎?”

“呃,星旅,你生氣了?”

“不,犯不著。”星旅走回營地。

阿爽僵在原地,他感覺很難受,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他寧願星旅生氣,也不希望星旅完全不在意他這樣的冒犯。

自己犯賤嗎?他無奈的笑笑,算了,她過去怎樣又如何,現在誰還看的到過去,生化,讓我們所有人都重新開始了。

想開後,阿爽追向星旅,想好好道歉。

這時,對麵突然一陣**,然後……

“啊!”

“吼!”

一聲驚恐到極點的尖叫,一個熟悉的怒吼,在場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觀察區有喪屍?!

還是有個人突然變成喪屍了?!

那聲長長的尖叫忽然中斷,然後對麵車隊一片敞亮,所有帳篷都被掀起,很多人尖叫著爬出來,跑向偷生車隊的營地。

探照燈早就照在了那片營地上,隻見其中有一個黃色的帳篷一陣亂動,然後一男一女兩個喪屍低吼著爬出來,站起,左右看看,向人最多的地方緩緩走來。

男子下身還**著,看不出他傷痕在哪,但是他顯然已經變成喪屍了。

女子則幾乎全身**著,內衣淩亂的掛在身上,她的脖子上有很明顯的咬傷。

很顯然,兩人在做事的時候,男的忽然變成了喪屍,女的則倒黴的遭了殃。

觀察區並不是很寬闊,兩個車隊加起來近四十個人本沒多少地方,這麽一擠立刻很多人就沒了退路,那個車隊很多人跑過來的時候慌不擇路,許多人都跌倒在地上,驚慌之下完全不知反應,而黑夜中人們聽到聲音立刻跑出來,甚至都來不及摸槍。

而想到要摸槍的人卻一臉絕望,他們忘了,進入觀察區時為了防止鬧事,他們身上除了吃飯用的刀,早沒了武器。

探照燈隨著兩隻喪屍移動著,奇怪的是塔樓上竟然沒人開槍。

很快男性喪屍就接近了一個跌倒在地的男子,男子腳被帳篷纏住掙脫不出,他驚恐的看到昔日的兄弟翻著白眼抓上來,絕望的大聲慘叫。

“快開槍啊!你們這群混蛋!快開槍!”

一聲怒吼忽然傳來,喪屍的身後竟然跑出一個高大的身影,他抓住一塊毯子狠狠拍到男性喪屍的身上,然後一推,把喪屍推到在地,立刻低頭開始給那絆倒的男子解帳篷。

看到近在咫尺的生人,本就在一旁的女性喪屍立刻轉身走了過來,低吼著,**晃動間,還有血水滴落。

男性喪屍也很快就從毯子中掙脫出來,那身影把地下的男子拖動了幾步,卻怎麽也拖不動男子腳下固定住的帳篷,但是他表情堅毅,絲毫不放棄,嘴裏喊道:“踢!踢過去!不管有沒有用!踢過去!”

這時,上麵終於傳來了槍響,砰!男性喪屍肩頭中了一槍,喪屍隻是緩了緩,然後繼續前行。

女性喪屍正要撲上來,又一聲槍響,她被直接爆頭,倒在地上。

但是對於男性喪屍,卻遲遲沒有爆頭的那一槍。

內門正在緩慢的打開,隱隱可聽見裏麵有人聲傳來,但是內門太厚重,還不夠一個人鑽出來。

地上那男子終於發狠,大吼一聲一腳踢去,男性喪屍小腿被踢重心不穩,向前倒來,那張猙獰的臉露著雪白的牙,竟然正好對著雙手拖著男子的身影。

那人先是驚恐的瞪眼,在喪屍臉近在眼前時,他閉上眼,竟然露出了解脫的笑容。

然而,他這解脫的笑容持續了很久,卻始終沒有感到疼痛。

睜眼,眼前哪有喪屍的臉,低頭看,腳旁,那個喪屍身首分家倒在那裏,另一邊,一個女孩正在給手中的男子割帳篷帶子。

這正是,剛才扔饅頭的女孩子。

她割斷了帳篷袋子,抬頭看到兩張呆呆的臉,搖搖頭:“沒事啦!淡定!”

說罷再也不理這兩人,起身拍拍手,走回了營地。

好像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這時,內門發出一陣低低的摩擦聲,終於有很多人跑出來,穿著全套的生化防護服,他們已經知道了男性喪屍死亡了,但依然不甘心,對著男性喪屍的屍體抽血采樣,還有些人清理現場。

那個杭憲基地長也走了出來,他是被匆匆叫醒的,看那男性喪屍的屍體搖搖頭,對大多數表情或憤怒或疑惑或還沒反應過來的人鞠了個躬,說道:“各位一定很憤怒疑惑吧,抱歉,我們也沒什麽可說的,這個男子是我們發現感染以來支撐時間最長的人,我們接到過命令,發現這類喪屍必須完好的捉住,交由國家研究,以期能研究出抗體,所以警衛兵發現後,並沒有直接處理,而是上報給我們的相關人員,差點釀成慘禍,我們無話可說,這是我們的失誤,但是也請大家理解我們為國家為人類也是為自己做一次貢獻的良苦用心。”

“那我們的命還不如一隻喪屍嗎?”有人憤憤。

杭憲淡定的回答:“這隻喪屍如果有抗體,可以救成千上萬的人,你們可以說我不通人情,可以說我沒人性,可以恨我恨這裏所有工作人員,但是抱歉,即使遇到第二次,我們還會這麽做。”

說罷,他帶著清理幹淨事情的工作人員進了內門。

看著厚重的內門再次緩緩關上,所有人心裏都五味雜陳。

怨這世道嗎?

這根本不公平。

但是有什麽是公平的呢?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