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簡直胡攪蠻纏”大老太爺臉色黑沉沉地,怒聲斥道。
蘇瑾嘴角依然掛著冰冷的笑意,定定看著眼前這幾人。是,她是在胡攪蠻纏。可,她嗤笑一聲,反扣了他們個大帽子,淡淡地道,“大爺爺難道不是在趁機欺壓晚輩,意圖謀奪家財麽?”
“你……你……”大老太爺語結。以手指她,點了幾點,終是放下,重重吐了口痰在地上,“我不知你吵。紳良是過定了這事由不得你?”
“那這債我就叫人去棠邑討也不由得你們”蘇瑾將借據拿起,又輕輕的扔回到桌上,冷笑著過眼前四人和嚇得縮瑟在老大身後的蘇紳良,轉身欲走。
“瑾兒……”蘇士德回過神來,上前兩步,賠著笑軟聲勸道,“長輩們立嗣誰敢不聽……莫要鬧得興訟才好。”
“興訟?”蘇瑾頓住腳步,轉過頭來,將他上上下下打量幾個來回,似笑非笑地問,“五叔父是在嚇唬我麽?”
“這……你莫想左了我是說家和萬事興,莫要鬧到那一步才好。這立嗣地事,向來是族裏長輩說了算,便是告了官,官老爺也是不管地,必會批出個‘仰族親處覆’的判詞來……”蘇士德油胖的臉兒上掛著訕訕地笑意,似是好意提點勸說。
蘇瑾笑了。還真要走梁富貴所說的下下策這條路。無所謂的道,“好啊。大爺爺若真想興訟,那咱們便叫官老爺判一判。長輩立嗣是不,可我爹爹尚健在,這嗣子不問他的意思便能立麽?”
又看向大老太爺,目光轉冷,聲音雖平靜,卻透著霍出去的決然,“……我是女兒家不便進出公堂,已叫相熟的秀才老爺等著幫孫女寫這訟詞,並代為申訴,幾位好好想想罷”
說著不看他們驚愕的神色,挑簾出了正房。
梁富貴拎著燈籠,自院門兒處跑來,聲音不大不小,回道,“,林已自書院了。趙和陳聽說咱們家出了事,也都跟著自書院趕來。現在門口,叫我回,有事不必客套,隻管言說。另……趙言說,叫夜裏警醒些,歸寧府這些日子不太平,夜裏,蟊賊強盜橫行……”
蘇瑾鬆了口氣,聽到後一句話,暗自好笑,回頭看了看正房,也揚聲道,“多謝三位了。等這事,再宴謝三位。”
梁富貴又跑去,開了院門兒,到門外與剛剛趕到的三人,將蘇瑾的話說了。
趙君正和陳尚英亦客套兩句。待梁富貴關了院門兒,他才和餘下二人搖頭輕笑,“聽到方才的冷喝了麽,嘖嘖,蘇好大的脾氣,某人有的受了。”
陳尚英亦嗬嗬笑了兩聲,扯了下特意換上的瀾衫,“等他,咱們好生討幾場宴來吃。”
林延壽似明白似不明白,擰了眉頭,“說的是誰?”
趙陳二人扯了他一把,同時嘻笑道,“你快了。走,咱們回罷夜裏聽著些動靜……”說著三人一同向林家走去。
蘇家正房內大老太爺幾人哪裏不知這話是說與他們聽的。大老太爺猛然坐下,氣息不平地忿忿道,“好好我倒要瞧瞧老四家的這閨女有多厲害,這子嗣,我還就替老2立定了”
“可……”蘇士嘉回過神來,氣憤又無奈,“可,咱請不來鄉約四鄰,這可辦?”
“那就回棠邑請”三老太爺臉色亦是黑沉沉地,幹枯的手掌一揮,“反正來了一趟,再辦這事兒也說得。”
餘下三人對視,這倒也說得。總之說一千道一萬,長輩立嗣,合情合理合乎禮法,她一個女兒家家再不願,憑她再鬧,這事她是攔不住。
“她真叫債主去咱老家討債,可辦?”蘇士德看著眼前這兩借據,眉頭擰得厲害。“這瑾兒可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討債可問咱們討不著”蘇士嘉冷哼道。
室內一時又靜了下來。
良久,三老太爺搖頭,“要說這討債的可不講道理,沒準兒真能叫她鼓噪著去棠邑討……”
“那,這辦?不立了?”不知是誰問了一句。
大老太爺重重一拍桌子,“立睡覺,明日再說,我倒要看看她還有手段。”
常氏和梁小青都跟到東廂房裏問究竟,問對策。蘇瑾揉揉額頭,笑道,“梁二叔說的幾條,他們必是都想到了。請鄉約四鄰,在這裏請不成,必會改回棠邑請。至於興訟麽?這是下下策,不過有林大哥幾個幫襯著,倒也不算大事兒。”
說著頓了下,又笑,“就看明日常嬸嬸來,能唱出戲了。”因為財起,估計也隻有這債,能拿得這幾個老家夥了。
看常氏和梁小青麵色,蘇瑾又笑起來,“好了,奶娘,莫擔心了,夜裏叫梁二叔警醒一些。人心呐……”
常氏忙起身道,“好,我就和你梁二叔說去。也別太憂心。他們便是將這事兒做成了,老爺不同意,他們也是白忙活”
這倒是。可若這事兒做成了,蘇士貞與族裏必有一番糾纏。他和不同,他是男子,lun理孝道在身上壓著,反對起來雖理直氣壯,可也會替他掙個壞聲名。
拍拍常氏的手,“好。奶娘去睡罷。”
常氏挑簾看了看,正房的燈已滅了。回頭和蘇瑾說了一聲。
蘇瑾點頭,突地又想起一事,“奶娘,明兒早上吃醬菜喝稀粥罷。對了,記得向我討家用”
常氏怔了一怔,明白,臉上帶笑,“好,我記下了。”
梁小青隨手將東廂房院門關緊,又將兩邊房間的窗子都自裏麵鎖緊,才回到當門房間,趴在桌上咕噥,“這幫死老頭子。幹脆搶在他們前麵過繼一個,省得他們惦記。要不然……”說著她眼睛猛然一亮,“……要不然,招個夫婿罷”
蘇瑾敲了她一記,“睡你的去罷咱們家這事,最好是叫老爺再娶……好了,睡罷,明兒看看他們還有招數”
梁小青捂著頭,揉了兩下,嘿嘿笑起來,“也是,陸怎可能入贅到咱們家……”
鬧將了大半夜終於安靜起來。九月下旬,外麵夜色墨黑一團,蘇瑾房間留了盞燈,豆大的燈火忽閃忽閃地,她躺在**,盯著那燈火看了半晌,輕輕一歎,翻了個身子,對著裏側的帳幔繼續發呆。
次日一早,蘇瑾起了身,若無其事的到正房用飯,一眼看見坐在正房幾人臉色黑沉。再看那桌上的早飯,心中暗笑,每人在前皆一碗稀得能映出倒影的米湯,桌上正中間兒孤伶伶地擺著一碟醬菜。
常氏滿臉愧疚惶恐地立在一旁,看見她,忙與她打了眼色。蘇瑾裝作不懂,自顧自的在下首坐了,才道,“奶娘,有事兒就在這兒說罷。還有,這早飯是回事?”
常氏期期艾艾幾聲,近前小聲道,“,我,手頭沒家用了。昨兒一時慌亂,沒顧上與說,這……”
蘇瑾了然點頭,擺手,“我了。你下去罷,現在債主逼得緊,老爺隻與我們留下百十來兩的家用,省著些罷”
說著又向上位的二人道,“大爺爺三爺爺,請用早飯罷。”
大老太爺怎會看不透她這小把戲,也懶得與她再吵嘴,將桌子重重一拍,抓起筷子,“吃飯”
他不吵,蘇瑾自然不會理會他的態度。象個潑婦似的吵架實在太有損她的形象。可是,市井間的矛盾爭鬥就是這麽簡單直接,又能奈何。
這一頓極簡的早飯,大人們倒還沒,三個小娃兒便哼哼著不肯吃飯。蘇瑾向他們三個淡淡撇一眼,受了大人的連累,真是可憐了。
不動聲色用完早飯,五叔父蘇士德再次做起和事佬兒,勸說蘇瑾。
蘇瑾隻一句話,“立嗣之事,等我爹爹,問問他的意思,他若要立,我不反對。可現今……”
“你爹爹在海上,萬一再遇風浪……”蘇瑾盯著桌麵,並未聽出是誰說的這一句。
她聽到這話,霍然又惱了,站起身子向大老太爺和蘇士嘉道,“那大老太爺和大老爺,可要想想清楚一萬五千兩的債務,我爹尚在你們還能推,若真如你們盼望的出了事,你們就拿闔家的財產去賠罷”
大老太爺早飯隻喝一碗稀粥,正餓得心頭發慌,叫她這話一激,登時氣血上湧,怒視著她正要,突聽院門砰砰砰地地響了起來,這急切的敲門聲傳到正房,所有人皆是一愣。
張荀小跑,在外麵回稟,“,那……那賈老爺又上門討債了”
蘇瑾聽到這個“賈”字,差點噴笑出聲,常編的這姓氏也太有趣兒了。衝著門簾道,“嗯,我了。去請他們進來,大老太爺和大老爺正好在此,叫他們認認臉兒,日後討債也能找著人不是?”
“是。”張荀在門外應了一聲。
身後的大老太爺並沒有出聲阻止。蘇瑾暗自搖頭,可這老頭的年齡也不是白活地,這是不信必得親眼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希望常找的這人,不會讓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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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吵架快寫死人了。可是還沒完,得繼續吵啊……淚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