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荀和張茂全寒喧幾句,兩人起了身,各回各位。

“張荀,那幾位是……”阮大拉他到一旁低聲詢問。

張荀看了看那邊三人,一人無奈,一人無所謂,一人則一杯一杯地飲酒。微歎一聲,和阮大自後門轉到倉房院落,低聲將事情簡單說了。

阮大倒吸了口涼氣,想起常的囑托,陸仲晗臨走時的夜談,擰了眉毛,搓手道,“這……無論如何不能讓事情鬧大了,對不利呢。”

張荀點頭,“是。”

正說著見栓子和全福自那邊,他住了嘴,唬臉兒道,“不好生在鋪子裏幹活,亂跑?”

栓子撓撓頭,指指後院,“那個孫來,我們去給報信訊兒。”

張荀抬頭照他頭上輕拍一下,斥道,“好好幹活兒去,事都要插一嘴。……說?”

“沒說。”栓子揉揉頭,回頭看了一眼道。

“好了,你去幹活兒罷。莫與人閑扯嘴兒,若有客商問起,你們隻說不認得,可聽到了?”阮大正色叮嚀二人,見他們點頭,才擺擺手讓他們進去。

“我去見,張荀,你在前麵支應著。”阮大看著二人進了鋪子,低頭思量一會兒,向張荀說道。

張荀正要應聲,突聽後院院門輕響,轉身望,見梁小青和蘇瑾自小隔門中出來。兩人一怔,同時迎上前去,蘇瑾看看二人麵色,笑道,“聽聞孫記的孫到了,現可還在店中?”

兩人一齊點頭。張荀又低聲道,“,孫隻是吃飯喝酒,沒說要見您。”

蘇瑾微微點頭,低頭思量片刻,看向阮大,笑問,“阮大叔,你年齡大些,經的事多些,蘇瑾想請教此事該如何處置才妥當?”

阮大看她雖笑著,亦比往常勉強許多,心中歎息,低頭想了想道,“那位孫確實沒旁的話。以我看,不妨我現下去與他們說,就說,他們來,因你一向不到鋪子中來,實是不便出來相見。叫孫他們先好生歇著,有需要隻管言說。”

說著阮大頓了頓,又笑道,“若想為他們三人接風,不妨約在明兒正午換家酒樓。到時,我與老2相陪,想來也是使得的。”

“嗯。也好。”蘇瑾點點頭,與她方才轉瞬間幾個念頭,倒也契合。又笑道,“酒飯房費一概免了。雖孫記不在乎這幾個錢財,但咱們必得做這個姿態。另外,他們在咱們店裏住的期間,勞阮大叔格外照看些。”

阮大點點頭。

蘇瑾低頭看看的衣衫,心中失笑,她也太草木皆兵了。又與二人閑話兩句的生意,便和梁小青一道兒回了院子。

“酒飯房費一概全免?”孫毓培聽了阮大的話,唇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孫某沒那麽大的情麵,不敢領如此盛情。”

“你不敢領,我敢領”閔晨忙喝了一口酒,笑嘻嘻的插話道,又向阮大拱拱手,“多謝大掌櫃好意,多謝貴東家好意,如此我們便不客套了。嗯……這酒水再來一壇上好的梨花白,如何?”

阮大拱手笑道,“閔不必客套。小九,快取咱們鋪子裏最好的酒來”

“哎”跑堂小夥計應了一聲,忙自後麵庫房中取了一小壇子酒,送到那三人桌前。

閔晨看了看孫毓培,又向阮大笑道,“能得貴東家親自為我們接風,我等感激不盡。就明日正午罷,要去忻州城最好的酒樓”

“好,就依閔所言。”阮大又是一連拱手。又說了些客套話,退到櫃台旁。

閔晨將那新上的酒泥封開啟,向孫毓培挑挑眉頭,“可要再喝幾杯?”

孫毓培將頭偏到一旁,看著窗外街上人來人往,哼哼吐出幾個字兒,“不稀罕”

“你不稀罕,我稀罕”閔晨嘻嘻笑了兩聲,自斟了酒,連吃了兩杯,才放下杯子,望了望窗外,以似笑非笑的轉過頭,看著孫毓培,“毓培,你還有多少銀子?”

“?”孫毓培一怔。

閔晨不答話,自腰間將的荷包抽出來,扔到桌上,發出一聲咚的輕響,他用修長的手指,又將癟癟地荷包捏起來,吊在半空,向孫毓培晃著,輕笑,“我這裏隻餘十來兩碎銀子,尚還有兩隻小金錠,約十兩。你呢?”

說著興災樂禍地笑道,“我曉得太原有你家的分號,可是你別忘了,你現在離家了。還有多少銀子可供你花用?”

孫毓培一怔,下意識伸手去摸腰間的荷包,還未摸到,已收回手,他身上一向不帶銀兩,眼睛看向張茂全。張茂全心算了下,“我這裏餘碎銀子十五六兩,包裹中尚有二百來兩。”

“所以……”“咚”地一聲,閔晨將小銀袋子又扔到桌上,又自斟了酒,挑眉笑道,“所以這個情我領。我稀罕”

孫毓培眉頭皺起來。閔晨一口將杯中酒喝幹,輕輕笑道,“毓培,你又忘了你離家的事罷?”

“哼”孫毓培瞪了他一眼,伸手取了酒壺,自斟了一杯,將杯子往桌上一頓,沉聲道,“沒銀子我自掙,我偏不領這個情”

“哈好”閔晨斜了眼窗外,路上腳步或匆忙或緩慢的小行商,又看了看新進來的幾個衣著寒酸的小商人,挑眉一笑,“在這個地方,看那麽些人為了少得可憐的銀子奔波,倒叫我手癢癢心癢癢地。”

說著他一頓,掃過鋪內,向孫毓培低低一笑,“你不是心氣不順麽?不是想叫她吃些苦頭麽?以我看,咱們就在這蘇記對麵開個鋪子如何?”

“以生意論成敗,贏也贏得光明磊落,輸亦輸得心服口服。”閔晨將身子靠在椅子背上,閑閑一笑,“借孫記的力量,那是以勢壓人。毓培,你若親手打敗她,可能解你胸中的那股惡氣?”

孫毓培眼中有一閃而的異樣神彩,隨即垂下眼瞼,又取了酒壺倒酒。

閔晨不再,一把抓過酒壺,為他斟了酒,亦滿上,兩人不再,你一杯我一杯,沉默著,以極快的速度將那壇子酒吃完。

“嗝”摸摸吃飽的肚子,閔晨很沒形象的打個酒嗝,一股衝天的酒氣向孫毓培撲去,他嫌惡地偏頭躲過。

閔晨嘻嘻哈哈地笑了幾聲,站起身子,“江南可沒有這般利落的春陽,我要去城郊騎馬,你可去?”

孫毓培默坐片刻,方緩緩站起身子,向那客店深處看了一眼,方才張荀幾人便是自那裏轉出來的。此刻空無一人。他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難受,那在心頭翻滾而壓不下去的惱恨之意,借著酒意又湧上來。

方欲往那邊兒邁步,閔晨已上前拖住他的胳膊,向張茂全道,“去牽馬來,關外一馬平川,春陽正好,不去縱馬奔上一回,豈不辜負這好時光?”

“哎”張茂全忙應一聲。

阮大見二人起身,亦自櫃後轉出來,上前拱手行禮,“二位吃好了?”

閔晨點點頭。

阮大又笑道,“若說關外現在是太平地。不過,二位不可深入,以防遇到野狼。隻在北城門外逛逛便好……”說著,他看孫毓培的臉上醉意畢現,想起蘇瑾說的要好生照應的話,眼睛一轉,向後叫道,“張荀,你去牽馬來。二位初來乍道的,你為二位領領路。”

閔晨挑挑眉頭,“這是你們東家吩咐的?”

“是。我們東家說了,要我們好生照應二位。”阮大笑著回話。

閔晨轉向孫毓培,挑了挑眉頭,又向阮大笑道,“即如此,便謝了”

阮大送幾人出門,又將張茂全和張荀叫到一處,正色叮囑道,“雖說城門外一向少有野獸出沒,你們也不得不防著些。切莫深入草原深處。”

張茂全兩人點頭。

目送幾人策馬離開,阮大鬆口氣,叫栓子去後院報個訊兒。

待出了北城門,忻州城郊外,便是一馬平川,春草剛剛發了芽,夾在枯草中間,黃綠相間,別有一番蒼茫之美。閔晨二話不說,抬腳向孫毓培的馬屁股上踹了一腳,那馬受驚,撒腿跑動起來。

曠野的風極涼,吹在臉頰上舒爽無比,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孫毓培突然勒了馬,閔晨正跑得歡,自他身邊躥出去好遠,才勒馬停下,跑到他身邊,看看他的神色,閔晨突然惱起來,指著孫毓培,焦躁地叫道,“你倒底想如何?嗯,想如何?”

他似是突然湧上脾氣,坐下白馬在孫毓培麵前打著轉兒,接連轉了幾圈兒,方停下,大聲叫道,“孫毓培,我實話告訴你,你若為了出口惡氣,順順心氣,我亦能理解,我自百十個法子幫你,可……你若想背後搞些不入流的小把戲,我這便回杭州”

“是麽?”孫毓培看向他,半晌,“有法子?”

閔晨一怔,眼睛轉了幾轉,突然指著遠處的幹草垛子,笑道,“好,現成的法子,我說與你聽聽。……蘇記不是以代存貨物價值取利麽?”

孫毓培點頭。

“哈,那我們叫人拉個百十車的幹草存進蘇記邸店去……”閔晨話沒說完,便得意的坐在馬背上哈哈大笑起來,“我看那位蘇東家如何接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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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還是沒見著麵兒,吧。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