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丁氏相見少不了要說說生意上的事兒。

蘇瑾對古杭州,對古江南的陌生程度,不亞於她初來時,對歸寧府的陌生,完全是兩眼一摸黑,便聽安靜的聽丁氏說,她則不時附和幾句,同時用心記下那些對有用的。

二人一直說到午時飯擺上來,才停下來。

用過午飯,丁氏帶蘇瑾去倉房看各人販的貨物,沿蔥蘢綠村蔭下的小徑,悠閑地慢慢走著,“瑾兒,你來信說的鋪子宅子我都叫人去尋了,已看好幾間門麵。鋪子倒不打緊,你定下便行。宅子,是不是要叫上你外祖去瞧瞧?”

蘇瑾望著眼麵延伸地小徑,笑了笑,“先謝丁姨了。等我便和祖父說,勞他走一趟。莫悄不吭聲地定下了,惹他發惱。”

丁氏就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這就對了。以我看,朱老太爺當是真心喜歡你,才不惜如此大費周章到歸寧府將來你‘拐’來,可見你也是明白的。”

“原來在丁姨眼中,我就是個不懂事地。”蘇瑾調笑起來。她自然是明白的。用句通俗的話講,她也是識好歹地人。不會把旁人的真心關懷,毫不在意的丟掉。若非如此,她也不會來被老太爺順利的抓回杭州來。

丁氏便斜她幾眼,笑了下,望著這綠樹成蔭的園子輕歎一聲,“若是你我這附近有大宅子便好嘍,你還能與我做做伴兒。”

她這花園與典型的南江園林不同,與她早先有些冷清富貴的歸寧府老宅也不同。這裏遍植南北家常樹木,小徑通幽,綠蔭遮日。透著過日子的靜幽與閑適。

蘇瑾知她自到到杭州之後,除了出海撈金之外,並未再做任何生意。日子過得悠閑自在。對此,她有羨慕,也有一股說不出的情緒在胸中翻湧,一個人的日子自由是自由了,卻難免寂寞。那是深到骨子裏血液裏,挖也控不出去的寂寞。

初夏熱鬧的花園仍遮蓋不住她身上透出的淡淡寂寞,那麽冬日的蕭瑟,就更擋不住了。不覺暗歎一聲。

“丁姨,現今稅監的事兒也鬧了。你可想過再起生意?”雖然她不缺銀子,蘇瑾還是想問。人麽,總是要找些精神寄托,才能煥發出耀眼的光芒。

丁氏不點頭,亦不搖頭,唇角含淡淡地笑,眼眸望著前方的幽徑,“江南的生意門路卻是好找,隻是現今沒以前的心勁兒,不想折騰而已。”

她聲音中有淡得讓人心中隱隱作痛的無悲無喜,一時蘇瑾不知說好。沉默一會兒,她故意笑起來,“丁姨可是我要說,故意提前拿話兒堵我的嘴麽?”

丁氏也是有感而發。花草爛漫,夏蝶縈繞,卻偏偏讓人心緒突然有些消沉。聽了她這話,便笑道,“這話兒聽著象是你已有了盤算??缺本錢麽?”

蘇瑾笑了,“知我者,丁姨也。”

“哦?想到了做?”丁氏笑問。

蘇瑾心頭倒有好幾個想法,但是因缺銀子,她也沒往下深入細想。隻笑道,“等我想好了再與丁姨說。不過,您若不再出海,本錢就借我些吧。我爹爹帶的最多不過三萬兩銀子……”

這話叫丁氏有些詫異,若生來就是個大賈之家的,她這語氣倒也沒。本來江南富者眾,三四萬兩銀子也當真不值得誇耀。可她生在那樣的小戶人家,最初也是十文二十文賺過小錢地人……即便當初能掙得三四萬兩家業時,仍不免激動且有些飄飄自喜。

不過,詫異過後,丁氏則是好笑,指著就在眼前的倉房,“你可小看你爹爹了。這一回出海,我們三家裏麵數他販得貨物好銷。全部發賣之後,約有四萬兩。這還不算給汪家的抽頭”

蘇瑾隻是嘿嘿地笑,“那比起您來,隻不過九牛一毛而已。”她並不丁氏心中想。不過,她也並非不將三四萬兩銀子放在眼中。從生活的角度而言,這些銀子足夠她和蘇士貞一輩子坐吃不動,享樂一輩子了。但從生意的角度而言,資本永遠是不夠的。

“好。你要用多少,盡早盤算個數給我。至於出不出海的,則看出海的商戶後,價錢能落多少。若不合算,便再想旁的生意,若合算,就再叫人去了一回。”丁氏笑著滿口應下。

出海利頭雖大,可銀子周轉的慢,風險也不是沒有。拿丁氏販的玻璃來說,因海上風浪,損耗極大。初始裝船時的整塊大玻璃,到靠岸時,十寸見方已極少見了。

不過,小碎玻璃邊條卻也能派上用場。叫製鏡子的師傅,打磨之後,鑲嵌在小圓鏡上,隻須小小的一條,便也能賣個幾錢銀子。

本地營生利頭雖小,銀錢周轉卻快。一筆生意三分利,一年周轉兩三遭兒,合計起來便不少了。當初若非稅監突至,蘇士貞估計下不了狠心歇了自家正上路的生意,遠赴海外。

在倉房轉過一圈兒,蘇瑾也算開了眼,此時海外稀罕物件兒,大多要算各種香料以及自鳴鍾之類。寶石珊瑚樹等也極惹人眼饞。

不過,唯一人讓人有些可惜的是,此時寶石的加工還沒有八心八箭之說,寶石大多打磨成圓形,且不甚精細,因而光澤度便差些。

丁氏邊走邊介紹,也一邊看蘇瑾的反應。但見除偶露情異神色之外,餘下的時候,雖是笑著,也驚奇。但丁氏卻瞧出那驚奇並非真正的驚奇。這讓她更看不透眼前這小丫頭。

自倉房出來,蘇瑾有了新的收獲,那便是丁氏販的鏡子上麵西方氣息極濃的圖案。這些有成品鏡子是曹掌櫃販給這邊的工匠做樣品用地,她毫不客氣地挑了三四麵鏡子,將上麵的圖案拿給丁氏看,“丁姨,你看,我將這圖案織在我的毯子上如何?”

丁氏微怔一下,笑了,“不。你可是想借這股出海的東風?”

“嗯”蘇瑾重重點頭,心中所想也瞞她,“我尋思著,這股出海風潮,必會在全國上下掀起起一股追棒西洋物件兒地熱潮。我的毯子自然也要跟跟這股風。”

說著她又愁上了,微擰了眉頭,“隻是忻州那邊的織花工藝還有些落後,這圖案繁複,怕他們調製不好織機呢。”

“難事麽?”丁氏一笑,伸手將那幾麵鏡子拿在手中,“這事兒,我替你辦。”

“啊?”蘇瑾有些驚訝,“丁姨認得手藝極好的工匠麽?”

“江南織造局的提花師傅。算不算得是好的?”丁氏輕輕一笑,拉她,“走罷,這倉庫裏香味太濃,熏得人頭腦發脹”

江南織造局自然是好的,天下最最上品的絲綢便出自那裏。蘇瑾歡喜笑起來,很沒形象的抱著丁氏的胳膊,“丁姨您可算幫了我的大忙了。”技術壁壘比資金壁壘更難克服,蘇瑾當然大喜過望。

丁氏看她小女兒態盡顯,掛在的胳膊上,撲哧一笑,也不推她,任她掛了好一會兒,才道,“快站好,莫摔著了。”

蘇瑾嘿嘿地笑著站直身子。

兩人默默走了一會兒,丁氏突然笑著問道,“瑾兒,年後可有再見過毓培?”

蘇瑾一怔,又嘻嘻笑起來,“丁姨,你是不是自打我一來,便想問呢?”

丁氏也沒否認,隻笑,“這孩子自打從雲南,到過我的府外,從此再沒他的消息。他在那邊兒可好?”

“挺好的。生意做得很順溜。”蘇瑾大大點頭,“年後我是沒見過他。不過他送了信兒去,說是去武夷山販茶出關。以他和閔去年的勁兒頭,這會怕是已在關外收好一批貨物,要回程了。”

丁氏暗歎一聲,輕笑,“他無事,我便安心了。男子當外麵多曆練曆練。毓培也是有做生意天份地,說不得過幾年,便能超過你”

蘇瑾嘿嘿地笑了,“我可不敢和孫家大打擂台。隻挑些他們瞧不上的營生偷偷賺些銀子罷了。”

丁氏一臉地不信。可蘇瑾這話卻有幾分是真的。比如,她早先想過要開象孫記那樣的南北貨行,分號遍布大江南北……現在她不得不將這一想法暫時押後。有中間這麽些事兒,江南又是孫記的大本營,她貿然去做這樣的商號,便有些“敵對”的意味,且以她現在的資本,可謂是自尋死路。

在丁府盤桓到半,蘇瑾身子有些困倦,便打道回府。順帶自丁氏那裏先提了三百兩銀子自用。

剛到朱府門口,看門的小廝便一溜小跑兒上前,和葉媽媽低聲嘀咕了幾句。

“?府中有事兒?”

“沒事兒。是老太爺不見表午時用飯,派人來瞧了幾回。”葉媽媽避重就輕地答道。

蘇瑾隻看那小廝神色,如何看不出來。暗暗撇嘴兒,領著眾人往老太爺的院子走去。來此也有三四日了,是該與老太爺好好說說下麵的事兒了。

最起碼得他辦,她心中才能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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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晚上還有兩更。今天九千字補嚐。抱歉啦~~~

推的文:《知味記》

作者:坐酌泠泠水

簡介:天上的飛禽,山裏的走獸,河中的魚蝦,地裏的蔬菜,林間的筍蘑……如何把它們做成一道道美食,吃進胃裏,是吃貨林小竹來到古代後,整日思考的人生重大問題。

你說?我的美食,吃刁了你的嘴,抓住了你的胃?

呸,那是你的事,跟本姑娘何幹?就算你是好男人也別就這樣賴上我呀

食髓知味,欲罷不能,是之“知味”也且看《知味記》。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