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荇芷似乎也不傻,這人幾次打斷她的話頭,必是猜到自己為何而來。再細想當日,他們幾人一同走過,因自己崴了一下差點摔倒,被其中一人伸手扶住,那眾女同學驚慌圍過來,七嘴八舌地問,她隻記得這人離她最近,以為他扶的,這才有了後來一同上清源山,與那些學子做詩切磋……看他急切撇清的模樣,突地又羞又愧。眼淚在眼中打了幾轉,早先打定的主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猛然扭頭向林外奔去。

聽到匆匆而去的腳步聲,蘇瑾大大的鬆了口氣兒,酷刑終於受到頭了。雙手撐著石基,慢慢往外探頭,想看看人是否走遠。當看到那空蕩蕩地小道時,“呼”地出了一口氣,急切地想要奔到陰涼處,然而她忽略了已麻得沒了知覺雙腿。剛挪動一步,腳下一麻,身子不受控製地向前摔去,蘇瑾隻來得來及發出短促的“啊”

“撲通”一聲已五體投體,摔了個狗啃泥。被太陽曬得滾燙的青磚上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衫瞬間浸入身子,蘇瑾顧不得疼痛,連忙爬起來。

“你,你還好嗎不跳字。推磨盤的太極高手,不知何時已走到她身前不遠處,蘇瑾沒好氣望過去,卻見他雖然做著一副要前來扶她的姿態,嘴角卻還掛著一絲未極消下去的笑意,不由更惱,也不回話。

自顧自的挪到樹蔭之下,活動發麻地雙腳。撫了撫疼得發麻的膝蓋,整整衣衫,臨走時還不忘交待一句,“別與任何人說見過我。”自己出來的時候不短了,再不回去掌珠和常夫人定會著急。一瘸一拐地順著竹林往園子而去,將近走到園子時,腳才完全恢複正常,膝蓋處雖然痛,也非難以忍受。

掌珠看見她,連忙跑來,埋怨道,“蘇姐姐,你去哪裏了?叫我好找”

蘇瑾笑指著那邊的竹林子,“本想四處走走,卻因想事情不小心入了神忘了時間”

梁小青匆匆跑來,看見蘇瑾大紅脖子,“呀”了一聲,“小姐,這是怎麽了?”

“曬的,不礙”蘇瑾摸了摸仍然發燙且夾著刺痛的脖子、臉頰,哀歎,古代這麽純淨的陽光中,紫外線的含量該有多高啊今兒這宴實在不該來,臉也受傷,腿也受傷。

掌珠也發現了,忙叫人,“去,去向店家討些冰塊來”一麵又埋怨蘇瑾,“蘇姐姐想什麽事要跑到太陽底下去想?”

蘇瑾跟著她往樹蔭下走,一邊回頭笑道,“想銀子。想金子。在太陽底下曬暈了,仿佛能看到很大一堆兒銀子。就如美夢成真了一般。”

掌珠咯咯的笑起來,“蘇姐姐就愛講笑話”又向蘇瑾道,“方才姓潘地不知哪裏受了氣,氣呼呼的跑來,將潘夫人拉走。齊夫人正在屋裏頭怪她呢”

蘇瑾嗬嗬笑了兩聲,又開始鬱悶,胡亂嚇唬小孩子的話,自己都覺得過份,還偏偏叫人給聽個正著

納悶問掌珠,“拜魁星不是晚上麽,隔壁那些人怎麽大白天的跑來?”

掌珠神密兮兮的一笑,“蘇姐姐,你不知道。方才你走後,那邊有個人似是齊夫人家的後輩,過來給齊夫人見禮,聽他說,白日與同窗一起玩,到晚上再拜地。”

蘇瑾微微點頭,不過今天也不是沒收獲,這下她可以徹底放心了,秦荇芷不再會找她牽媒拉線了

掌珠叫人拿冰來給蘇瑾略敷了敷臉,直到曬紅有所消退,和那些小姐們一道兒投針驗巧。一共五人,那針也欺負她,她是這幾人中,實際年齡最大的,竟得了個最末名掌珠見她吃癟,甚是開懷,樂滋滋的去叫人將早就捉好的蜘蛛,裝在匣中遞給她,叫她回家拿蜘蛛驗巧。

玩玩笑笑又過小半個時辰,那眾人夫人們也敘完了話兒,一行人便打道回去。

回到家中,常氏瞧見蘇瑾的紅脖子,嚇了一跳,趕忙跑來問,“小姐到底吃了多少酒,怎麽臉成了這等顏色?”

蘇瑾擺手,笑道,“奶娘,我一口酒也沒吃。這曬的,拿井水敷一敷,歇歇便沒事了。”

常氏走近果然沒聞見半絲酒氣,又數落道,“入了秋後,日頭比伏天還毒咧,小姐跑哪裏去曬成這般模樣?”一邊叫梁小青去打些井水來。

蘇瑾不欲讓常氏多問,便拿話頭扯開,問她,“爹爹說今兒要去許大郎家說買宅子的事兒,去了沒有?”

常氏點頭,“去了。許大郎隻肯讓二兩銀子。因鋪子裏張荀過來找老爺,說早先托人尋的製鞋師傅到鋪子裏了,老爺便先去了鋪子,宅子的事兒等他回來再去找許大郎說。”

聽到蘇士貞尋到製鞋師傅,蘇瑾很高興,早先她們家的鋪子隻做家常平民穿的布鞋,有無師傅均可,再往前入冬,資本或能周轉開,她要做男式的棉鞋、棉靴。或有可能連帶平民婦人穿的女棉鞋女靴子也做起來。這些鞋子製作比普通的單鞋費事不少,蘇士貞不能常盯著,常氏分身泛術,她嘛,實則隻能提供個點子,對製鞋一道實是個門外漢。因而這製鞋師傅是必要尋地。

接著常氏問了兩句,無奈她知道地也不多,隻好進了自己的房間,除了外衣,叫梁小青拿井水替自己敷一敷曬紅處。一邊回味著今兒發生的事兒。突地想到她幾句話嚇跑潘月嬋,不由地唇角微揚。梁小青抬眼看見,“小姐,你笑什麽?”

因今日的事兒,動靜不大,梁小青並不知。蘇瑾也不想說,隻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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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想著今天的同一宗事兒,潘月嬋的心情顯然沒有蘇瑾好。氣呼呼的回到家中,拉著潘老爺哭訴,要潘老爺為她出氣,“那姓蘇地在背後紮小人咒女兒,還咒女兒將來要下十八層地獄,來生投做豬馬牛羊,蛇蟲鼠蟻,爹爹,女兒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你叫管家帶人去將他們的鋪子砸了”

潘老爺耐著性子聽完她的哭訴,雖然心疼女兒,又覺得今日之事實是她的不對,暗將那堂妹責怪一通。再者這親事,早先是他是不應的,壞人姻緣,是要招人閑話地,尤其是蘇家去汪家退親的事傳開之後,他更是暗悔這門親不該依女兒的性子。隻是,現在迎親的日子都已定下,女兒經此一事,在坊間的聲評比那蘇家小姐更差,退親似乎又不妥當。汪顏善八月即將赴國子監,也圖著他將來的大造化,思量半晌,沒個清晰的頭緒,便不接話。

潘月嬋仍舊哭著,讓他心中甚是煩躁強忍著不耐,溫言道,“今日之事,蘇家那小女雖是可惡,也是你姑母欺負人在先。你莫要鬧了,女婿被選派到國子監讀書,還未成行,爹爹此時出麵砸了蘇家的鋪子,隻會叫他聲名受損。再者,那蘇家雖然隻是小本生意,咱們將他們的鋪子砸了,能將人也一並害了?留得人在,他們豈肯幹休?人呐一旦被逼急了,便就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到時蘇家拚死也要去告官,再扯出悔婚之事來,毀了女婿的名聲,前程可就沒甚麽指望了……”

潘月嬋本想逼著父親為她出頭,突聽這話,不由抬了頭,怔怔看著潘老爺,忘了抽泣,良久,才哭道,“可女兒咽不下這口氣”

潘老爺歎息道,“這又算得什麽氣?因你自小要什麽有什麽,才覺這是大委屈可是,女兒啊,你可莫忘了你這親事是怎麽來地。汪家退親,何嚐不是叫那蘇瑾兒受了奇恥大辱?碰了麵,人家尚未發難,你們倒是先……還是在齊家麵前你說說你們做的可妥當?在場的人都偏幫誰?好了,成親的日子已近,這些日子你不要出門了,在家好好準備準備吧。”

潘月嬋聽父親無論如何,不肯替她出頭,複又哭了起來。

潘老爺煩躁起身,在窗前立了一會兒,方轉身,軟聲安撫,“這等閑氣你若消不去,將來女婿高中,為你掙上一副誥命,有什麽樣的氣討不回來?須知打狼不死,反被狼咬再說,爹爹是商人,怎麽能去做這等事,傳出去哪個還肯與我家做生意?”

潘月嬋不依道,“隻消找人悄悄地做,哪個會知?”

潘老爺突然怒氣湧上,怒道,“須知世上沒有不透風地牆,你趁早打消這心思。若敢背著我去人家鋪子找麻煩,我定不饒你可聽到了?”

潘月嬋何曾聽過父親如此的重話,愣怔了好一會兒,又哭了起來。

潘老爺對這個女兒實在是無計可施,隻好又坐下軟聲安撫,將這其中的道理,細細講與她聽,不免又說些將來如何如何的話。

直直說了一個時辰,潘月嬋才轉怒為喜,伏在**,想象著自己將來做了官太太,將蘇家那可惡的丫頭捏在手中,叫她吃盡苦頭,突地破泣而笑,自**起身,抱著潘老爺的胳膊撒嬌,“爹爹,汪家不是差媒婆子來說,成親後,我可以陪著相公去京城。他去國子監讀書,我在那邊要置宅子,又要穿衣吃飯,又要替相公打點關係,爹爹你多陪把我些銀子……”

潘老爺見女兒這樣,又暗自搖頭,看來她對那姓汪的倒是真心實意地。隻是,那一家人的秉性他卻打聽過了,貪財的很。錢財他是會出,不過他是個生意人,不會叫自家的財錢白白的便宜了汪家。用在汪顏善的前程之上倒也罷了,卻不能任汪家隨便使用自家的錢財。此時卻不點破,隻道,“這等事體不要你操心,爹爹自會替你置辦停當。”

潘月嬋聽他應承,心情這才大好。坐回到**,憧憬著即將到的婚姻生活,並夫婿高中舉子,再中進士,做得一方的封疆大吏,到時,蘇家不過一隻小小螻蟻,伸手便能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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