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過兩日後,蘇瑾的十六歲生辰到了。梁富貴記著她的生辰,掐著日子在前一天正午前趕回家中。

蘇士貞特意叫常氏去了置了幾樣大菜,一家人聚在一起好生吃了一頓飯。飯後便商議蘇瑾的生辰如何過。蘇瑾對擺宴不甚熱衷,便提議一家人去清源山上一遊。並拜拜朱氏,以補中元節之憾。

常氏也說好。蘇士貞經過這麽些日子算是,這個女兒是喜動地。不管是管理坊子,鋪子,還是帳目,她必有事做方開心。若沒事做,拘在家中便不耐煩。便也同意了。

正說著,常家的小夥計長順又來了,與蘇士貞道,“我家老爺要趕在凍河前再去杭州打絲綢,這次是與幾家合找地大船。去時不想空船,聽聞江南那邊麥豆價高些,我家老爺叫小的來問問,您要不要趁機販些麥豆之類地,隨船運去,好賺個零碎地銀子。”

蘇士貞一愣,隨即笑道,“這倒是好主意。你家老爺要販,販多少?”

長順笑道,“我家老爺和齊家合船去打貨。湖北有幾家商戶各家都打些,每家倒不多,不過幾百石,至多才有千石。我家老爺的意思是不空船,掙個船錢稅錢出來便好。若您要打這些貨物,隻須幾百兩的本錢即可。江南那邊的麥豆比咱們這邊一石高出一二錢銀子呢。”

有銀子掙,蘇瑾自然高興,忙與蘇士貞道,“爹爹,咱們現有四五百兩地利錢,一時不擴坊子,也沒處用它。不若也販一些?這一趟總有百兩銀子可掙呢。”

蘇士貞又問長順,到了那邊如何發賣。聽聞是齊家在那邊有個多年相交的糧商,到了杭州城,盡數兌給那人,並不費事兒。便點頭應下,向長順道,“你且等等,我這便跟你走一趟。”

蘇瑾曉得他是去打貨的意思,忙奔回的東廂房,清點了五百兩銀子,叫梁富貴幫著抬了出去。

這五百兩銀子一拿走,家中便餘下隻有二三十兩的銀子。好在明兒便是張荀去那些代售鋪子,收貨錢的日子,那些錢十天的本利合計也能收回九十多兩,周轉便也夠了。

突然岔出這麽一件事來,蘇瑾也沒心思再想著去山上玩兒。倒是掌珠好些日子沒見了,不若明日請掌珠和姚玉蓮來家坐坐,左右小女孩家家的生日也不宜太過隆重,便請她們兩個來,吃一回宴說說笑笑便罷了。

便和蘇士貞說了。蘇士貞也道這樣也好,叫梁富貴與他立時抬了銀子跟著去了常家,順道替她請掌珠來。

本要去山上玩兒,梁直十分高興,哪知突然又不去了,他便有些悶悶不樂,趴在櫃台上沒精打彩地。

林寡婦這些日子見天都要蘇家鋪子裏轉一回,吃過午飯又來,見梁直這般模樣,自然要問。梁直正喪著氣,有人問,自順著這話發泄出來,“我家生辰,說是去山上玩,老爺突地有事,又不去了。”

“你家生辰?”林寡婦一愣,隨即不知想到,突地笑起來,又問梁直,“是哪一日?我們這做鄰居地也合當賀她一賀。”

梁直自櫃台上懶懶地直起身子,沒精打彩地道,“是明日。”一邊自櫃台後麵轉出來,問,“林大娘,你今兒要買甚麽?”

林寡婦立在那裏,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轉,突地轉身奔出蘇家鋪子,“我有事,先不買了。”

到路旁截了馬輛,向北城門的方向而去。

梁直皺了皺眉頭,又懶懶地窩到櫃台後麵去。

林寡婦這些日子將蘇家的生意看在眼中,早已動了心思。又見這幾日蘇家與孫家走得近乎,那孫家新來的大掌櫃是個未娶親地年輕俊美後生,家中有財,人才又極好。以她的心思,蘇瑾兒與他走得這般近乎,蘇家老爺又不甚約束,生怕這蘇瑾兒瞧上孫家少爺,即便不為正妻,為妾她怕也是願意地。

這麽一想便有些著急,左思右想不能叫那姓孫的得了先機,趁著這次她生辰,也叫置些禮送去,與蘇瑾兒添個好印象。

自家不是她說嘴,好衣衫裝扮起來,不比那孫家少爺差又是個秀才老爺,也比那姓孫的有些身份,蘇家沒有舍她家的道理罷?但轉念一想,蘇家是經商地,蘇瑾兒又是個愛財地,自家卻是個窮的,又幫不上她半點忙,若她不喜歡窮書生,偏要去嫁個商人,不圖名聲,隻圖錦衣玉食,這如何是好?

馬車過了北城門,離清源山愈來愈近,林寡婦心頭微急,突地心中一動,自言自語道,“蘇家鞋子上的徽記不是我家幫地忙?聽說那徽記蘇瑾兒甚是喜歡雖不是我家壽兒畫地,也是我家壽兒地同窗,這也是因我家壽兒的關係,蘇家才能做成這件事兒,也是幫過她蘇家大忙地”

複又歡喜起來。一路想著趕到青源山山腳下,因她是個小腳,定然爬不上這麽高地山,咬咬呀,花了二分銀子,雇了個兜轎,到半的時候,才到清源山腳下。

到書院門口與守門地人說,她是林延壽地母親,家中突有急事,叫他回家一趟。

清源書院地院規是嚴些,但林寡婦親自前來,且麵帶急色,守門地人倒也是信了她,忙去叫林延壽。清源書院昨日月考,今日出成績,一眾書生正圍著榜欄看成績,並交流昨日卷子做得有何不妥。林延壽本次小考成績並不理想,正在懊悔,突聽來人與他說家中出了急事,其母親自上山來知會。

不由“呀”了一聲,大驚,緊緊抓著來人的手臂問,“家母可曾說是何事?”

那人搖頭,“並沒有說甚樣的事。隻是瞧著甚是焦急,林你快些去找師長請個假,家去看看”

陸仲含幾個因均還未進學,都在大班讀書,並未參加考試,聽聞小班的月考出了榜,便也跟著來瞧瞧。突見林延壽這般失態,連忙圍問究竟。

“陸學弟,煩勞,煩勞你去替小生向師長告個假……”林延壽一見這幾人,丟下一句,慌慌張張地向書院門外跑去。

這幾人皆是一愣,隨即趙君正道,“罷了,我去替他請假。仲晗和尚英你們兩個去瞧瞧,發生了甚樣的大事,叫他如此慌張。”

這三人早先送林延壽歸家,曉得他家中隻有一個寡母,未曾謀麵。隻聽說她孤苦一人拉扯長大,又拚死供他讀書,對這林寡婦甚是欽佩。當下一人去替林延壽請假,另二人急忙追著他而去。

林延壽慌慌張張地跑到書院門口,一眼瞧見林寡婦,遠遠喊道,“娘,家中出了何事,要你親自上書院來?”

林寡婦看著喘著氣兒,額頭跑出一層細汗來,心頭樂滋滋地,上前拉著林延壽胳膊便要下山,“閑話莫說,你快隨我。晚了就沒馬車回家了。”

林延壽急道,“娘與我說說到底是何樣大事?”

林寡婦便道,“蘇家明日生辰,你隨我回家,我置一份禮,你好送去”

林延壽一愣,隨即抻著身子道,“隻是這等事兒麽?我不要地。蘇家生辰關我何事?”

“呸你個木頭兒蘇家要財有財,要貌有貌,才華在咱們巷子裏那一帶也是出了名地,不關你地事?”林寡婦眼睛豎起來,又喝斥道,“老娘我早先是為了供了讀書操碎了心,現下又為你地親事操碎了心,你還敢與我使強?”

林延壽紅了臉兒,也苦了臉兒道,“娘,蘇家如何瞧得上我,我……我……”

“呸”林寡婦又啐了一口,拉他的胳膊,“你隻管隨我家去,聽我的話行事,這事必能成快走”

正說著,陸仲晗和陳尚英隨後跟來,遠遠看見一個穿著鬆花黃地長裙兒,銀紅色夾衣褙子的婦人正拉著林延壽,兩人都一愣,不覺停下腳步來。

陳尚英不解望著前方,“那位,那位,便是林學兄地母親?”

陸仲晗眼中的異樣一閃而過,點頭,聲音不帶半點波瀾,“當是地。”

陳尚英笑嗬嗬地道,“若非早知他**前來,我還當是哪家二八芳齡地找上門了呢。”

陸仲晗見那母子二人,一人拉,一個不肯走,不曉得是甚麽樣的難辦地事。想了想道,“我們即跟了來,便去問問罷。若能幫得上忙,也幫襯幫襯林學兄。”

陳尚英笑著點頭,“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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