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天不亮,蘇瑾便醒了,想起昨晚張茂全未說完地話,大致已明白孫毓培為何生氣。那姓錢的腦瓜子居然如此靈光,實在叫她小瞧了。

以孫毓培地反應來看,姓錢的必入不了孫記。這叫她大大鬆了口氣,緊繃著的神經鬆了下來。再想起昨夜二人稀裏糊塗地吵了一架,微微搖頭,的急脾氣一直以為控製得很好了呢麽?有個有財有勢的自是不這年頭不抱大樹,生意著實難做呢。

光線一點一點明亮起來,鳥雀在屋頂枝梢嘰嘰喳喳地叫著,蘇瑾躺在溫暖的被窩中,懶洋洋的盯著帳頂上的荷花仕女圖一點一點變得清晰。第一次沒有要即刻起床的念頭。

梁小青在對麵房間穿好衣衫,仍不見蘇瑾房中有動靜,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間,去和常氏搭手做晚飯。她剛到廚下一會兒,見張茂全自正房那邊兒,忙將盛好的熱水拎出去,笑道,“張大叔,可是給孫少爺打洗臉水?”

張茂全笑著上前接過,“是,謝小青姑娘。”

常氏跟著到廚房門口,問道,“孫的傷可有大礙?要不要去醫館討兩副活血化淤地膏藥?”

張茂全到現在也不知自家少爺究竟是撞上門框還是牆壁,早上起來看時,他捂著額頭,死活不許,想了想便道,“如此甚好,有勞了。”

常氏笑笑,掏了幾個錢塞給梁直,叫他跑一趟,買最好地膏藥來。

梁小青看著張茂全離去的背影,回身到灶下燒火,向常氏笑道,“娘,昨兒可厲害了,把孫氣迷糊了”

常氏起得晚,並不知前麵的事兒,忙問梁小青來龍去脈,待聽梁小青講完之後,偏頭想了半晌,帶著些不確定地道,“莫非孫中意咱家?”

梁小青歪頭想想,“會麽?那為何還要和吵架?”

常氏笑笑不語。梁小青低頭想了一會兒,又道,“這樣說來,陸也中意?”

常氏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梁小青便把那日在錢記鞋店偶遇地事兒說了。並總結道,“陸那人好象冷冷淡淡地,對誰都不熱心。那日為何特特等,要勸別和姓錢地衝突?”

常氏瞪她一眼,“這事為何我不曉得?”

梁小青低頭燒火,好一會兒才道,“不要我說地。說若我回家多嘴,便不帶我出去了。”

起身舀水,一邊道,“娘,你可別和老爺說,也別問。上次生辰,我多說了幾句,不耐煩呢。我看她沒有心思在這上麵。你若害我不得跟著出去,我以後話都不和你說”

常氏揮起手中的木勺要打她,梁小青快速拎著一壺熱水,自廚房中跑出來。

梁直快速跑到醫館,叫開了門,買得兩副藥膏,又匆匆跑到正房西間兒,立在門口喊,“張大叔,藥膏”

孫毓培忙拿洗臉巾捂住一跳一跳熱疼的額頭,轉頭看見那藥膏,嫌惡的轉頭,“誰要貼這?”

張茂全忙接,向梁直道了謝,低聲勸道,“少爺,還是貼一貼罷。額頭青腫,這模樣如何見客?早些好了,鋪子裏還有一攤子事等著您呢。”

孫毓培捂著額頭不語。

蘇士貞在當門聽見,暗歎一聲,這等事體他也不好勸說,隻好立在當門說了許多道歉的話。

張茂全自不敢叫他如此,連忙出來代孫毓培答話。

梁直立在當門,伸頭看看裏麵,又看看當門敘話地兩人。猛然跑出堂屋,到東廂房窗根下,低聲喊,“,快起來,起來了孫額頭腫了個大包,他不肯貼藥膏呢”

蘇瑾自**坐起身子,隔窗無奈道,“他不肯貼我有辦法?”

話音剛落,蘇士貞的聲音傳來,“你還不快起身,給孫賠個不是?”

蘇瑾皺了皺鼻子,應聲,“是,女兒了。這就起身”

間,梁小青將兌好的洗臉水,端到裏間,又替她取了衣衫來。蘇瑾簡單梳洗過後,出了東廂房。蘇士貞少有地黑著臉兒,瞄了她幾眼,往正房而去。

蘇瑾隻好乖乖地跟著他進了正房。孫毓培已梳洗完畢,正坐在當門,一手持鬆香色地汗巾捂著半張臉,臉色臭臭的。

見蘇瑾進來,鼻孔中發出一聲輕哼,便把臉別到旁處去。

蘇瑾在蘇士貞的目光威壓下,上前兩步,行了極淑女標準的禮,輕聲慢語道,“昨日是蘇瑾魯莽,還望孫莫怪,蘇瑾這廂給您賠禮了。”

蘇士貞也在一旁附合著賠不是。孫毓培雖敢不理會蘇瑾的道歉,卻不敢受蘇士貞的禮,連忙起身,“蘇老爺不必如此,倒叫晚輩心中難安了。嗯,昨日也是晚輩莽撞,還望蘇老爺莫怪”

蘇瑾屈膝行禮,半晌也沒個人叫她不要客氣,她便悄悄的直了身子,立到蘇士貞身旁。

孫毓培撇見,眼中不覺閃過一抹笑意。隻是仍扭著身子,透著不肯貼膏藥的意思。

蘇士貞一籌莫展,正這時常氏在外麵道,“老爺,早飯好了。擺飯罷?”

他忙出了正房,點頭,“好,你們擺到瑾兒的東廂房去,在正房擺一桌”

蘇士貞一出去,張茂全也連忙借口搭手擺飯,跟著出去。

蘇瑾這才抬頭看看孫毓培,展顏一笑,“昨日蘇瑾多有得罪,孫莫怪。不知額上的傷可有大礙?”

孫毓培哼笑一聲,“不勞蘇費心。孫某的頭硬得很”

蘇瑾“撲哧”一聲笑了,自顧自的坐下,看著孫毓培一直捂著的額頭,笑問,“這麽一直捂著不累麽?”

孫毓培偏頭到一旁,“這是孫某的事,不勞蘇費心”

蘇瑾嗬嗬笑了兩聲,“孫也莫使脾氣了。孫記開張地事兒正在緊要關頭,可沒多少把你養傷呢。早早貼了膏藥,將淤血消下去,好忙你家鋪子重開的事兒呀。”

孫毓培扭過頭看看她,“到現在蘇還有心情操心旁人家的事麽?”

蘇瑾笑了笑,“我家地事情不是得蘇瑾地相助,已解決了麽?還有可操心地?”

孫毓培“嗤”了一聲,“孫某無半點功名在身,蘇亦非男子,二字的稱呼從何而來?”

蘇瑾曉得他是指士大夫對儒生學員的特指稱呼,想了想便道,“同門曰朋,同誌曰友。者,指誌同道合的人。難道隻有儒學生員才能當得此稱呼麽?”

孫毓培扯了扯嘴角,“即使稱作,孫某也沒應替你解決此事”

蘇瑾做了個深呼吸,調整情緒,站起身子,拿起梁直買來的膏藥,將油紙的一麵撕開,立在他麵前,淡淡地道,“是要我幫你貼,還是你貼?我家人都等著吃飯呢”

孫毓培受驚般的將身子往後猛然一仰,嫌惡的看著那黑漆漆的膏藥,“孫某並無大礙,不須貼這”

蘇瑾疑惑地在他臉上打了幾轉,將膏藥放在一旁,“即孫說無礙,那便不貼了罷。小青,我們去吃飯”

梁小青如夢初醒般,連連點頭,“好,好,。”卻不時向後張望著出了正房。

早飯過後,蘇士貞便去了坊子。蘇瑾躲在東廂房半晌,隔窗看見孫茂全出了自家院子,不多會兒,那孫毓培仍舊一手拿汗巾兒捂著半張臉,自正房出來,在院中左轉右看,沒有半點要走地意思,便想借此機會,正好問問昨日錢家去孫記地情況,便叫梁小青來,合力搬了桌椅到棗樹下。

那棵老棗樹已無半點樹葉,虯勁地枝幹直指碧藍地天空。雖已是初冬,卻無一絲風,太陽升至當頭,略帶些熱度,暖洋洋地,倒適合在外麵閑坐。

擺治好桌椅,特特叫梁小青將上次自陸仲晗那裏得來的好茶泡了一壺,這才邀請正在影壁後小花壇處,對著一枝即將殘敗月季花,裝模作樣觀賞的孫毓培。

孫毓培回頭,看著不遠處的桌椅,挑挑眉毛,“即蘇盛情相邀,孫某卻之不恭。”

蘇瑾笑著作了請勢,“是,蘇瑾誠心擺茶向孫賠罪,請入座。”

孫毓培矜持片刻,舉步走了。

待他落了座,蘇瑾也不廢話,徑直問道,“孫,敢問昨日錢記的掌櫃去孫記,是如何說的?”

孫毓培挑眉,“是如何說的?”

“就是他以何理由說服孫記?我記得孫記早先並不發賣鞋帽衣衫等物”

孫毓培明了,端起杯子品了口茶,有些意外的挑眉,往杯中看了看,複又品了兩口,“徽州地天池?”

蘇瑾點頭,“正是。賠罪自然要用好茶,方才顯示蘇瑾地誠心。那錢記到底如何說的?”

孫毓培將茶子放下,將身子靠進圈椅子中,淡淡笑望著她,“若讓蘇與我孫記談,你會如何說?”

蘇瑾看著他這帶著明顯占上風的姿態,恨得牙根癢癢。但也毫無辦法,隻得誠實答道,“自是因你孫記早先不發賣這些貨物,是因衣衫鞋帽需要試穿地,不甚方便,而現下鞋子有了碼子,隻消看中樣子,並不用試穿。如此以來,與其它貨物並二樣。”

孫毓培嘴角翹起,可惡地笑了笑,“與錢老爺說的一字不差蘇現下可還覺是最聰慧地?”

蘇瑾一愣,“當真一字不差?”

孫毓培帶些得意,點頭,“一字不差而且,這個理由確實讓我很動心呢認真論起來,合作不正要找資本雄厚地商家麽?錢老爺實是個不的合作夥伴”

蘇瑾…………”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