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煕進了屋子,一點委屈的模樣都沒有,言笑晏晏,禮數周到,親手取出她精心製作的幾個菜肴放到桌上,請公婆用飯。

歐二老爺指著那碗由核桃仁、粳米、冰糖精心熬製成的粥問到:“這是什麽粥?”

夏瑞煕笑道:“潤肺補腎粥,核桃仁入粥可補養氣血、潤燥化痰、溫肺定喘、潤腸,最適合老人食用。”

歐二老爺嚐了一口,正是他最愛的甜味,先就覺得好吃,又聽說有這些功效,笑道:“你費心了。”

夏瑞煕舀了半碗白果燉母雞湯遞給歐二夫人:“娘,您嚐嚐這個,斂氣平喘是最好的。”

歐二夫人平時就有些喘咳的毛病,聞言瞧了夏瑞煕一眼:“你倒是個有心的。”

說實話,夏瑞煕做的東西味道隻是一般而已,自然不能和家中那些大廚相比,可貴在一片誠心。所以歐家二老也記她的情,歐二夫人指著另一碗枸杞燉鯽魚:“這也是滋補的吧?”

夏瑞煕輕輕答了一聲:“是。”

歐二老爺笑道:“這又是給青謹做的?你倒是充分發揮了家學。”

夏瑞煕笑著不說話,等於默認。歐二夫人這才道:“他到哪裏去了?怎麽這時候還不見他?”

夏瑞煕幹脆認錯了:“爹,娘,兒媳有錯。”

歐二夫人故作驚訝:“你有何錯。”

夏瑞煕便把昨日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後道:“兒媳後來聽碧痕說起這事的時候,已是晚了,想來向娘稟報一聲,又恐驚擾了娘。所以便不曾來,都是兒媳的錯。”

歐二夫人淡淡一笑:“沒多大的事。他如今成了親,成家立業的人,我便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管他。隻是他也忒不像話,怎麽能丟下你去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呢?”邊說邊看夏瑞煕的表情。

夏瑞煕正色道:“回娘的話,那不是別人,是木公子。他雖然出身一般,卻人品端正,乃是青謹的至交好友,他千裏迢迢從那麽遠的地方趕回來祝賀我們,是該請他吃飯,盡地主之誼的。若真的是狐朋狗友,兒媳一定要規勸青謹,攔著不讓他去。”

“你就不怕他生氣?不聽你的麽?”

夏瑞煕羞澀一笑:“他知道我是為他好,生氣也隻是生那一會兒罷了,他要是不聽,不是還有爹和娘麽。”不管是明事理或是不明事理的公婆,喜歡的都是平時順著兒子,心疼兒子,關鍵時刻又能規勸兒子,又事事都把公婆供得高高的兒媳。

歐二夫人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又道:“如此說來,碧痕那丫頭,卻是有些不老實,心思不正。我原來還想著,她人品不錯,自小貼身伺候青謹,也不好再配哪個小子,等過幾年便讓她給你做個幫手也是好的。”

夏瑞煕再明白不過這個幫手的意思是什麽了,什麽幫手,不就是妾和通房麽?她心裏又急又怒,猶如貓爪火燎一般,臉上仍然是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靜靜聽歐二夫人說話。和公婆講不許自己的老公娶小妾,吵鬧半天隻會起反作用,得和真正起作用的那個人講去。

歐二老爺打斷歐二夫人的話:“大清早的,他們剛成親三四日,你說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到時候再說!既然不老實,心思不正,便打發了出去,難道隻有一個碧痕嗎?”

歐二夫人慢吞吞地說:“我的意思是,煕煕太心軟了些。”她不過就是想試探一下夏瑞煕到底有沒有容人的肚量罷了。

夏瑞煕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麽,目的是什麽,但總歸不會逃開希望兒子多娶老婆,多生養,開枝散葉罷了。她打定了主意,仍然以不變應萬變,委委屈屈地強笑道:“兒媳先前是很生氣的,可是想到她服侍了青謹這麽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是等青謹回來再說吧,我想,我要是冒然處置了,就怕他有什麽想法。”

歐二夫人點點頭:“我知道了。你考慮得很周到,但該下狠手的時候也得下。就先這樣吧,若是再有什麽,你來和我說。”

夏瑞煕笑得像朵花兒似的,謝過歐二夫人人:“娘這般疼愛兒媳,兒媳心中就安穩了。”

歐二夫人笑道:“怎麽?聽你這話,先前心中不安穩?”

夏瑞煕微微一笑:“兒媳愚鈍,總擔心做不好事情,不得公婆、夫君的喜歡,每日裏總是惶恐不安,生恐有行差踏錯。現在見公婆都是寬宏大量,體貼兒女的老人,心裏自然安穩。”

歐二夫人哈哈一笑:“你這張嘴呀。”

歐二老爺用完飯,還不見歐青謹的影子,便怒道:“這個孽障還未回來麽?這都什麽時候了?太不像話了,他要再不來,我打斷他的腿。”

他說得起勁,夏瑞煕卻知道,他也不過就是說得起勁而已,老幺兒,老幺兒,不就是老寶貝疙瘩嗎,隻怕比心肝尖尖還要珍貴些。正說著,紫緞打起簾子:“四少爺來了。”

歐青謹一臉的諂笑,衣服也還未曾換,進去向二老請了安,自覺地摸到桌子前要吃飯。一眼看見了那枸杞燉鯽魚,笑道:“是誰這般體貼我,知道我喝多了酒,脾胃不舒服,不想吃飯,正想吃這清淡養人的湯?”說話間,一大碗魚湯已經下肚。

夏瑞煕斯斯文文地給他添了半碗飯,柔聲道:“既然喝多了酒,胃不舒服,無論如何,都該吃點東西下去。”

歐青謹因著自己醉酒誤了事,先前還擔心她會給臉色看,此時見她神色無異,溫柔體貼,遂放心大膽地吃飯。歐家二老嘴裏說得厲害,其實根本就舍不得罵他,反而勸他吃這個,喝那個的。夏瑞煕暗歎了一口氣,天下無不護短的父母。

歐青謹吃完飯,歐二老爺才罵道:“你昨晚又跑到哪裏去鬼混了?明知道今日要去祭祖掃墓給煕煕上家譜,偏偏這會兒才回家,都娶了媳婦的人,行事還這樣沒有章譜。”

歐青謹嘴裏答著話,眼睛斜瞟著夏瑞煕,從桌子下麵伸腳去勾她的腳:“兒子哪裏是會鬼混的人?我是去見一位朋友了,原本是要回來的,誰知他那酒後勁太足,竟然不知不覺就喝多了,幸好及時趕了回來。”夏瑞煕不理他這變相的解釋,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腳,一本正經地規規矩矩坐著不動。

歐二夫人道:“我們管得你們一時,卻管不了你們一世。你也是娶了媳婦,成家立業的人,該怎麽做,心裏也該有個數。難得你媳婦是個大度明理的,你好好待她罷。”

歐二老爺夫婦平時疼愛老幺兒是真,但管得嚴格也是真,往日裏歐青謹若是犯了錯,不會打,不會罵,卻是要被說半天道理,再到祖宗牌位前罰跪的。這次居然輕鬆過關,他也知道是看夏瑞煕的麵子,夏瑞煕肯定是為他說了好話的,便瞅著夏瑞煕笑:“兒子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