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一共尋回來十二個仆傭,男人和女人一樣一半。有粗使的,也有進房裏做細活的。歐二夫人身邊原來伺候的紫緞和紅綢也回來了,還有酸角兒一家子。如此一來,家裏總算多了些活氣,生活起居也方便了許多。

夏夫人自夏瑞熙回去後的二日,就親自領了那廖氏去給夏瑞熙瞧。

廖氏果然如同夏夫人所說一樣,端莊溫柔,相貌也不出彩,淡淡的眉眼含著些愁苦,略顯豐厚的嘴唇看上去有些敦厚。收拾得幹淨清爽,看著也不笨。

夏瑞熙挑了幾個問題問她,她略帶些局促地小心回答了,很有些害怕夏瑞熙不要她的樣子。

夏瑞熙對廖氏不是很滿意,廖氏看上去是那種總愛傷心事藏子心裏,不停地想,不停地難過、愁苦的人。她希望能有個性格開朗,脾氣溫柔的人領達兒,這對小孩子的發育有好處。正好紫緞抱著達兒進來,達兒望著夏瑞熙嗬嗬的笑,廖氏自看見達兒,眼睛就再也挪不開,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許多。

夏瑞熙看她那副樣子,大約是想起了她那個死去的兩歲兒子,不由暗暗歎了口氣:“你抱抱他吧。若是他喜歡你,你就先留下吧。”試一試吧,若是不行再換了也不遲。要真是可憐廖氏,另外給她找個差事也行。

廖氏怯生生地看了夏夫人一眼,見夏夫人望著她點頭,微笑起來,把手放在熏籠上烤了又烤,方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抱達兒。

達兒皺起淡褐色的小眉頭好奇地看著了廖氏,廖氏對他笑著嘟了嘟嘴,扮了個怪臉,又彈了一下舌頭,發出響亮的彈舌音,達兒高興地笑起來,快樂地舞了舞小拳頭,乖乖地讓廖氏抱了。

廖氏欣喜地看著夏瑞熙,她喜歡這個胖嘟嘟的,愛笑的孩子。

廖氏就這樣留了下來,她帶達兒很耐心,很細心,也有經驗。她最讓夏瑞熙滿意的一點是,她很懂得規矩,雖然很喜歡達兒,卻從來都牢記夏瑞熙才是達兒的親生母親,知道進退,沒有出現夏瑞熙所擔心的那種,把達兒當做她兒子的替身,從而有些拿捏不住輕重的事情。

沒兩天功夫,花老虎也帶著王周氏,小黃屎和良兒回來了。和夏瑞熙猜想的不同,花老虎趕來一張驢車,拉來許多的山貨,醃肉。再加上文淵街地窖裏的糧食,還有歐青謹這些天弄回來的二隻整豬,四隻整羊,數十隻活雞,一簍鮮魚,二十簍上好的銀絲碳和一些給下人用的雜碳,細棉布、絲緞等無數雜七雜八的東西,過年需要準備的東西似乎都解決了,夏瑞熙再沒什麽可擔心的。

有了廖氏和良兒在身旁,夏瑞熙就有了許多時間可以打理家務。她和吳氏分工明確,吳氏專門負責管兩個老人的起居,其他的瑣事便由她來管。幸好家裏人不多,不複雜,隻要管好飯食,讓人各司其職,不得偷懶,推諉扯皮就行了。

這幾日天氣好,夏瑞熙讓花老虎去請了木匠來修理那些壞了的門窗,讓童姨娘指揮仆婦丫頭們掃盡灰塵,重新裱糊窗紙,為過年做準備,請歐大少指揮者男仆們挪走院子裏的樹樁和枯草,自己則去準備年禮。

以前她可以偷懶不管這些事,既然現在要當起家來,少不得方方麵麵地打點,處理好各種人情關係。人情還是一樣,世道卻不一樣,家底也不一樣,夏瑞熙很是傷腦筋,不得不把東西擬了單子去歐二夫人房裏和歐二夫人、吳氏一起商量,哪些人家該備什麽樣的禮最合適。

歐二夫人教她:“今年情況特殊,不比往年,沒必要弄那些虛禮。至親呢,總歸都是要走的,又是自己人,現在不是糧食最金貴麽?就送些最實用的吃食罷,比如精米,油肉等,想必是最討喜歡的。至於其他人,往年都是他們先來走我們家的,如果他們今年也來了,就看他們送的什麽,比著還就是,假如不來,咱們就不必再理會了。”

歐家倒了黴運,正是看得出哪些人值得交往的時候,斷沒有倒貼上去的道理。如果人家已經嫌棄了你,你再去,反而遭人輕賤。

婆媳三人連說笑帶商量地把事情定了,歐二夫人問起夏瑞熙:“老四還是那樣,早出晚歸?總弄回些不明不白的東西?你可從他那裏問出什麽來?”

夏瑞熙笑容一滯,隨即嬌笑道:“娘,您說什麽呢?什麽不明不白的東西?他又不會偷不會搶的。我問了,他說是托門路花大價錢買來的。”

吳氏就看了夏瑞熙一眼,歐二夫人病中不知道外麵的情形,她卻是知道的。物資極度匱乏,哪裏是能花錢就能買來的?也不知道歐青謹到底花了多大的力氣和心思?

歐二夫人點點頭:“你去傳話給他,他要做什麽,我們婦道人家管不了他那許多大事,也不懂那許多大道理,但若是要做那些雞鳴狗盜不法之事,我定要讓你爹家法嚴懲!我就算是餓死冷死,也不願意他去做那些丟臉的事情。”

夏瑞熙假裝沒看見吳氏的表情,諾諾地應了,她不這樣回答能怎樣回答呢?這個家像這個樣子,要活下去,要不挨凍,不挨餓,沒有人出去使力,怎麽可能做得到?她相信歐青謹不會做喪盡天良的壞事就是了。

吳氏在一旁笑道:“四弟哪裏會是那樣的人?他自小品行就好看,不會的。”

歐青英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進來:“娘,您別瞎猜了。我聽歐福說,他看見四弟總和劉將軍一起呢,昨兒下午他上街去買紙錢,還看見他二人騎了高頭大馬出城去了。我尋思著,四弟這幾日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應該都是從劉將軍那裏得來的。”

夏瑞熙見歐青英進去,對著他行了禮:“三伯好。”

歐青英淡淡地應了一聲就不再搭理她,表情甚是淡漠,眼裏難掩厭惡。夏瑞熙也習以為常,麵無表情地站到一旁。

吳氏是知道林輕梅的事的,見二人之間氣氛尷尬,便催夏瑞熙:“你快去看看孩子,喝點水歇會子罷。事情是一天做不完的,忙亂了這許久,也該歇一下了。”

夏瑞熙行了告退禮出去,剛走到廊下,就聽見屋裏傳來‘啪’的一聲脆響,約莫是人挨了耳光。

果然吳氏急急地道:“娘,娘,您莫動氣,三弟隻是一時想岔了,會想通的。”

又聽歐青英說:“都是兒子的錯,以後再不提此事就是了。”

歐二夫人氣喘籲籲地說:“你看看你這副模樣!丟盡了我的臉!為了一個不知廉恥禮儀為何物的白眼狼,日日地窩在屋裏不出來,什麽事情也不管,什麽事情也不問,就是抱著一件死人衣服擺弄!一天不是怨這個就是怪那個,到處給人臉色看,你豬油糊了心!我們不知道她是什麽人?就是你知道?合著一大家子人全瞎眼了,就你一個人聰明看得清?小心我把那件死人衣服給燒了。”

歐青英隻是不說話。

吳氏低聲勸道:“三弟,這件事情,你多聽聽別人怎麽說才是。她屋裏原來伺候的那個丫頭紅梅不是找到了嗎?她是怎麽和你說的?你多想想沒有錯的。”

歐青英還是不吭氣。

歐二夫人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你莫勸他,隻怕他心裏就想著是我們逼那丫頭說的呢。一個死人而已,值得麽!你退下吧。”

夏瑞熙忙加快腳步走了出去。良兒沉默地跟著她,很是為她鳴不平。

歐青英總還是不相信夏瑞熙,認為花老虎說的話是假的,編出來騙他的。也不相信林輕梅是喜歡歐青謹,是去追的歐青謹,還說她實在太惡毒,居然往一個死人身上潑髒水。

為什麽呢,因為人家林輕梅從前明明白白告訴他,她對歐青謹隻是兄妹之情呀,歐青謹顧念林師父的情義對她多有照顧,所以夏瑞熙誤會了。他那時還沒看透夏瑞熙,不以為然,如今一看,果然是真的,夏瑞熙就是嫉妒,恨林輕梅礙眼,見不得歐青謹對林輕梅好,所以才趁著歐青謹外出,指使身邊的惡徒殘害了林輕梅。

歐青謹無奈,隻得想法子找到林輕梅從前的貼身丫頭紅梅來現身說法,奈何人家不信。不怪兄弟,隻怪她夏瑞熙搞鬼。

出了主院,到了花園裏,良兒扶了夏瑞熙的肘部,柔聲道:“四夫人,咱們莫理睬他。他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竅,誰好誰歹都沒有數了。若是不想看見他,和四爺商量一下,搬出去住好了,反正早就分過了家的。白白養著他這種人做什麽?”

“這個話不要讓其他人聽見。”夏瑞熙搖搖頭,憋著口氣,快步走回錦繡園。

良兒心想,四夫人心裏難過,恐怕不隻是為了三爺的事吧?應該是有點為四爺操心了,得把長壽那小子抓來拷問一番才是。

廖氏見夏瑞熙進了屋子,忙把剛睡醒的達兒遞過去:“娘親來了,娘親來了,達哥兒快對著娘笑一個。”

夏瑞熙洗了手,散了身上的寒氣方把達兒抱在懷裏,抱著懷裏望著她笑的可愛小人兒,她心裏就算再有什麽不快都瞬間煙消雲散。

夏瑞熙在**躺著休息了一回,良兒跑進來匯報:“四夫人,長壽押著兩車蘿卜和白菜回來了。他剛來傳信說,今晚四爺會回來吃晚飯,讓廚下多備兩個菜,奴婢已經將他抓來,要問什麽您就問吧。”

剩女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