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黛聽得歐青謹是朝廷命官,便覺得再糾纏下去不妥。前幾日聽了劉力子的警告,要她看著容氏前,別讓容氏又捅簍子,否則將來六公子若是來了,叫她吃不了兜著走。她那可憐的妹妹藍眉,不就是因為王妃不肯聽勸,一定要和趙明韜對著幹,才丟了性命的嗎?

藍黛當下牽著容氏的袖口,低聲勸了幾句,無非是容氏前幾日鬧騰的事情若是傳回家裏,定然沒有好果子吃,西京形勢複雜,不要再添亂了雲雲。

勸了之後還見容氏皺起眉頭,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藍黛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是人家的奴仆,該盡的責任已日盡到了,最後還是隻有聽容氏的。容氏要她死她就死,要她生她就生,有什麽法子呢?

歐青謹也有些頭疼,如果傷了人,這仇就會越結越大,越來越難以解決。不過看著漸漸圍上來的人群,他立刻決定抓住群眾輿論的力量,勇敢的和邪惡勢力作鬥爭。

尚世卿與歐青謹分開後,始終覺得不妥,隻怕容氏追去了鋪子找不到人,會鋪子裏的其他人發脾氣,匆忙轉身往回走。不過這次他學乖了,並不直接去尚家鋪子,而是繞到文氏茶莊去探動靜。

還沒到呢,就聽到有人招呼眾人去看熱鬧,說前麵娘子軍又在鬧事了。十幾個人圍著一張馬車要打裏麵的人,又說要歐家四爺真不是個蓋的,居然敢和娘子軍叫板。

有人感歎,這是蝗蟲過境,怎麽到處都有這群母老虎的身影?前幾日燒了夏瑞蓓的院子,算是正妻教訓寵妾,雖然過分了,太沒氣量了些,也算情有可原,有個出處。今天莫名其妙圍上了人家小兩口的車,要打人家的老婆,簡直是瘋子,沒有一點道理。

尚世卿心裏猜到了七八分,急得抓耳撓腮,終於想到可以去抱他現在的上司,劉力子的大腿。

他記得那天歐青謹帶他去和劉力子拜年時,劉力子曾經隱約提起歐青謹上次出的那個主意效果很好。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主意,但他看得出劉力子很是器重歐青謹的樣子。還有上次他惹禍的時候,長壽也是找的將軍府的人幫忙,可見劉將軍還是靠得上的。

尚世卿當下撒腿往將軍府奔去。

劉力子聽說之後中,帶了幾個親兵就火燒眉毛地趕了去,且不說自他來到西京城以來,歐青謹對他助益良多,讓他產生了與之結交,並推薦給朝廷重用的強烈欲望。就是容氏的這種做法,也是不能容忍並助漲的,這對新朝的名聲影響多不好啊。

劉力子和尚世卿急急忙忙地趕過去時,現場並沒有像他們所想象的那樣鬧得不可開交,人員沒有傷亡,不過就是死了一匹馬而已。馬是被花老虎劈死的,不是想傷人,而是起個威懾作用。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的,都是在說娘子軍太過分,不講道理的壞話,又有人很奇怪地說,不知道容家軍是不是都是這樣的?容氏氣憤得發抖,手裏的鞭子卻是怎麽也抽不下去,隻怕那鞭子一抽下去,就坐實了罪名。這個輕重她還是分得清的。

最可恨的是,歐青謹就那樣淡淡地抱著手看著她,滿臉的篤定和諷刺。夏瑞熙仍然坐在車裏沒有冒頭。

劉力子聽見這話題都扯到容家軍的頭上去了,再扯再扯會不會就扯到新朝的身上?新朝初立,最重要的是什麽?民心!民心要拿什麽來換?名聲!名聲不是你說好,我說好就行的,是實實在在的努力和行動才能樹立起來。

他來西京之後,做得最多的就是順應民心這件事,堅決不能讓一個任性的女人破壞了他好不容易維持出來的新形象。

容氏那個樣子,明顯就是騎虎難下,劉力子眉頭一皺,打馬上前,一臉的焦急:“咿呀,姑娘你在這裏啊,你家裏來人了,有急事,快回去吧。”

容氏不甘心地咬著嘴唇,恨恨地看了歐青謹一眼,打算一鞭抽在他那張可惡的臉上之後快速逃走,鞭子剛舉起,就被劉力子托住了手腕。劉力子麵沉如水,低聲說:“王妃自重,請不要給容大帥臉上抹黑才是。前方戰事吃緊,正是需要後方安定的時候,不要再惹麻煩了。”

容氏一慢,眼裏含滿了屈辱的淚水,迅速打馬狂奔而去。她是沒用,隻是一個小妾生的女兒,所以她的嫡親姐姐可以做皇妃,跟著皇帝享福,她卻隻有作為籌碼,犧牲品嫁給趙明韜這個投降過來的短命鬼。她的父兄拋棄了她,她卻不得不盡力為他們的名聲和前途負責,否則就是大逆不道,天理不容。憑什麽啊?憑什麽?

歐青謹過來謝劉力子,劉力子有些不滿:“賢弟將來若是去做禦史,想必一定名留青史。”民眾會把容氏逼得不敢下鞭子和他老兄那張嘴脫不了關係。

歐青謹自然知道他為什麽著惱,笑嘻嘻地說:“大哥說笑了。小弟孝期出仕,已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違,哪裏還夠資格去做什麽禦史。我誌向小得很,所求者,不過天下太平,衣食無憂,能闔家平安而已。”

劉力子拍拍他的肩頭:“你莫要滑頭。這種事情不能再發生,你必須想法子給我解決了。就算不是為了我,也得為了你自己考慮,莫非以後你都不出門了?”

歐青謹早有此打算,笑著說:“不如去我家喝酒,我們慢慢說。”說著又喚夏瑞熙出來和劉力子見禮。

一場紛爭總算是告了個段落。

容氏狂奔著回到王府,見著不順眼的人就一鞭子抽過去,打得那些人怪叫,當然她打的都是趙明韜的人。藍黛哭喪著臉跟在她後麵,不停地為她收拾爛攤子。

直到容氏發泄夠了,全身無力地撲倒在軟榻上,嚎啕大哭起來,藍黛才有機會揉了帕子遞過去。

容氏捶著床板:“藍黛,我恨西京的這些男人!一個個都自以為是,人模狗樣,假清高!”他們這些所謂的世家子弟,包括趙明韜在內,都是瞧不起她的,她能從他們眼中看出毫不掩飾的輕蔑來。

她也想象她姐姐和那個夏氏一般,看上去斯文溫柔穩重,可是她爹爹那麽多妻妾兒女,她娘那般的沒有地位,又怯懦,她不凶點怎麽行?可是,她再凶又怎麽凶得過她的父兄?她還是成了犧牲品。

藍黛無奈的歎了口氣,這些日子以來,容氏的脾氣越發怪異,越發愛遷怒於人,越發放縱了。就像一朵開到了極致,就要謝去的花,沒有了期望,肆無忌憚,以爛為爛地讓自己枯萎衰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