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吃完飯,白氏就特意尋了夏瑞熙說話,繞來繞去,無非就是想問林輕梅的事情是不是與這個有關係。她偏偏又不肯明問,要轉彎抹角地,言辭中不乏對林輕梅的死幸災樂禍的意思,說起來,整件事情最高興的人就是她了。

夏瑞熙覺得白氏和歐青英到底是夫妻,有些話自己說了她不見得會認同,不想和她多說,便推道:“這些事情,說起來我心裏就不高興。反正家裏其他人都知道,三哥最清楚,不如三嫂過後去問三哥,想問什麽都可以知道。”

歐青英會願意和她說嗎?白氏心裏不確定,卻不願意在夏瑞熙麵前露出怯來,隻拿眼睛瞟銀耳,神態俱傲:“這個丫頭是你買來的?我看著挺招人喜歡的樣子。”

難道是怨自己買銀耳進來買錯了?夏瑞熙淡淡地回答:“是我和大嫂一起挑的人,挑的時候,也沒想著就要送去菊英院。三嫂也覺得她招人喜歡那就更好。”

白氏看出夏瑞熙不高興,忙轉移了話題:“你們的新家在哪裏?改天我帶了孩子們過去玩玩,認認門?”

夏瑞熙笑了笑:“就在文淵街上。”

“不知附近有沒有合適的宅子,要是有,弟妹幫我看著點,我也買一座。”白氏瞅了瞅吳氏,輕聲道:“反正已經分過家了,信舍和信予都要成家,我還是像你們一樣早些搬出去的好。我看你們日子過得不錯,最近做什麽?帶著三嫂發發財?”

夏瑞熙低頭吹著茶沫子:“能做什麽?不過是人少節約罷了。”

白氏歎了口氣:“姑奶奶一家也在,還有二伯家裏的那兩位,這家裏人那麽多,開銷挺大。不是說當初家底全都掏空了嗎?也不知道大哥大嫂怎麽能撐得下來?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嫂倒是真真厲害。”

夏瑞熙聽不過去,暗自冷笑,難不成白氏還以為二老有什麽錢財沒拿出來分,全都拿去補貼其他人了?這才剛回來呢,就算計起來了。總不能讓吳氏和歐青原絞盡腦汁地養活這一大家子,他們還窩著錢東算西算的舍不得拿出來吧?

當下笑道:“的確一文錢都沒有了。不瞞您說,我們原來還在家裏住時,家裏的開銷,是湊份子湊的,有錢的出錢,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這才有了今天的模樣。我們搬走以後,當家的是大嫂,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今年你們家的地,還是大嫂借錢借種子去種起來的,三嫂可以去問問大嫂,有什麽能出力的地方沒有。”

原來是這樣,白氏訕笑一聲,不作應答。迅速打起了小算盤,又要她拿出自己的私房錢來補貼尚夫人一家和歐青華那個外室生的兒子,又要她受氣,憑什麽呀?不行,她得立刻想法子搬出去,自立門戶。

這邊夏瑞熙問她:“難為三嫂這麽體貼大嫂,要不要我喊大嫂過來?”

白氏忙道:“不用了,我改個時候再尋大嫂。啊,福兒尋我呢,四弟妹你慢坐,我去去就來……”她才不想拿錢出來呢,喊吳氏過來做什麽?她這一去,自然就是去了再沒回來。

夏瑞熙鬆了口氣,和白氏說話,真的很累。不這樣逼逼白氏,不知道白氏還要纏著她追問些什麽。這個家,越來越複雜,她想著都是替吳氏頭疼的,多虧她脫離了苦海。

三日,聽說白氏要搬出去,被歐青英拒絕。歐二夫人提出,算了每個月的開銷,讓各家交納一定的費用給吳氏,統一支配。

歐信予兩兄弟當初是帶了不少家財走的,如今回來原封不動地還了吳氏,吳氏便帶頭拿出大房該出的一份,並連著尚家的一份也出了,很好地做了表率作用。

白氏不吭氣,隻推說自己沒錢,等以後再給,結果被歐青英翻出一些來,不由分說就交去了上房,氣了她個半死。

尚世卿卻是個硬氣的,把自己所有的俸祿和鋪子裏的收入全都交給吳氏,不夠的打欠條,言明將來會還。

至於歐信風母子,因為薛氏也還沒回來,孤兒寡母的,童姨娘又過得淒慘,推說當日歐青華給的錢全都被搜走了,因此也沒人問他們要。

夏瑞熙聽說,便讓人每月送去一百兩銀子,又送去夏衣,言明是四房孝敬老人的。

這樣一來,白氏找不到任何借口可以發作,隻是心裏窩著無數的火,少不得尋著機會,指桑罵槐。歐青英對她越發的厭惡,更是不準她搬出去住。

三月,綠了芭蕉紅了櫻桃,氣候越來越溫暖宜人。

達兒已經七個多月,可以自己扶著床頭站一小會兒,動作表情越來越豐富,總愛哈哈大笑,能表達自己的喜好和憤怒,偶爾還會冒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娘,不”之類的話。

夏瑞熙每日最大的樂趣就是弄些有營養,好消化的輔食給達兒吃,務必讓他不挑食;或者就是和王周氏,小黃屎一道,逗弄達兒玩。她抱他出去曬太陽,拉著一片樹葉,或是指著一隻飛過的鳥,一本正經地和他交流,告訴他這是什麽。

再或者,她像個瘋子一樣,上躥下跳地陪著他藏貓貓,玩遊戲,做怪動作,發出古怪的聲音。文淵街的小院子裏,經常傳出母子倆歡快的笑聲。

這天午後,夏瑞熙又繼續每日的功課,拿了一塊綢布蓋自己的臉,和達兒藏貓貓玩——這是達兒最愛的遊戲。娘兩個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吳氏突然來了。

吳氏一進門就笑夏瑞熙:“老遠就聽見你的笑聲,什麽事兒這樣開心?”

夏瑞熙頭發微亂,臉色通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逗孩子玩兒呢。”

吳氏笑著坐下來:“四弟還是不在家?我聽世卿說,他又要升官了?”

夏瑞熙有些黯然地點頭:“聽說是這樣。他這段時間,基本都是天未亮就出去,經常整夜不回來的。”

這段時間,歐青謹回家越來越晚,有時候甚至和劉力子關在將軍府裏議事通宵達旦。他偶爾也會和夏瑞熙說起一些事情,關鍵的卻不肯多說,夏瑞熙隻知道,他向新帝獻了一策,成功地誘降了偽帝的手下一名能臣,打破了僵局,封賞很快就到——他又要升官了。

吳氏笑著拍拍她的手:“你要高興才是。等天下平定,說不定你還能跟著他一起去京城享福呢。官夫人,多威風啊。”

夏瑞熙可不稀罕什麽官夫人,她的誌向一向很小,隻想好好過日子。淡淡笑過,問道:“我這段時間不方便出門,好久沒有回去,家裏可好?”

吳氏愁兮兮地歎了口氣:“不好。這個家太難當,我都要愁死了。”

夏瑞熙忙問道:“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