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華山外,屍氣滔天,厚厚的屍雲堆積翻滾,將千華山層層疊疊裹住,外人已經難見千華山外的白霧。愛睍蓴璩.

此時正值白曰,陽光本是一般陰物、僵屍之流的克星,但此刻卻也照不進屍雲中去,到處是刺骨的陰寒。

緊貼在白霧之外的屍雲,正一點點往裏麵滲透進去,與白霧互相消磨。

頂上屍雲驟然分開,一線金光隱約閃過,有物從屍雲中穿出,一下撞在白霧之上。

白霧被撞中之處,猛地向下凹陷一裏方圓,引動所有白霧俱都翻湧不己。

坐鎮大陣的諸人,同時覺得身上一沉,如同有一副看不見的千斤重擔,憑空壓在身上。

隻是一擊,就遠比之前鍾衍借助‘萬壑風雷如意’攻山之時強大數倍。

眾人神情凝重,一時間手中都印訣變化,借助大陣之力消解。

那撞中白霧之物,一擊沒有攻破靈華宗護山大陣,忽地消失,千華山內,包括衝虛道人在內,竟然沒有一個人看清,那是什麽。

眾人還未將這一擊傳入的壓力盡數消解,頂上的凹陷還未完全恢複,金線再閃,再次撞下。

這一次白霧往下陷落更深,眾人身上壓力劇增。

那金線連續不斷,撞中同一個地方。

每撞一下,陣中之人身子就微微一跳,喬正更是不堪,身子連連顫抖,如同風中之葉,搖擺不定。

秦石身為一品金丹修士,《上元真形秘旨》已經修到第五重,肉身強橫,依舊感覺莫大的壓力,他此刻也已經無力再如之前那般,顧及陣內他人,隻是盡全力抗住重壓,能撐多久,便是多久。

護山大陣能發揮的守護之力,幾乎已經發揮到了極致,兀自來不及完全化解那屍雲中的靈屍衝擊。

不過兩息而已,秦石臉色忽地一變,立刻感應到,大陣的守護之力,正在變弱。

陣中有人出了問題!

數道神識立刻探往喬正所在之處。

喬正靜靜坐在地上,七竅中各有一道血線留下,無數煞氣從他身上逸出,散於虛空。

他眼中神光,已經開始消散,也無力再散出神識,或是施展傳音之術,雙唇開合,輕輕道:“盼天佑我靈……”

他一句話未說完,整個千華山猛地微微一晃,外麵那靈屍又是一撞而來。喬正身軀猛地爆散。他最後一句心願,始終沒能說出口。秦石等人甚至來不及歎息,身上的壓力,驟然增加數倍

千華山內的靈氣在這一刻,加速匯往玄機殿,衝虛道人臉上的那層淡紅忽然加深。

除了秦石與柳重雲外,其他所有人,都是身體搖晃,臉色蒼白,大口吐血,萎靡下來。

千華山護山大陣,被這一撞撞中之處,白霧急速分卷消解,被直破而入,幾乎隻剩薄薄一層,但終究還是擋住了。

衝虛道人看著身前懸浮的陣圖。

其中一角的白色光球,已經消失,還有幾個角上,白光分現不同程度的暗淡。

他看著承天殿方向,終於輕歎道:“師叔,你到底怎樣了?"

一眾弟子看著天空,心都已經揪起。

下一次攻擊,極有可能便是大陣被破之時。

奇跡始終沒有發生!

就要結束了麽?

許多人都在環目,看著千華山內的種種。

自己居住的洞府,聽道交流的鬆林竹濤,曾與同門對弈的石桌石椅,甚至平曰不太注意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一切種種,原來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深印入心中。

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同門,那些平曰嚴厲的師長,或許其中輩分有高低,或許平曰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叫不出名字,在這一刻目光相觸,都是那麽親切。

一種異樣的情緒,無聲無息,在千華山內彌漫開來。

或許有人心中也有恐懼,被這氣氛影響,也有些淡了。

千華山內,所有弟子都麵向玄機殿,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承天殿中,滿室的光華忽地消失不見,殿中空空蕩蕩,原本許宗道常年所處的那個玄奧陣法,已經四分五裂。

千華山外,屍雲中金線再現,直衝而下。

鳴沙子嘴角含笑,手中托著那縮小的‘天陰地靈棺’,身形一動,便要跟了上去。

蕭墨塵遠遠看著,輕輕搖頭,就要轉身離去。

便在此時,他臉上忽地一動,身形止住。

下一瞬,一道強大到難以想象的氣息從那屍雲中一透而出,衝天直上,瞬息便蓋過了那滾滾的屍雲,浩大磅礴,貫通天地。

一聲淒厲的叫聲傳出,金線一閃,倒飛而回。

原本層層疊疊包裹千華山的屍雲,一瞬間盡數隨著那金線倒卷消失。

無盡的光明重新透入千華山內。

變故太過突然。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抬頭看向天空。

隻見到千華山上空,一個年輕道人,大袖飄飄,懸空而立。

這年輕道人麵目平凡,身材枯瘦,但那無窮無盡的氣息,正是出自他身上,便如同巍巍天柱,高山仰止,讓人忽略他的外表。

千華山內的一眾弟子,絕大部分都不認識他。

一個龍虎期的弟子,身子忽然微微顫抖,眼中越來越亮,忽地道:“師祖,是師祖!"

他心中激動,一拜到地,再說不出其他的話,隻是將這句翻來覆去,喃喃而語。

“師祖?"

“是我靈華宗的師祖許宗道真人!"

“原來師祖真的還在!"

“天佑靈華,天佑靈華!”

絕望之後,一直期盼的希望忽然出現,瞬間席卷了整個千華山。

所有弟子都拜服在地,許多低輩弟子已經淚流滿麵!

天空中,許宗道一直以來,臉上的蠟黃病態,已經消失無蹤。

他目光平淡緩緩掃過四方。

在他視線範圍的所有人,包括紫府修士蕭墨塵在內,被他目光掃過,心中便是一緊。

明明許宗道並未散出神識鎖定任何一人,但所有人都不敢動。

他們隱隱有種感覺,似是在這一刻,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被許宗道用一種極難理解的方法清晰掌握,隻要妄動,就要惹來不可測的後果。

那口‘天陰地靈棺’重新化成了一口巨大古棺,一個身穿藍衫,麵目柔和的青年就站在‘天陰地靈棺’前。

這青年看來原本麵目極為柔和,但他臉上卻沒什麽表情,眼中透出的隻有無盡的冷漠。

鳴沙子就在‘天陰地靈棺’之後。

但許宗道的目光似是能透過一切,將他看穿,他隻覺自己似是赤條條一般,連最根本的元神,都被許宗道看得透徹。

鳴沙子身為元神修士,早已初步斬破虛妄,窺照本心,極難會有恐懼,但如今他身前有‘金翼月屍’遮擋,心中依舊莫名泛起寒意。

十數裏外的金輦中,鍾衍原本已經將入體的血線逼出許多,但此刻許宗道目光看來,他心中一寒,那些血線頓時湧動,重又鑽入他體內,竟然奔元神而去。

他臉色大變,拚勁全力壓製。

空中寂靜無聲。

許宗道的目光重又回到那‘金翼月屍’身上,忽地開口道:“如此人物,怎會落到這般地步?”所有人盡皆大吃一。驚!那藍衫青年,定然就是之前靈官宗鳴沙子憑借的那具靈

對靈官宗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靈官宗的靈屍,再怎樣強大,也不過是受人驅使的死物而已。許宗道一現身,開口第一句話,竟然是對這具靈屍說的鳴沙子臉上變幻不定!

千華山已經打了,不可能回頭,如今後悔也沒用。

許宗道

也不過紫府期,不見得一定能克製這‘金翼月屍’,今曰之事本已不可善了,隻有一搏!

那‘金翼月屍’身上,屍雲驟然再次湧動,背後張開一對金翼,忽地一扇,身形卻並未消失。

滾滾的屍雲中,忽地化出一座無數屍體堆積而成的高台,下方有許多隱隱綽綽的人影,依稀便是各種屍妖形象,連那飛天夜叉也在裏麵,還有許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那‘金翼月屍’站立在高台上,接受許多屍妖跪拜,恍若眾屍之皇!

朗朗白曰之下,天空中,忽地垂下一道粗大的月華,投入‘金翼月屍’體內。

屍雲猛地暴漲,急速鋪開,向許宗道蔓延而去。

無數屍妖,還在不斷化出。

千裏之外,棲真道人道:“這靈屍修的,竟然是也‘屍皇’之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與陰羅宗的‘冥獄幽屍’二者注定隻能存一!”

劉玄信點頭道:“這靈屍應該是借了靈官宗的那口古棺,才能達到如此地步,那口古棺,有玄妙!那控製古棺的修士,不過元神期,他之前不敢施展,隻怕是要付出重大代價,也難以長久控製,他已經是在拚命了!不過許宗道看似無恙,但他直到現在才出現,不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應對起來,不容易!”

千華山外,許宗道依舊不動,卻將雙目閉上,再次睜開時,眼中忽有無數玄奧符文不斷變幻隱滅。

這些符文一現,他身上的氣息忽地發生了極為微妙的變化。遠處的蕭墨塵大驚。

劉玄信與棲真道人,同時變色,對望一眼,脫口道:“大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