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直言不諱:“是為了我的父皇。如你所說,我和父皇是一對愛人。他的壽命最長隻有三百年我若是繼續修煉的話,壽命會越來越長。到時候隻剩我一人,那太痛苦了。”

冷若離如今還小,和他說這些,他不一定懂,但桑榆卻不得不說。隻因他是重承諾的人,他必須和冷若離說清楚。萬侯九霄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唯一在乎的人,與冷若離相比,當然是萬侯九霄更重要。他隻答應仙帝把功法傳授給他的轉世,當然不可能為了陪伴冷若離修煉飛仙而丟下父皇。

冷若離撓著腦袋想了半天,問道:“肖公——陛下知道這種功法的事嗎?”

桑榆道:“知道,他也知道你是傳授我功法的那個人的轉世。但他不知道那人是仙界的仙帝,也不知道這種功法修煉到最後是可以飛升成仙、成神的。”

冷若離再次震驚了。飛仙成神對於凡人來說是多麽幸運而榮耀的事,他完全沒有想到師父竟然這麽輕描淡寫,輕易地就放棄了這個對旁人來說夢寐以求的機會。但與此同時,他也越發為師父與陛下之間的感情而震撼與感動。但他的這些情緒很快被擔心與害怕所覆蓋。

“這……我一個人修煉?師父,不要,我害怕!”冷若離急躁地蹦了蹦,腦子轉得也快,雙眼一亮,道,“對了,師父!那很簡單嘛!你把這種功法也傳授給陛下,我們三個人一起修煉。你不是說這種功法是屬於我的嗎?我同意你把功法傳授給陛下!”

“謝謝,”桑榆摸了摸他的腦袋,微微一笑,道,“我確實這麽想過。不過,我很了解父皇,他是一個驕傲的人,絕對不會無緣無故接受別人的饋贈。若這功法屬於我,我欣然給予,他也會欣然接受。但事實是,這功法並不真正屬於我。以父皇的個性,即使願意接受功法,心裏一定也會有一個疙瘩。我不希望他不開心。既然如此,我留下來陪他也無妨。”

“可是,可是……”冷若離撓一撓腦袋,想勸師父改變主意,卻又不知該如何勸說,雙眼不停地眨啊眨。

桑榆看了看他,道:“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指導你。”他從儲物手鐲裏拿出以前煉製的那瓶築基丹,取出一顆交給冷若離。

“服下之後,立即沐浴,然後再到這裏來,我將功法傳授給你。”

“是。”冷若離接過丹藥,悶悶地應了一聲。

冷若離服用過築基丹後,立即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如小仙童。將功法傳授給冷若離其實很簡單,隻需要將一掌貼在冷若離頭頂即可,隻需幾分鍾的時間,功法就會印入冷若離的腦海中。

“師父,這功法好神奇。”冷若離瀏覽過腦海中修煉功法之後,驚奇地道。

桑榆道:“修煉的關鍵,一是循序漸進,而是心態平和,切不可急躁冒進。”

“是。”

師徒二人的談話剛告一段落,送福在門外道:“啟稟殿下,奴婢有事稟告。”

“進來。”

送福推門而入道:“殿下,三殿下在殿外求見。”

桑榆淡聲道:“不見。送福,帶若離下去,你和送祿教他一些基本的宮廷禮儀,告訴他一些在宮內該注意的事項,然後帶他在宮裏逛逛。”

“謝謝師父。”冷若離露出一個笑容,但因為桑榆停止修煉之事有些提不起興致。

桑榆故意無視他的不樂,交代道:“這幾天就當休息,過幾天正式開始修煉。若離,你記住,出了紫霞殿,麵對地位尊貴之人,不可放肆;但若是有人故意欺你,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也不可讓人騎到頭上。”

冷若離似懂非懂:“喔。”

送福輕聲解釋道:“冷公子,殿下的意思是,你既然住在紫霞殿,出門在外,便代表著殿下的身份。你若是無意中冒犯他人,他人看在殿下的麵子上,或許不會與你計較,但恐怕會在背後指責殿下的不是;而你若是太過忍讓,則會讓人覺得殿下好欺負。總而言之,不可讓人看低了殿下。”

“我明白了。”冷若離暗道果然是皇宮之中,規矩這麽多。

“不急,慢慢就會懂了。”桑榆示意送福帶冷若離下去。

萬侯桑杉站在紫霞殿的牌匾之下等候,手中搖著一柄折扇,望著殿內。見到送祿快步走來,他微微一笑,卻聽送祿道:“奴才見過三殿下,殿下公務繁忙,恐怕無法招待三殿下。不如三殿下改日再來。”

萬侯桑杉臉色一沉,煞是難看。昨日在禦花園內與桑榆相處得不錯,他還以為桑榆也有心改進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沒有想到今日一來,仍然吃了一個閉門羹,叫他如何不惱?

他憤然地哼一聲,甩袖而去。

晚膳時分,萬侯九霄帶著沙青、暗黑和暗夜,悠然閑適地踱入紫霞殿。

冷若離正與送祿在院子內過招,桑榆在大樹下的桌邊飲茶。太陽剛落山不久,院子內夏風正是涼爽。

萬侯九霄見那小鬼比起之前所見光溜許多,氣質也出色幾分,心知是桑榆的丹藥的緣故。

冷若離看著那位身著金黃色帝袍的男子步態威儀地徐徐走近,衣袍的邊角悠悠蕩漾,起起伏伏如行雲流水似的,隻覺得這人好是閃耀,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光輝都集中在他身上,如同神袛下凡。他的兩腿再次打起顫,吸氣吐氣半晌總算鎮定下來,跪拜行禮。

“若離叩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免禮。冷若離,既然認了榆兒做師父,以後就要尊他敬他。”

萬侯九霄見他應了一聲後,表情呆板地站起身,還道他是被自己嚇到,沒有放在心上,走到榆兒身邊與他共擠一張椅子:“榆兒,用過晚膳沒有?”

“還沒有。剛忙完?”桑榆見他的口有些幹,將自己的茶遞給他,好奇地瞄了瞄沙青捧在手中的盒子。

“方才一直在和武相議事,”萬侯九霄接過飲了一口,笑道,“父皇也沒有用膳,還以為這時來趕不上飯了。”

冷若離一聲不吭地站在一邊,偷瞄著並坐在一起的兩人,隻覺得兩人在一起的情景十分養眼。他並不懂愛情,但卻能看出這兩人在一起時,兩人身上的氣息就會變得與他們獨自一人時完全不同,連空氣似乎也柔和了幾分。而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心也能變得軟軟的。不止如此,那兩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共同點,仿佛他們兩人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其他的所有人則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

用過午膳,在花園裏走走消消食,萬侯九霄從沙青手中拿過那檀木的盒子,笑容古怪地攬著桑榆往他的房間裏走。

“盒子裏是什麽?”

“榆兒猜猜看。”

桑榆瞥他一眼,悠然地坐在桌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猜不出。但肯定是既能欺負我又能取悅你的東西。”

萬侯九霄一愣,眼底劃過一絲淺笑,哀怨地瞅過來,軟在桑榆的肩膀上。

“榆兒,在你眼中父皇對你就這麽不好?嗯?”

這人有時就是小孩心性。桑榆輕笑,順著他道:“沒有不好。到底是什麽?”

萬侯九霄邪邪一笑,打開盒子。裏麵放著的是一套折疊得整整齊齊的金黃色衣物,還有帽子。

“是朝服?這布料很像你的帝袍的布料。”桑榆奇道。

萬侯九霄道:“就是一樣的料子。除了父皇的帝袍,可僅此一套。”

“這麽快就做好了?”桑榆湊過來親了親男人的臉,調侃道,“我擔心其他人看到我穿著這身衣服後,奏折會堆滿你的禦案。”

這朝服不是簡單的一套衣物。朝服比起普通的衣物本來就繁複許多,尤其皇子的朝服更為精細,上麵的繡線、刺花與繪圖無不精致,因此所花費的時間很長。

“本皇命他們先給榆兒做的。本皇給本皇的寶貝做一件衣服與他們何幹?”萬侯九霄將衣服抖開,催促道,“穿給父皇看看。”

桑榆將衣服展開,不由得露出驚歎之色,光是看衣服上繡線針腳的細密與平整即可瞧出其中的功夫。

“穿上再看,這樣看不出效果。”萬侯九霄道。

桑榆失笑,依言換上。萬侯九霄含笑凝視著他,眼神漸漸變了,被染上幾分灼人的欲望色彩,為榆兒戴上同色的四方矮帽後,他眼底的墨色緩緩地漾開,嗓音也變得更具誘惑:“榆兒,你真像一位英俊的小皇帝。”

桑榆低頭打量一眼,還沒看仔細就被萬侯九霄推到穿衣鏡前,看到鏡中人後,頓時也愣住了。這套金黃色的朝服與其他大臣的朝服款式一模一樣,但在斜襟領口處多了一個類似圍巾的褶皺設計,隱隱約約露出少年白皙的頸項。細筒長袖在袖口處反過來折疊,透出幹練與嚴謹之風,同色的寬腰帶完美呃勾勒出少年的腰臀。衣袍下端用深淺迭變的黃色繡出繁複的雲朵與龍紋,外層疊加兩條墜感十足的寬襟,從腰帶處往下,使得他的身形看上去更加修長。

萬侯九霄的目光落在少年的臉上,金黃色的帽簷恰到好處地包裹著頭蓋,與墨色順滑的頭發一起,映得少年的臉更顯靈氣。他緩步走近,從背後將少年擁住,看著鏡中的人,薄唇在小巧的耳垂上含弄,笑讚道:“寶貝榆兒,你就是父皇的小皇帝。父皇決定了,明天讓人給你做幾套衣服,都用這種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