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絕麵色一沉,不善地盯著白芷。

萬侯九霄深覺無辜,今日眾人前來此處明明是為了白映仙弓而來,怎麽都對他成為太白山宮的宮主有如此大的意見?

“不知颯樓主的手臂損了多久了?”萬侯九霄一副感興趣的模樣,並未刻意壓低聲音。

桑榆暗笑“颯樓主”怎麽聽起來像是“傻樓主”?忽聽萬侯九霄帶著笑傳音:“榆兒是不是也覺得像是在叫傻樓主?”

桑榆唇邊你是忍不住浮起一絲淺笑。

不說這二人不斷調情,且說白芷聞言,認真地答道:“已三十多年。”

萬侯九霄看著颯絕,一臉關切,奇道:“颯樓主器宇軒昂,失去一臂著實令人惋惜,為何不用接續丹將斷臂接上?”

白芷正要再答,颯絕雙目圓睜,怒視萬侯九霄,忍無可忍道:“本掌門手臂如何與你無關!”

萬侯九霄輕搖折扇,言笑晏晏,慢條斯理道:“既是如此,本座是否為太白山宮宮主,又甘卿何事?”

颯絕啞口無言。

這會兒眾人算是明白了,這兩個姓萬侯的都是牙尖嘴利的人,嘴皮子上討不到便宜的。不止如此,這位萬侯宮主的氣勢絲毫不比其他眾位掌門差。小小年紀卻有此修養,光是這一點,便已值得眾人刮目相看。

閻心不耐地道:“本掌門隻關心白映仙弓。之前的仙氣就是從這裏散出的吧?”

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引到白映仙弓上來,議論紛紛。

有人道:“不錯,惠震的氣息也是從這裏傳出來的。”這人肯定是追蹤惠震許久的那群人中的一個,不然的話不會這麽清楚。

萬侯九霄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掃向雲瓊派的人。雲瓊派來的人是四位渡劫中斯的長老以及蘇流年。蘇流年此時看上去非常消沉,完全不見平時的陽光燦爛。還有一位是之前跟隨蘇浩洋的一人,長著一字眉,看上去有些別扭。

其中一位長老走到萬侯九霄麵前,客氣地問道:“萬侯宮主,惠震殺害我派掌門,雲瓊派非報此仇不可……”

人群中立即傳出議論聲,不少人還不知曉蘇浩洋已死之事。

“……聽我門中弟子說,您和小公子是最後見到惠震的人,敢問是否知曉惠震蹤跡?”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投向萬侯九霄和桑榆。

萬侯九霄隻是猜測蘇浩洋不會將他覬覦他和榆兒功法的事告知更多的人,並不肯定,聞言,道:“真人怎知本座和榆兒是最後見到惠震的人?”

那長老看一眼“一字眉”,目光犀利地盯著萬侯九霄,道:“自然是聽我門中弟子所言,他說他們離開藍月星球時,萬侯宮主,萬侯小公子和惠震均在。”

“確實,本座也很好奇惠震為何會突然對蘇掌門出手。”萬侯九霄不動聲色地觀察長第神情,未察覺有異,大致肯定蘇浩洋當時帶在身邊的眾位弟子並不知蘇浩洋攔截他和榆兒的本意,放下心來,“不過,惠震已經死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善地盯著萬侯九霄。惠震死了還是沒死,他們並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白映仙弓的下落。萬侯九霄可能是最後接觸惠震的人,嫌疑最大。

“怎麽死的?”長老追問道。

桑榆淡聲道:“我殺的。”

眾人愕然,隨即哄堂大笑,你一言,我一語。

雲瓊派的那位長老急聲問道:“小宮主,此話當真?”

閻心輕蔑地甩手,道:“開什麽玩笑?惠震乃是渡劫斯的修為,小娃娃,你才什麽修為?”

“他可是太白山宮的小宮主,不一定要親自動手呀。說不定是太白山宮的幾位長老動的手呢,未必不可能。”喜貝貝涼涼地道。

“你為什麽要殺他?”一人慍怒道,殺了惠震,就斷了尋找白映仙弓的線索。

萬侯九霄和桑榆均是笑而不語,一大一小,表情極為相似。

白芷等人雖然憤怒,但見宮主似乎胸有成竹,均沉默不語。

待眾人都說完,桑榆才淡淡一笑,道:“為何要殺他?他欲殺我,我自然反抗。便是如此簡單。”

颯絕反應極快,眼中猶是難以置信的目光,道:“這麽說,白映仙弓莫非在你的手裏?不然的話,惠震為何要殺你一個無名小卒?”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一時之間,各種各樣的目光均落在桑榆身上。

也有人不以為然,仰天大笑道:“這怎麽可能?他一個小娃有何能耐得到白映仙弓?”

眾人均覺有理,當初白映仙弓的仙威,很多人都見識到了。連渡劫期的高手都會被它所傷,萬侯桑榆這樣一個修為據說隻在金丹期的小小修真者如何駕馭得了它?若說是太白山宮的眾位高手相助,也不太可能。如果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其他人不可能察覺不以。

桑榆仍是安然自若,環顧眾人,淡聲道:“不錯,白映仙弓確實在我手中。這事我本來不必向眾位交代,今日之所以告訴各位前輩,也是一番好意,不希望各位再在尋找白映仙弓上注意時間。”

“什麽!”眾人嘩然。

連虎峰也不禁動容,第一次認真打量萬侯九霄和萬侯桑榆。這二人身上確實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勢和風采。此時他似乎有些明白白芷為何會選中萬侯九霄作為繼任者。

萬侯九霄牽住榆兒的手,笑道:“該說的已經都說了,我們也該離開了。”

“且慢!”鬼獄堂掌門鬼魑沉聲一喝,“萬侯小公子,你說白映仙弓在你手中,何不拿出來讓我等見識一番?不然的話,我等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虛?”

桑榆翹唇,好笑道:“故弄玄虛對本公子有何好處?”

鬼魑冷笑道:“那就隻有你自己清楚了。”

最早趕來的這些修士基本都是渡劫期的高手,慢慢地動起來,不知不覺已將桑榆和萬侯九霄等人圍在中間。雖說被困的是萬侯九霄等人,但眾人莫名地有一種感覺:似乎他們才是受製於人的人。那二人站在鯤鵬上,居高臨下,飄然一瞥,似乎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裏。

“不錯,你們不能走。”颯絕冷聲附和,“惠震不管怎麽說也是我魔界的人,本掌門沒什麽興趣為他報仇,但必須知道他是怎麽死的。若是殺他的人用了什麽不光彩的手段,我魔界不得不防。”

“不許汙蔑小主人!”鯤鵬忍無可忍,大聲叫道。奈何他的嗓音脆生脆氣的,沒有什麽威懾力。

哮天犬仰天一吼,倒是威壓四溢。

喜貝貝陰險一笑,看向虎峰,道:“虎峰界主,您不說些什麽?不知您可曾看到兩隻神獸身上的血契?這二人可是拘禁了貴界的神獸,您就這麽放過他們?”

虎峰似乎有似無地掃他一眼,不為所動,淡聲道:“不勞喜掌門費心,本界主早已問過哮天犬和鯤鵬,它們都是自願跟隨兩位主人的。”

“不錯,我們都是自願跟隨認人的。哼!”鯤鵬傲嬌了。

喜貝貝挑撥不成,輕哼一聲,不再開口,眼眸四轉,不知在想什麽。

哮天犬冷目掃一眼喜貝貝,起身到桑榆身邊,挨著他的腿站著。桑榆揉著它的毛發,但笑不語。

萬侯九霄微微一笑,低首看桑榆,溫聲道:“榆兒,既然眾位前輩堅持,你便將白映仙弓拿出來給他們瞧瞧便是。”

桑榆擔憂道:“若是他們動手搶該如何?”

萬侯九霄莞爾,環視一圈,道:“在場各位都是前輩高人,應該不會如此欺負一個小輩吧。”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並不表態。

桑榆故作遲疑,見從人神色緊張無不如臨大敵,嘲弄一笑,道:“那好吧。”他的手假意在儲物戒上一撫,白映仙弓即刻現身,懸浮於空中。

一個黑影“嗖”一聲一閃而至,揚手便搶。好快的速度!卻聽一聲慘叫,那修士本是隱身欲逃,忽而現出身形,滿身鮮血地摔落在地,抽搐不已。

“小黑,回來。”桑榆輕咳一聲。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白映仙弓飛到桑榆跟前。

桑榆抬起眼皮,笑看眾人,道:“前輩太心急了,桑榆的話還沒有說完。白映仙弓不喜歡被人碰觸。此外,它已認我為主,隻怕眾位前輩不得不空手而歸了。”

頓時有幾人露出失望之色。白映仙弓既已認主,他人自是奪不得的。仙器自然重要,但對於不少修士,尤其是仙修士來說,同樣重要的還有名聲。好幾位仙修當即退後幾步,以示不再幹涉此事。

虎峰更是點頭,道:“小公子能得到白映仙弓,也是緣分,恭喜。”

桑榆拱手道:“多謝虎峰界主。”

喜貝貝上前幾步,不甘心地道:“當初白映仙弓出世,本掌門也在場。白映仙弓脾性非常古怪,為何會認小公子為主?莫非小公子用了什麽特殊的手段?”

小黑正要說話,被桑榆輕拍一下,連忙閉嘴。

桑榆冷眼盯視喜貝貝,淡聲道:“本公子不覺得有必要向喜掌門交代此事。喜掌門,你平時幾時飲茶,幾時出門,幾時閉關,莫非也向外人交代得一清二楚?”

萬侯九霄忽而古怪地笑了幾聲,看一眼颯絕,又看一眼喜貝貝,道:“喜掌門和颯樓主誌趣相投,想必十分合得來。”

此話既是諷刺,又是打趣,不少人忍不住偷笑幾聲。

颯絕麵色一僵,冷顏不語。

喜貝貝非常沉得住氣,笑道:“莫非小公子是不敢說?”

萬侯九霄歎息一聲,抱起桑榆,不悅道:“榆兒,本座早就說過,這白映仙弓不要也罷,你卻偏留下它,既然喜掌門如此喜歡它,不如就送給他得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不知萬侯九霄是說真還是說假,難得的仙器他會拱手讓人?

桑榆默然。

喜貝貝雙眼一亮,雖是心動,卻仍保存著理智,狐疑地打量萬侯九霄。

卻見萬侯九霄對白映仙弓道:“看看你惹了多少麻煩,本座決定把你送給喜掌門,隻是,就怕喜掌門未必會要你。”

小黑心裏那個委屈,瞅一瞅自己的主人,看見他乖巧地靠在大主人的胸膛上,一點兒也不打算挽留它,隻好磨磨蹭蹭地飛到喜貝貝麵前。

喜貝貝又驚又喜,伸手便要將白映仙弓握住,猶豫半晌,才將手縮回。

萬侯九霄勾起一個迷人的笑容,搖著折扇,道:“怎麽喜掌門不敢要?你們誰敢要拿去便是。”

“宮主……”白芷難得急了,不讚同地喚了一聲。

萬侯九霄一擺手,拍拍哮天犬示意它躺下,悠然自得地坐回原來的位置,舒適地靠在哮天犬向上。

“若是沒人敢要的話,榆兒你……”

話音未落,隻聽閻心叫道:“我來!”飛身撲向白映仙弓。

喜貝貝見狀,心急如焚,靈機一動,飛快地逼出一滴鮮血,打算先滴血認主再說。白映仙弓已被桑榆先一步滴血認主,第二人再滴血認主是無用的人,但喜貝貝修為高於桑榆,可以在滴血的同時,強行解除白映仙弓上的血契。

然而,那鮮血剛滴落在白映仙弓身上,喜貝貝突然覺得五髒六腑像是被火燒一般,灼痛不止,慘叫一聲,被一陣強大的力量拍飛,重重地摔在地上,骨裂之聲清晰可聞。

“這,這是怎麽回事?”喜貝貝隻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就吐出一口鮮血。

“喜掌門!”颯絕飛身過去扶起喜貝貝。

人群頓時一陣寂靜,所有人都看向萬侯九霄。

萬侯九霄笑意清冷,漫不經心地道:“喔,抱歉,本座忘了說了。白映仙弓是自己認榆兒為主的,其他的人它一概不接受。若是還有誰不相信,盡可一試。”

喜貝貝算是徹底明白了,萬侯九霄哪裏是忘了,根本就是有意教訓他,正好可以殺一儆百。

所有人恨得牙癢癢,心道:若是在最開始就告訴我們這一點,我們也不必如此了。盡管知道萬侯九霄有意戲弄他們,但眾人心知歸根到底還是他們貪心的緣故,也莫可奈何。

萬侯九霄勾唇一笑,坐起身,問道:“各位前輩,現在本座該是可以走了吧?”

眾人尷尬不已地點頭,口中稱“請”。

萬侯九霄文質彬彬地拱手道別:“後會有期,鯤鵬,走。”

鯤鵬發出一聲清脆的低嗚,振翅飛起,轉瞬即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