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侯九霄推一推鼻梁上的紫褐色墨鏡,撇嘴道:“榆兒,這墨鏡本來是你送給我一個人的禮物。”

桑榆頂著一對黑色的“大眼睛”看他一眼,不置可否,心中卻有些想笑。這帝國可是他的帝國。

昨夜酒宴即將結束時,張瀚追問他,既然提到太陽陣,是否有解決之法。

桑榆道,肖公子一定有辦法。

萬侯九霄立即明白他所指,頗為不願,最終仍是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了桑榆送給他的那副紫褐色墨鏡戴上,環顧眾人一圈,頗有幾分顯擺之意。

當時桑榆看著他的表情,實在忍不住在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魏原見萬侯九霄雖然戴著那奇怪的東西,卻能準確地夾菜,端杯,立即知曉他仍能正常視物,不由大喜,懇切地伸出手。

萬侯九霄卻低首品酒,視若無睹。

桑榆隻得從儲物手鐲裏拿出自己的那副墨鏡遞給魏原,讓他拿去給士兵做樣板。

隨後,魏原讓人給每個士兵派發兩塊各種顏色的透明晶石,打磨成片,人手一副。他們做的自然是沒有桑榆做的那麽精致,實用即可。

再說慕容浩,見到如此慘狀,氣急敗壞,險些吐出血來,一邊用劍揮開射過來的羽箭,一邊喝道:“繼續進攻!”

士兵們扔下鏡子,呐喊著繼續衝鋒陷陣。

唐幸道:“魏將軍,我們人少,是否趕緊調兵過來支援?”

魏唯在邊關一年,對慕容浩已頗為了解,擺手道:“不必。慕容浩此人雖然頗為傲氣,但還有些頭腦,在沒有充分的準備下,是不會發起總攻的。隻要我們的氣勢高於對方,他一定會退兵。傳令,全力進攻!”

“是!”唐幸吹出一短一長的號角,士兵們高聲呐喊,勇往直前。

隊伍後方,軍醫們也不輕鬆,在倒下的士兵中尋找存活之人,為他們療傷。若是發現敵兵仍有氣在的,直接補上一刀。這是張瀚大將軍的命令,這次大戰乃是幕景帝國主動挑釁,所以他們不必手下留情。不然的話,幕景帝國的人還當他們是好欺負的。

桑榆依舊將敵兵一一擊暈便罷,耳邊突然傳來叫聲。

“監軍大人,您太心軟啦!”

居昊笑嘻嘻地策馬越過他,衝到前方,口中喊道:“監軍大人,屬下已經殺敵十六個了!”

“監軍大人,屬下殺了十一個!”奚流光緊接著一弛而過。

“繼續努力。”桑榆明白他二人在暗示什麽,並不表態。

居昊已經跑遠,卻聽到殿下的聲音似乎響在耳邊,不由得吃了一驚,暗自猜測,殿下的能力定是極高。

魏唯提氣高呼道:“雷霆將士聽令,殿下與我們同在,陛下與我們同在,衝啊——”

“衝啊——”咆哮聲一陣接一陣,氣勢磅礴,驚天動地,桑榆不禁也有些震撼。

魏唯所料不錯,雷霆帝國高漲的氣勢將幕景帝國的士兵們狠狠地震了一震。戰況越來越慘烈,慕容浩不得不下令撤退。

這一役,雷霆再次靠近邊界線三裏。為防有詐,唐幸和魏唯沒有繼續追擊。雷霆的士兵也需要休息。

將駐地轉移過來後,張瀚等人再次聚在軍帳內議事。對於下一步該如何,張瀚、魏原等人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所有人分成兩派,一派主張趁勝追擊;一派主張休養,雷霆需要一個緩衝期。

桑榆待雙方都略微平靜之後,站起身,環顧眾人,不疾不徐地道:“本監軍以為,是發動總攻的時候了。”

萬侯九霄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變化。

其他人不知萬侯九霄的身份,也不會去關注他,聽到桑榆的話,均是一愣。

魏原毫不猶豫地擺手道:“還不是時候。”

桑榆道:“魏將軍,何不先聽我把話說完?”

“請講。”魏原點頭,神情仍有些不以為然,之所以願意聽桑榆說,也隻是看在他是四殿下的份上。對他來說,行軍打仗更多靠的是經驗。四殿下是飽讀詩書還是草包一個,對他來說都不重要,就算四殿下能說出一番大道理,也是紙上談兵而已。

桑榆看出他的心思,沒有介意,直接道:“據我所知,從幕景帝國挑起戰爭直至今日,已有一年一個月零二十天。再拖下去,不止有損於雷霆帝國的威嚴,且可能給予幕景帝國更多侵略的機會。他們已將杭柯帝國收入囊中,兵力充足是不容置疑的事實,長此以往,雷霆危也。此外,自從大戰開始,將士們一直待在邊關,遠離親人,遠離家園,長久作戰對於他們的心理也是一種摧殘。於情於理,都該盡快結束這場戰爭。”

魏原並非蠻不講理之人,臉上也有些動容:“監軍大人言之有理,隻不過,打仗不是監軍大人想的那麽簡單,還要考慮方方麵麵。若是可以,本將軍當然也不希望打仗。想結束戰爭,並不是想一想就可以的事。”

桑榆點了點頭,撩起衣擺坐下,淡聲道:“將軍所擔心的仍然是兵力問題。”

張瀚、唐幸等人不由多看了這位殿下一眼。他們多多少少也聽說了這位四殿下的事,如今卻覺得他與傳說中的很不一樣。

魏原沉默片刻,頷首道:“不錯。監軍大人可能不知,邊界線另一側不遠處盛產罕見的礦石,久而久之,那裏便發展成一個大型城鎮,名為菊科城。又因為菊科城靠近邊界的緣故,幕景帝國常年派兵把守礦脈。因此,幕景想要調兵非常容易。如今他們的兵力是十八萬,而我們是十三萬,本來就少於他們。若是發動總攻,勝算極小。”

“魏將軍說的也有道理,隻不過,並不是人多的一方就一定會取得勝利。幾位將軍以為呢?”桑榆看向其他人,目光沉靜,有一種讓人立即安心的奇特力量。

張瀚首先附和:“監軍大人說的有理,那就隻能靠奇襲了。”

魏原皺眉道:“張將軍,你怎麽也跟著胡鬧?”

隨即,他又轉向桑榆,嗓音沉了幾分:“監軍大人,多謝你的建議。隻不過,行軍打仗是本將軍幾人的事,監軍大人還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本將軍不能拿十三萬人的性命去冒險。”

桑榆直視著他不語。

“榆兒這麽說,莫非是已經有了詳細的計劃?”萬侯九霄突然狀似隨意地開口,將幾人的視線又引到桑榆身上。

張瀚勸魏原道:“魏將軍,我們不妨先聽聽四殿下的計劃。”

魏唯見桑榆一副沉穩自信的模樣,不由得也有幾分好奇,連連道:“是啊,將軍,聽一聽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確實有些想法,不過,必須先探過敵營才知道該怎麽做,”桑榆指著地圖上的一個位置,“最開始他們駐紮在這裏,不知道現在他們駐紮在什麽位置。”

之前幕景帝國駐紮的位置實則很適合用聲東擊西的方式兩麵圍攻,隻可惜,當時桑榆還沒有找到參與到這次戰爭中的機會。

魏原對於桑榆的建議始終持反對態度,略有些強硬地道:“暗探敵營確實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不過,此事還是由我們來操心,監軍大人不妨回去休息休息。”

“也好,本監軍先回去。各位將軍也早些休息。”桑榆沒有多說,向萬侯九霄看了一眼。

萬侯九霄在他起身時,已經站了起來,兩人一起離開。

候在帳外的送祿連忙跟上,看出殿下似乎有心事,隻安靜地跟在後麵,沒有出聲。

走出軍帳,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春風,桑榆微躁的心才平靜下來。方才的建議也有他的私心在裏麵。他不能一直留在這裏,所以他必須讓這一戰盡快取得勝利。打定主意夜探敵營後,桑榆徹底放鬆下來。

“本殿去吹吹風,送祿,你照顧好肖公子。”

萬侯九霄這一次沒有提出跟他一起,而是點了點頭。

桑榆讓人牽了一匹馬過來,不緊不慢地往遠處走去。

萬侯九霄看著他走遠,才回到他與桑榆二人的軍帳,找了個借口將送祿遣走。暗黑和暗夜悄然現身,兩人都穿著戎裝。暗黑進了軍帳,暗夜留在帳外把風。

“參見陛下。”

“宮中可有消息?”萬侯九霄坐在太師椅上,一手搭於扶手上,另一手輕擺,示意他免禮,神色不喜不怒。

“回陛下,一切安好。除了沙總管,沒有人知道宮中的陛下隻是替身。”

“很好,”萬侯九霄道,“傳信給方倚,讓他給幕景帝國的人找點熱鬧瞧瞧。”

“是。”

“退下。”

暗黑和暗夜悄然離開,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兩人來了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