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

遠離灞水城的一個偏僻山穀中,巨大的轟響接連不斷爆發,飛塵雪沫激烈翻滾,幾乎遮蔽住整個山穀上空,若有十數頭洪荒巨獸在咆哮著殊死噬搏,聲勢極之悍猛驚人。

半空中,孟光衍、牟處機與穆長離及一個身材瘦長的修行者俯首凝神觀看。瞧了一刻,見下方的狂猛聲勢有增無減,牟處機麵露驚佩,穆長離則忍不住拂須失笑:“這兩個家夥打起來,哪像是修行者的比試?倒跟村野莽夫逞強鬥狠一般,太瘋,太瘋了。”

“當。”

一聲更為暴烈的巨響後,一道人影從彌漫雪霧中急衝而起,在空中頗是狼狽地連著翻了幾個筋鬥,才勉強穩住身子,哇哇怪叫道:“姐姐的,老黑你連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想要我的命啊?”

楚大俠亦跟著衝上天空,滿臉亢奮得就好像吃了一大包**,哈哈狂笑道:“痛快,痛快,好久沒這麽痛快淋漓打上一架了。好小子,手底下還挺硬紮,來來來,再接俺幾錘。”

兩柄鬥大的八角鎏金錘挾著“嗚嗚”的急風,霸氣十足地當頭轟至。

“你奶奶的,真當老子怕你不成?”

狄小石大吼,不甘示弱,提起手中的一杆狼牙槊奮勇橫掃,疾速迎上。這杆狼牙槊是天工老祖收藏在如意戒中的一項奇門兵器,原本有多種妙用,現在卻讓狄小石用來與楚大俠比拚蠻力,絲毫不存愛惜之心,可謂是明珠暗投遇人不淑。

劇烈響鳴中,狄小石又如斷線風箏般倒飛出數十米,隻覺雙臂被震得發麻,胸腑間氣血鼓蕩,情知自己的修為較楚大俠還是差了一段距離,再打下去也討不到便宜,叫道:“老黑,咱們不鬥力了,來拚拚法寶。”

隻要有得架打,楚大俠一概奉陪到底,舞錘道:“俺的法寶就是這對錘子,快亮家夥罷。”

“好。”狄小石將狼牙槊用力朝天拋出。

楚大俠一愣,哈哈大笑道:“老弟,你打輸了也不用惱羞成怒拿自己的家夥撒氣呀,這可是把衝鋒陷陣的上好兵器……”

話音未了,便聞得一陣尖厲的異嘯響起,隻見那杆狼牙槊通體放出精光,頂端密布的鋒銳釘齒獰然暴突,若一條桀驁不遜的出海蛟龍,張牙舞爪狂然越空,破風疾噬而來。

觀望的眾人均是一驚,那身材瘦長的修行者亦是灞水城達人府的知奉,名叫彭潞,訝異道:“沒想到這狼牙槊竟與八角鎏金錘一樣,融法寶與兵器為一體,倒也少見,難怪適才不見損傷分毫。”他哪知道這是天工老祖的藏品,連級別在寶器以下的飛劍也入不了眼簾的高傲人物,又怎會屑於將單純的武器收入囊中?

狼牙槊來得極快極猛,轉眼已至近前,楚大俠雖是出其不意,卻也不亂不畏,大喝一聲:“好家夥,咄。”雙臂迅即大力一磕。

兩柄八角鎏金錘迅猛相撞,刺耳的鏗鏘厲響中,迸起一道電芒般的奪目金光,厲嘯飆射而去,稍稍阻住狼牙槊的洶洶來勢。

緊接著,楚大俠將左手那柄八角鎏金錘脫手擲出,轉瞬體積暴漲,每麵棱角均有八仙桌大小,帶起一圈燦燦金光,“嗚嗚嗚嗚”疾快旋出一陣罡風漩渦來,凶悍無倫地兜頭狠擊。

原本粗若兒臂,幾達丈許長的狼牙槊登時相形見絀,望去有如盤伏於巨石下的一條幼蛇。狄小石又好笑又好氣,嚷道:“老黑,你這不是仗著塊頭大欺負人麽……呔,給老子衝。”

狼牙槊應聲急縱,欲覷隙衝過,無奈八角鎏金錘的體型龐大,盡然封死去路。狼牙槊便似無頭蜈蚣般,一連與八角鎏金錘狠狠撞擊了數十下,亦是寸步難進,徒勞無功,空自震起一串響當當的激烈轟鳴。

狄小石見勢不對,又指揮狼牙槊急速飛開,四處盤旋遊走,伺機撲擊。雖然八角鎏金錘速度相對較緩,但防禦麵積寬廣,略一移動便將所有攻擊全數擋下,且疾旋得數圈後,圍繞錘體的金光就自行聚為一束電芒,淩厲閃劈在狼牙槊上,晶亮的細碎金芒煙花般飛濺。

孟光衍看得連連搖頭,道:“狄老弟這般使用法寶,又與尋常凡鐵何異?未免錯得太是厲害。”

楚大俠得意洋洋,哈哈笑道:“老弟,你就這點能耐嗎?那可不夠瞧啊,快點把壓箱底的本事施展出來。”

完全處於捱打地位的狄小石大覺窩囊,亦意識到自身的戰鬥方式有誤。這狼牙槊是他見楚大俠的雙錘笨重,生怕用其它的輕巧兵器會吃虧,特意挑出來應戰的,對其的功用並不是很熟悉,使起來極為生疏,這時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氣惱下厲吼一聲:“呔……疾。”

狼牙槊活物般一聳,頂端密密麻麻的銳齒倏地齊射而出,勁急如漫天交錯的箭雨,曳出一條條纖長的氣芒,“嚓嚓嚓”地劃破天空。

觀戰眾人麵色都是一變,牟處機驚道:“這隻是切磋而已,狄少怎麽用本身元氣驅使法寶硬拚?”

楚大俠卻是精神一振,大喝道:“來得好,咄。”急提真元力,右手擂起八角鎏金錘虛空一轟。

“呼。”迎敵的那柄八角鎏金錘驟然閃起一圈金色罡氣,迅速凝成一片有若實質的厚厚光幕,像一道堅不可摧的黃金壁壘,悍然橫亙於半空。

滿天勁芒霎時擊中金黃色的光幕,就如潮水撞在岩石上一樣轟然炸開,將光幕炸得粉碎。狼牙槊又倏然倒轉,柄尾的三棱鑽冒出尺長精光,吞吐不定尖嘯急飆,若一條氣勢洶洶的暴戾飛蟒,狂野地望前撲噬。

這下樂子大了。

轉瞬間,槊、錘的本體又凶猛地對轟了近百下,四周的空氣都像被轟得猛烈爆開,“嘶嘶嘶嘶”迸出無數細小的氣勁漩渦。

楚大俠不幹了,灌注主人真元力與元氣的法寶硬碰硬可不是鬧著玩的,極易損毀。狄小石法寶多,來得輕鬆,不在乎,他這對八角鎏金錘可是看家寶貝,碰掉個角都心疼啊。又不是你死我活的豁命搏殺,犯得著麽?大叫道:“哇呀呀,你小子發瘋麽?停,俺不玩了。”

這回輪到狄小石得意了,收手猖狂地大笑道:“老黑,你是不是認輸不打了?”

楚大俠召回八角鎏金錘,心疼地團團審視一番,見各處無礙才放下心來,瞪起牛眼嚷道:“呸,俺認什麽輸?哼,俺是怕了你這股無賴勁。”

眾人飛近來,聞言均不由莞爾,從楚大俠口裏吐出個怕字來可說是稀世難逢。孟光衍委婉道:“老弟,倘若遇上大敵,你這樣鬥寶鬥法,恐怕有點不妥。”

狄小石亦知自己的打法跡近賴皮,隻是沾了不怕法寶受損的光,憑真本事還是鬥不過楚大俠,搔頭嘿嘿笑道:“老黑,我技不如你,這次甘拜下風,我回去埋頭苦練,下次再來找你雪恥。”

楚大俠哼道:“下次不準耍賴。”

狄小石保證道:“那是當然,老黑你放一百個心。”又對孟光衍道:“老孟,我想請你幫個忙……我在臥牛鎮有個賣茶的鋪子,以後你那道觀裏的茶葉都由我免費贈送。”

孟光衍不明其意,道:“我已經承蒙老弟厚情,老弟有事但可吩咐,何必送茶給我?”

狄小石一本正經道:“我要你幫的忙就是這個,你收下茶葉,就等於幫到了我的忙,要不然就是不給我麵子。”

眾人不由大奇,天底下哪有這種事?孟光衍笑道:“老弟行事還真是讓人無從揣度,我收下就是了。”

狄小石這才笑嘻嘻道:“那好,回頭我就在茶莊前麵掛塊大大的金字招牌--灞水城崇玄館指定禮品茶。”

眾人先是一愕,馬上又即恍然大悟。穆長離驚異道:“想不到狄老弟如此精通經營之道,實在令人佩服,堪稱奇才。”

大家同一般的心思,紛紛讚歎不已。

日哦,在地球上,某某產品為某某單位指定用品的東西滿天飛,這種拉大旗作虎皮的生意手段可以說連小孩都知道,不想在這裏還為自己博得個商業奇才的美名。狄小石心中大樂,嘀咕這幾位老兄少見多怪,大剌剌地拱手道:“過獎,過獎了,嘿嘿嘿嘿。”

見他一派沾沾自喜的神氣,大家又不由忍俊不住,相視搖頭莞爾。年前在灞水城,穆長離差點因為龐家的事與狄小石起了衝突,自感過意不去,又奉勸道:“狄老弟,修行之途艱難漫漫,還是少操心這些俗務,專心修煉的為好。”

孟光衍深表讚同,亦勸告了幾句。狄小石見他們言語誠懇,也收斂輕浮之態謝過。

此時的時令已過正月,日夜不懈修練的狄小石修為剛至金丹後期,就迫不及待來灞水城找楚大俠一試身手,現在打也打過了,要辦的事情也辦好了,便向眾人告辭。

孟光衍請他稍等片刻,將牟處機叫到一旁,神情微有些凝重,道:“處機,師門有意讓你把那柄碧水劍交上去。”

牟處機吃驚道:“為什麽?”轉又意識到什麽,黯然道:“任崇玄觀主持期間所得貴重物品原本要上交師門,這屬慣例,弟子並無話說,隻是,這碧水劍乃是狄少私人饋贈之物,將之交入師門隻怕於情於禮有礙。”

孟光衍素來涵養極佳,此際卻亦微露不齒之意,哂道:“慣例?哼,何時、又有何人會將任期所得全部充為公有,何況私人間的贈禮?分明是有人心懷不滿借故生非,主意竟打到後輩身上來了,也不怕傳出去會貽笑大方。”

牟處機低頭道:“以弟子之才,原也不堪擔當此任。”

孟光衍搖搖頭,緩和顏色道:“處機,你心性淡泊不善奉迎,不為某些人所喜也屬正常。但你大可放心,我與你師尊既能為你爭取到主持之位,自當也能讓你平平穩穩坐下去,一切都有你師尊與我擔待,無須理會這些身外事。”

牟處機感激道:“師叔提攜眷顧之恩,弟子真不知該如何才能報以萬一……”

這些日子,牟處機已然將內情打聽清楚,他能擔任臥牛鎮崇玄觀主持,完全是孟光衍力排眾議薦舉所致,他自己的師父並沒出多大力,且當時還想以另一得意弟子取代,被孟光衍堅決否決才作罷,此際這般說不過是替他師父保存幾分顏麵而已。

孟光衍擺手道:“這些話也不必說,你隻須修身潔行盡已所責便可,其它的事……其它也沒什麽了,你去吧。”

他話中雖有未盡之意,牟處機也不敢直接詢根問底,恭敬應是,與邊上早已等得不耐的狄小石禦劍飛遠。

那彭潞的眼力頗毒,望見兩人後方流曳飛逝的劍芒,驚詫道:“寶器級別的飛劍……孟仙師,那狄小石想必不願透露師從何方高人,才托詞遇仙得寶,身懷數樣異寶並不足為奇,不料令師侄亦有此等飛劍,貴派實力之雄厚當真是深藏不露啊。”

孟光衍知道這個彭潞是以符籙之術修煉入道,雖然修為已進入凝嬰初期,卻連一把過得去的飛劍都沒有,所以一向對法寶極是渴欲。見他眼底閃過一絲貪戀,忍不住暗暗搖頭歎息:“貪欲之念人皆有之,便修行者也未可免俗,無怪大道艱險難證,亦無怪本門中不乏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唉,其實修行界與滾滾紅塵又有何異?隻不知,吾輩他日得道飛升時,是否真能斬斷這塵世間萬千聲色犬馬、功名利祿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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