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紅笑道:“奴家就是怡紅院的小桃紅啊,城裏有很多人認識的。先生舍不得讓奴家走麽?好啊,那奴家便留下來好了,隻不過,這脂粉渡資先生可不要吝嗇喲。”

又如被蠍子狠狠螫了一口,鄭縉慌忙撒手。

小桃紅嬌笑著款款行出,到門口又給那役差飛了個媚眼,道:“大哥,奴家這就回去掃榻恭候,大哥可不要讓奴家等得心焦喲。”

經過園中眾人身旁時,老鴇亦不忘招攬生意,笑道:“各位官人,讀書最傷身子,也得不時調劑一下精神才好,各位官人不妨向學政大人學習,閑暇的時候來怡紅院聽聽曲,小酌幾杯,奴家一定讓女兒們盡心侍候。”讓小桃紅上來亮相給眾人行禮,這才笑著去遠。

評價過狄小石那篇策論的那兩位先生正在這裏,那個老夫子氣得把稀稀疏疏的胡須吹得筆直,怒道:“豈有此理,官學是何等肅穆莊嚴之所,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地狎妓嬉戲,廉恥何在?體統何在?綱紀又何在?”

另一位先生則痛心疾首,連連嗟歎:“有辱斯文,斯文掃地啊。”

其餘人或驚或怒,均紛紛聲討斥責。

狄小石這時心中樂翻了天,很大度地說道:“大家也別太在意了,俗話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學政大人是個君子,這漫漫長夜難熬得緊,找位紅袖佳人來添添香,解解寂寞,也算不上什麽大不了的事嘛。”

這話猶如火上澆油,他旁邊的許承澣年輕氣盛,憤然道:“呸,他鄭縉算什麽君子?偽君子、假正經,讓這種荒**無恥的家夥擔任學政,實在是讀書人的恥辱。我是沒有臉麵跟這種人同處一簷之下,這便上書揭發抗議,如果不把他撤職查辦,我寧可回家當個白丁,這功名不要也罷。”

他的話更激起眾人的怒憤,均道由這種毫無廉恥的苟且之徒竊踞學政之位,我等非但無顏見人,更會被他人視為同流合汙的一丘之貉,不若大家聯名上書彈劾,定要將之驅逐出去,以正官學風紀,還我等清白。

群情鼎沸之下,大家雷厲風行。在場的除了狄小石是個濫竽充數的貨色外,餘者不說肚子裏全是經綸,墨水多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當下你一言我一語踴躍揭露陳述其罪狀,很快就擬好了檢舉文書,洋洋灑灑不下萬言。

狄小石在旁邊竊笑不已,聽得他們給鄭縉羅列出了十大罪名後仍是意猶未盡,大有十惡不赦罄竹難書之勢。這些人滿口之乎者也,他也沒怎麽聽明白鄭縉究竟都犯了哪些罪行,心下不由暗暗稱奇,尋思:“都說小人不能得罪,我看文人更得罪不起,老子以後跟窮酸們打交道,一定要加個心眼多防著點。”

執筆的是許承澣,他先呈給兩位先生審閱,又讓狄小石過目,看遣辭措意是否妥當,或其中有無遺漏之處,請他潤色斧正。

狄小石老大不客氣地拿過來,但見上麵的辭句艱澀隱晦,十分拗口,多見嗚呼、哀哉字樣,他裝模作樣瞧了半天也沒讀懂幾句,心道:“奶奶的,這是給假正經寫祭文麽?”老氣橫秋地點頭道:“嗯,不錯,許世兄寫得很好,很貼切,就這樣罷,用不著改了。”

許承澣得到他的讚可,極是高興。大家各自落款簽名後,當即一齊出了官學,將彈劾文書送到縣衙。

全縣學子聯名上書請願,這實是非同小可之事,縣令嚇了一大跳,趕緊一麵安撫群情激憤的學士們,一麵派人火速趕赴州府,請上級裁決。

臥牛鎮距灞水城即便快馬加鞭,也需要整整兩天才能往返一趟,再加上官署機構辦事效率向來有些拖遝,判決的公文直到第五天方才下達到臥牛鎮來。不過,同時還來了一位新學政,對這件事倒也不算盡然的輕忽遲怠。

連新學政都來了,鄭縉的下場自然可想而知。罪名也不必細表,總之連官帶職被一擼到底,功名也被除去,此後永不為官府錄用。

說實話,依大楚律令,召妓嫖宿雖是有傷風化,但嚴格說來並算不上什麽罪行,最多免職調離也就罷了,這樣的懲處未免太過苛嚴,大出眾學士的意料。鄭縉這數日來提心吊膽等待處分,早已是心力交瘁,聞訊時如遭晴天霹靂,當場暈死了過去。

狄小石見狀為他默哀了三秒鍾:“假正經老兄,我好心好意免費送美女上門,是你自己豔福太淺,可怪不得我。不過你老兄好歹沒有死在牡丹花下成為風流鬼,勉強還算有些運氣,祝你老兄滾蛋大吉罷,嘿嘿,嘿嘿嘿嘿。”

新學政姓甄名胤,四十上下,麵貌普通,神色和和氣氣。他先向眾學子傳達了灞水州最高長官徐刺史的指示,稱刺史大人有感於近來各地官學中時有不良現象發生,其中大都因為主事者自身引起,決心整肅官學風紀,所以才嚴懲鄭縉以儆效尤。又道自己定當引以為戒,請各位學子多加監督。

他話語和藹謙遜,極是平易近人,與道貌儼然難以親近的鄭縉形成鮮明對比,立即博得了大家的好感,紛紛上前見禮。

狄小石心下又自嘀咕:“甄胤,真陰,這名字聽起來就不大對頭,難道趕走了‘假正經’,又來了個‘真陰險’?日哦,真陰險可比假正經難對付得多,老子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奶奶的,大事不妙……”

他在這邊腹誹中,甄胤已經與眾生員見禮完畢,唯獨不見狄小石上去,便主動過來,笑咪咪地道:“這位想必就是狄小石秀士了,你的兩首詩我也拜讀過,雖是短小,但驚世之才情卻已足可令人歎絕。想不到今日我竟然能夠成為你的學導,實在備感欣喜,也備感慚愧呀。”

官學裏的學政和先生雖然不是生員們的授業導師,但終究也算得上半個師生,關係不同尋常。狄小石也明白這一點,尋思不管這家夥是不是真陰險,眼前自己的禮貌可不能少。他在官學裏呆了這麽些天,學問沒一丁點的長進,書生架勢倒學得像模像樣,當下拱手道:“學政大人過獎了,晚生愧不敢當。”

甄胤一團和氣地跟他寒喧過幾句,便跟眾生員交待一些官學裏應該遵守的規矩紀律,大多是老生常談了無新意的調調,此後大家便即散去。

甄胤是那位徐刺史派來的人自然無疑,但幾天過去,他對狄小石卻沒有表現出任何針對性的言行舉止,讓狄小石大感奇怪。他向來不愛自尋煩惱,既然別人不尋釁生事,他也懶得去理,就這麽相安無事地過了下來。

官學裏是暫時風平浪靜了,不過,狄家卻又出了一些小小的亂子。不為別的,是因為狄子仲這一向終日醺醺然而歸,何朝蘭起初還不聞不問,但後來得知他是在勾欄院中買醉,登即河東獅怒。

狄子仲今非昔比,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勢頭,全然不像以往那般怯懼何朝蘭,被吵鬧斥罵得心頭火起,竟然發狠摑了她幾巴掌,摔門而去,之後更是徹日徹夜不歸。

何朝蘭被這幾巴掌打醒,情知自己已經無能奈何狄子仲,哭訴到狄母處。狄母斥責痛罵了狄子仲幾次,卻毫無效果,狄子仲隻是當作耳邊風我行我素。狄母也無法可施,隻有好言勸慰何朝蘭,道唯有替狄子仲早些娶房小妾回來,或許可以讓他收心。

何朝蘭雖是萬般不情願,但至此已別無它法,也隻得委屈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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