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女為悅己者容

沈時啟動引擎,淡笑著眼看了看蘇晚,便直視前方專心開車。

副駕駛上,蘇晚才一落座,帶了門便忙扒拉開包口,傾身往中控台抖摟出小山似的化妝品。

連帶著手機紙巾創口貼,洋洋灑灑足讓沈時頗為震驚,伸手把跌出半邊的口紅扶推進去,又將車載香水撥到了自己麵前。

蘇晚“嗯”了一聲,顧不上看他,撥開小山找出保濕噴霧衝臉上一噴,頓時水霧四散,淡雅的玫瑰香氣彌漫開來。

蘇晚單手拍著臉頰補水,順手翻下遮陽板化妝鏡,有條不紊地將一堆東西用的得心應手,有時看也不看隻靠盲摸便知道哪款是她正需要的。

神乎其技,爭分奪秒,大抵不過如此吧。沈時想。

他認識蘇晚這麽些年,見過她素顏,見過她妝後,連她酒後胡鬧也曆過幾回,倒還沒親眼見識過她畫皮的過程。

後視鏡裏,沈時一心兩用地看著蘇晚從素顏到淡妝濃抹,眼妝還沒畫一半便足換了十來把刷子。

沈時挺想說,你不化也很美,可看蘇晚這樣興致高漲,終是什麽都沒說。說了蘇晚就會嬌羞地選擇素顏嗎?他沒有這麽天真。

隻等到蘇晚對鏡端詳成果,又在臉側補了修容才終於滿意地淡揚起眉,眼梢挑笑,見狀,沈時才適時側頭看了她一秒半,莞爾讚道,“好看。”

蘇晚一笑,微揚起下巴,眉眼微挑,“那是。”順手推上遮陽板。

麵上雖躊躇,可心裏到底很是歡喜。

女為悅己者容,蘇晚雖自小是個顏控癌,對自己的皮囊愛惜的不得了,可卻是為了沈時去學的畫皮。如今得償所願被喜歡的人誇好看,她再清高自傲喜色也漸上了眉梢。

揚著眉,小手把先前粗暴倒出來的化妝品一樣樣排放進包裏,疲乏地靠躺進椅子裏,腰下一硌,這才想起來要扣安全帶。

幸而沈時對大街小巷很是熟絡,關了導航語音兀自穿街過巷走了捷徑,到沈氏酒店門口,才隻17:51分,卻也不早了,地上地下的停車場皆擠擠挨挨停滿了豪車,許多擋風玻璃上的花枝喜字都沒來得及揭。

出了車,兩人相攜進了電梯,才合了門寧憐的電話就來了。“我說新娘子,你們倆這姍姍來遲也太遲了點吧?我們湊熱鬧的都來半天了,你們倒好,把我們幹晾著。趕緊來開席啊,餓死了。”

一大早她就被寧母從被窩裏挖起來,一上午風風火火幹著伴娘本該攬的活,新娘子敬酒她也沒閑著,幫著沈家人分發禮盒安排遲來賓客的座位,隻看著顧傾弋坐在唐沉鯉旁邊吃的那叫一個暢快,呼來喝去指使得唐沉鯉眉開眼笑,快把他捧上天了,她卻隻能眼巴巴地羨慕。

這會兒為了安慰自己,寧憐特意拉著顧傾弋坐在了顧九一桌。

蘇晚一聽,舒舒一笑,知道她是個饞貓,縱容道,“就來了。電梯裏呢。等我啊。”

寧憐這才舒了眉,嘟囔道,“那快點啊。”

掛電話前,蘇晚聽到寧憐聲音漸遠,似轉頭對身邊的人說,“在電梯正上來呢。”

隻等了二十來秒,電梯門便開了。

兩人相攜出去,滿桌賓客幾乎已經入了席,人不算多,皆是關係親近的,不比中午什麽都要小心謹慎,唯恐被人抓了空。

除了沈家長輩,和一些素年和蘇晚有來往的世交,便是沈時的一些發小好友。顧九寧憐他們坐在一桌,一見蘇晚來,寧憐忙搖了搖手,蘇晚淡淡一笑,忙和迎上來的顧寧婧致歉,便一起去了主桌。

沿路,蘇晚掃了一眼,林郡陽一家並沒有來,聽顧寧婧說,沈家派人去邀請,他們隻推脫林郡陽身體不適,便讓送信的下人帶了套貴重的首飾過來作賀禮,又說了些生硬的客套話。

蘇晚淡淡一笑,誰也沒把林家的話放心上。自此往後,連情麵都不用再聯絡了,既撕開了臉,他們不再演戲,倒讓蘇晚清淨許多。

家宴隨意從簡,也不用新人去挨個敬酒,隻有一些愛熱鬧的人自己端了酒杯過來說祝詞,身在商場,自然個個出手闊綽,蘇晚連著拿了兩份見麵禮。

她推辭一番,對方客氣,自然也不會收回去。

蘇晚婉婉一笑,說了聲“謝謝,”轉頭要沈時轉過紅酒瓶子過來替她倒酒,也被賓客們晾晾勸住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泥。酒就免了,你們小兩口中午也喝的夠多了。”

說著,又親自給蘇晚倒了半杯果汁,其餘的客人也湊興過來一道塞了見麵禮,蘇晚含笑淺淺抿了口果汁,便各自回了座。倒讓她省了不少罪。

沈家人個個客氣,每有新菜上來,便轉過轉盤到蘇晚麵前,直催著她先嚐,回回如此,蘇晚便有些不好意思,恰好寧憐過來摟她,又朝顧寧婧撒了嬌。

“阿姨~晚晚中午都做了回新娘子了,晚宴就讓她跟我們一塊放鬆放鬆吧,好不好嘛~阿姨~你最好了~”

一通嬌聲軟語,顧寧婧自然放了人,直囑咐不要讓蘇晚喝酒,寧憐連連點頭,便摟著蘇晚起來。

臨了,當著沈家長輩的麵,寧憐囂張地對沈時道,“沈大少爺,你老婆我暫時征用了,你沒意見吧?”

平時,她可不敢這麽跟沈時說話。

眾人一聽,都笑盈盈看著她,交頭輕語道,“瞧這丫頭。”

聞言,沈時隻淡淡一笑,衝寧憐一攤手,寧憐一見,忙樂顛顛地摟著蘇晚走了,走出三兩步才敢湊在她耳邊小聲道,“剛才我還真怕你家這護妻狂魔不肯放人。”

“噗。”蘇晚一笑,嘴上道,“他還不至於這麽小家子氣。”隻是若不是當著長輩們的麵,怕就沒這麽好說話了。

“來,晚晚坐這兒。”寧憐帶著蘇晚回到他們那桌,樂顛顛地拉開旁邊特意空出來的位置,邊嘟囔道,“你坐那兒能吃什麽呀?肯定吃不飽。”

蘇晚一聽,鳳眸感激萬分地直瞅著寧憐,一點頭,伸手扶住寧憐的小手,“知我者,寧憐也。”

寧憐得意一笑,“好說好說,晚上陪我睡就行了。”

她輕輕拍了拍蘇晚的小手,往她杯子裏倒了常溫的酸奶,“你中午喝了那麽多酒,趕緊喝點酸奶養胃。”

對麵的顧傾弋正吃著唐沉鯉給他剝的白灼蝦,一撩眼,幽幽道,“你這麽撩人妻,就不怕沈時把你給做了。”

寧憐正撩得爽,顧傾弋這一潑冷水直澆的她噎了聲,倒抽一口氣,瞪了半天眼,才強裝鎮定道,“我這叫關愛。哪像你,一天天的,退份子錢的事三天不離口。”

顧傾弋也被噎了一口,見眾人看過來,細白的小臉一紅,目光遊離,還沒想出該腔她什麽呢,寧憐又窮追不舍。

“錢能幹什麽?能跟咱們的友誼相提並論嗎?俗。”寧憐是家裏的嫡女,從小沒受過什麽罪,一個星期的零花錢比一個白領一年的工資都高,哪裏像顧傾弋小時候那麽苦,受盡人暖,自然不懂他為什麽長得清新脫俗,卻總是俗到了泥裏。

顧傾弋一時說不出話來,半天嘟囔一聲,“就你清新。”翻了個小白眼便悶頭吃著小半碗的蝦肉。

旁邊唐沉鯉桃花眼一垂,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紅酒似的醉人磁聲不輕不重,恰好讓在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再往那個賬號打八個億。對,現在。”

蘇晚淡淡挑眼望去,顧九視若罔聞,寧憐反應最大,瞪著一雙眼直瞅著唐沉鯉,八個億的梗,她當然沒忘。

當時還以為唐沉鯉隻是開玩笑畫大餅,可剛才的‘再’字,說明了一切。

土豪!

撩漢子都用億來計算。她這個米蟲千金,望塵莫及。

她轉頭看了看顧九,身側的人麵容清俊,去塵脫俗,還好,顧九的愛好是研究活人跟死人,不怎麽費錢。

唐沉鯉對寧憐視若無睹,隻衝呆若木雞的顧傾弋華麗麗一笑,桃花眼似落日下的月牙泉,灼灼迤邐的光讓整片金色的沙漠都成了陪襯布景,帶著溫暖流光緩緩沁進了他心裏。

喜歡錢隻是顧傾弋的一個寄托,因為心裏有塊缺失而去尋找類似的東西做填補,一不小心就成了習慣而已。從沒想過,會有人這樣縱容他落入俗流的愛好。

短信聲乍響,他微僵著手指劃開屏幕。那一連串數都數不清的0,晃了他的眼,讓他的心像是沉入了一片深諳不見光的海洋,溫暖的水,鋪天蓋地的魚遊過來,眷戀卻又不知所措。

唐沉鯉撩眼看了他的短信,笑著夾了新上的一道番茄裏脊放進他碗裏,“現在可以安心吃飯了。”

他說的極淡,沒有半點的負麵情緒在內,像是那八個億和買了個冰激淩哄他沒什麽兩樣。

顧傾弋看著他,突然猜不透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八個億啊,前後16個億,如果他隻是一時興起,那出手也太闊綽了。

顧傾弋一時無話,麵無表情地‘額’了一聲,便低頭吃裏脊。酸中帶甜,外酥裏嫩,似乎和他現在心裏複雜的感覺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