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表嫂

車子緩緩形勢在霧都大道上,沿街都是英式古典的建築,夕陽籠罩,漫天旖旎的雲霞將教堂的塔尖攏出一到冷芒的光。

沿街的商鋪琳琅錯落,滿牆掛著各色盆栽綠植,沿路藤蘿碎花,形形色色的街頭藝人在落日輝煌裏各施所長,亦有過路的行人主動上去和著悠揚提琴輕歌曼舞的,在這異國的餘暉裏,甚是愜意安心。

蘇晚望著窗外,廣場上行人絡繹,白鴿或飛或憩,有氣球從孩子手裏掙脫一路躥騰進了漫天碧霞裏,遙遙的若隱若現,好似回到了兒時父母帶她出國遊玩的回憶裏。

那時她還是名副其實的蘇家大小姐,掌上明珠皎勝日月,興致忽來便隨時能催著父母帶她環遊世界,把她的心喂養的極大。隻是後來天翻地覆,林郡陽成了她生命的主宰,證件護照一律被沒收,明道是為她安全著想,實則就是軟禁。

蘇晚舒舒笑,車窗外有輕軟的風帶著傍晚的寒涼拂麵而來,她就那樣淡淡看著沿街的景致,彩浸的天,輕道,“好久沒有來過了,似乎都變了,又好像仍是七年前的樣子。”一樣的大鍾,一樣的鴿子廣場,連氣球從孩子手裏飛過城池的線路都恍如當年。

“你若喜歡,吃過飯我們就棄車步行,也可以搭地鐵,這會兒正好不是高峰期,地鐵上人也不多。”墨眸淡淡的笑,望著前方的路,一張俊美無儔的麵容疏朗朗的,和顏悅色和之前會議上的模樣判若兩人。

隻有麵對蘇晚,沈時的溫柔才是毫無目的的,沒有防備,始終那樣溫溫的眸色,像是一泉春暖花開、青山密林裏的水,沿著石子岸綠淙淙輕緩,冬不成冰夏不灼,隻為灌溉那樹它鍾愛的花。

聞言,蘇晚回頭看著沈時,他俊美的側臉半隱在夕陽裏,線條柔和,似渡了一層柔軟的金,眉眼淡笑,目如星子,好看的像站在雲端光下的仙,隻一眼便讓人心裏溶溶的舒坦。

她又暗自咀嚼了沈時方才的建議,覺得甚好,笑道,“好。”

既然是出來度假蜜月,沈時的公事又處理的差不多了,那就該閑庭信步地享受眼前的每一寸光陰和風景。至於回國後必然的煩心事,就等回了國再說。

明日愁來明日憂。眼下,當珍惜光陰,及時行樂。

沈時將車開到了美食集中的一條街上,這兒離大道有一段距離,環境清幽,都是些聲名在外的老店,雖然不如五星級酒店寬敞,卻格局別致,口感賣相都是一流的,多有名人白龍魚服來品嚐,而老板為人也特別,並不如其他老店喜歡掛著滿牆和明星的合影。

入得店來,入目便是古樸的老英式格局,舒緩的小調竟是從牆角一台古董式留聲機傳來的,巨大的黑膠唱片沿著聲軌輕轉,曲調緩沉,如泣如訴,背後是一個巨大的壁爐,竟比兩扇大門的麵積還要寬敞許多,向來冬天燃起篝火,這兩開間的小店必然溫暖如夏,隔著熱氣去看窗外皚皚白雪,想想便愜意舒坦的讓人發困。

單是為了這壁爐,蘇晚都想冬日裏再和沈時來一趟。

兩人入店,裏頭竟沒有一桌客人,似乎和沈時說的街排長龍不符。

沈時也頗為訝異,適逢在後廚安頓食材的店主聽到門口的風鈴聲出來,見到沈時忙驚喜著過來擁抱。“Chen~Gladtoseeyou!”

蘇晚知道英國的風俗,在店主抱上沈時的那一刹,悄悄推開了一步到沈時身後側,當店主鬆開沈時見到一旁的蘇晚,滿眼驚豔,便要上前給她一個貼麵吻,蘇晚淡淡一笑,瞟眼看向沈時。

沈時忙伸手握住店主的手,熱絡地和他寒暄,邊擁過蘇晚介紹,邊走向裏頭和蘇晚找座位,邊問店主今天怎麽難得冷清,有沒有新鮮菜推薦。

蘇晚這才知道為什麽滿店隻有她和沈時兩個客人。

原來店主剛從阿拉斯加海釣回來,去了足小半個月,一開始門口還有不死心的饕客排隊等待,可店主久不回來,出門前又懶得貼告示,到了昨天已經沒幾個人再願意幹等了。

店主忙拉住沈時和蘇晚去看他的戰利品,廚房的大型魚缸裏,一條一米多長的王鮭正在海水裏來回遊動,裏頭放了足足三五個蒸氧泵,可見店主對這條魚的重視。

蘇晚素來愛魚,見過的珍奇魚類也不少,但這麽大的王鮭還是頭一次見,頗為驚眼,轉頭,周圍三麵牆的魚缸裏各色魚類閑庭暢遊,也有不少貝類龍蝦,足足一個小型的海底世界。

難怪沈時要開那麽久的車特意帶她來這吃飯,這滿目的魚,可比廣場的風景還讓蘇晚歡喜。

看來這六個多小時,她沒白餓。

店主親自操刀要給蘇晚他們做菜,這可是連英國王妃來都未必能有的榮幸。

兩人回到外間,店主妻子已經砌了一壺伯爵紅茶在桌上,又拿了些開胃的點心來,模樣精巧,大的也不過三指寬,小的竟不足一指寬,奶油巧克力醬卻五髒俱全,層層疊疊,蘇晚拿起一個嚐了口,奶油香滑,巧克力濃醇,確實很好吃,笑著眼看向沈時。

沈時笑道,“這是店主妻子親自做的,連巧克力也是她自己用可可豆現磨了熬出來的,重在新鮮細致,你要喜歡,我等會請她打包一些,帶回去你可以當點心吃。若是想跟寧憐分享,我也可以派人空運過去。”

沈時知道蘇晚和寧憐感情好,有什麽好的都習慣分享,小時候便是這樣,如今蘇晚大了,雖然不似小時候什麽情緒都放在臉上,可心卻仍是一樣的純粹。

蘇晚略驚眸望去,剛才她嚐到第一口就條件反射想說,寧憐你嚐嚐,抬眼卻看到了沈時,心下有些可惜寧憐不在旁邊。若是她一個人,倒也不怕麻煩,橫豎打通電話就能安排托運。可是沈時在這,她不過一句話,費心費力的卻是沈時,他雖不介意,蘇晚卻介意,眨眼便把這念頭收了回去。

如今沈時卻這樣淡然然的思她所思,蘇晚怎麽不驚,胸口腦裏的感慨從那一處心眼裏濃稠稠地溢出來,又滑又暖,勝過了味蕾上濃甜的奶油。

小時候讀白居易的長恨歌,裏頭有一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那時她咿呀學語,母親摟著她淡笑道,“以後晚晚找的夫婿,也這樣待你,媽媽就放心了。愛屋及烏,把你放在心上,連你的君子之交也在他眼裏。”

那時候蘇晚並不甚懂,如今看沈時的所行所言,不免想起母親的話來。

她疏朗朗笑道,聲音嬌脆,“好啊。寧憐最喜歡蛋糕了。”

鳳眸笑盈盈望著沈時,似有星光流海在裏頭逶迤,緩緩笑道,“晚晚最喜歡朝兮哥哥了。”

“不是愛嗎?”沈時笑道,伸手揩了她嘴角的一點奶油,徑直收回手裏,正要送進嘴裏,那頭店主已親自端了菜過來,沈時放下手,挪開麵前的點心茶水,道,“辛苦了。”

店主笑著招呼他們,又折回廚房去忙了。

兩人正要開吃,門口的風鈴響了,他們也不回頭去看,來人卻歪著腦袋盯了他們半天,忽而笑眉斜飛,墊著腳悄聲坐在他們身後的座位上,麵對著沈時的背影,蘇晚的半邊臉,一個勁兒看。

蘇晚率先察覺了那道視線,不動聲色地送過眼,是個模樣小巧的亞洲女孩,帶著棒球帽,一身貴而不華的運動套裝,戴著頂棒球帽,蓋住半張小巧的臉,正大喇喇地看著她,一雙眼古靈精怪,頗為善意。

隻是麵生,又是在國外,蘇晚並不想招惹什麽人,隻視而不見。

那頭廚房裏店主喊沈時去幫忙,沈時走開後,過了會兒那女孩一蹦一跳地跑過來坐在沈時的位置上,指著下巴看著蘇晚,光明正大,眨巴著一雙似晨曦含露的眸子,盯了蘇晚許久。

蘇晚料沈時在,那姑娘也不敢做什麽,隻是認認真真地吃菜,偶爾從她臉上掠過眼,也像穿透了一層空氣般,那姑娘性子急,見蘇晚半天不理她,終於坐不住了。

嘟著小嘴,湊過臉來,衝蘇晚眨了幾下眼睛,脆生生嚷道,“表嫂,你看不到我嗎?”

語氣裏滿是委屈,又是驚奇,似乎真的以為蘇晚看不見她似的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才抬起眼繼續看蘇晚,一雙眼肆無忌憚地欣賞美色。

那頭沈時出來,拿了一盒子打包好的精致甜點,一掠眼便看到自己座位上的姑娘,又看到蘇晚淡著眼,笑著搖了搖頭,走過來對那女孩道,“顧小萌,你跟蹤我?”

顧小萌一聽,忙喊冤。“我哪有,表哥你不要太自戀好不好?”

這丫頭看來是個表演人格,手舞足蹈地解釋了一番,白了眼沈時,轉頭笑看蘇晚,“就算跟蹤,我也是跟蹤表嫂啊,表嫂這麽美,看著都解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