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盡興

她興衝衝拎著一盒甜點就朝西南方的遊樂場衝,身後,蘇晚和沈時卻麵麵相覷,一言不發往東沿街走了。

“那丫頭從小就這麽鬧騰,打小跟著小姨住在國外,性子也野,以後要是再遇到她,你不用理會她就是了,她不會生氣的。”

顧小萌要是聽到這話估計得氣死,可這會兒她正興顛顛地往人潮擁擠處跑,沿路湊著熱鬧都忘了回頭,料想著沈時他們肯定在後頭也就忘了分神,孰料人家夫妻兩個早肩並肩走遠了。

蘇晚淡道,“還好。挺單純的。”忽而又想仰頭對沈時笑道得意味深長,“何況,剛才人家替我打退情敵,這恩情我可記著呢。”

倫敦徐徐的風掠過教堂的鍾聲吹亂了蘇晚的鬢發,沈時深眼望著她,抬起手輕柔地替她拂開,“隻要夫人不要記著不該記得,就是為夫的造化了。”

蘇晚勾起唇,不再看他,扭過頭隻緩步走著,目光一路穿堂過巷望到了街道盡頭三三兩兩等紅燈的人,淡道,“這就要看我今天玩得盡不盡興了。”

話音未落,挨著沈時的小手就被自然牽過,她略眼望去,沈時正笑著眼望她。

“一定讓夫人盡興才是。”

兩人玩了許久,把蘇晚兒時玩過沒玩過的風景都看了一遍,走得累了就坐地鐵,在青皮車子裏挨著窗看異國的人來人往,聽耳邊帶各地不同口音的英語,白發碧眼的老人,金發雪團似的孩子。

直到月上梢頭,才踏著清輝,載著一肚子美食回了酒店。

酒店是沈氏的產業,為著讓沈時來往方便下榻,所以特意在裏頭留了個豪華總統套房給他落腳,足足占了半層樓,其餘的房間也都是用來招待沈家人備用的。

故而出了電梯就是兩個人的天下了。

走了一天,蘇晚覺得腳都不是自己的了,她還作死特意穿了雙高跟配駝色長款大衣,更是累得腿腳都僵直了。

電梯“叮”的一聲,蘇晚忙舒了口氣,才踏出電梯門便甩了腳上的高跟鞋,穿著絲襪的腳踩在厚軟的長毛地毯上,又疼又舒服,五味陳雜。

“嗬。”見她疼得擠了眉,又舒坦地渾身似散了架,沈時忍俊不禁,打橫抱起了她,徑直往套房門走去。

蘇晚手一垂,看著漸遠的高跟鞋,“鞋。”

“不用管了。打掃的人會送到門口的。”沈時腳步未停,踏過長長的地毯走到了長廊盡頭的房門口。“按指紋。”

這房門是指紋鎖的,早在蘇晚被送來的時候,親信便極有眼色地將蘇晚的指紋輸入了進去,如今隻有蘇晚和沈時的指紋才能解鎖,按完指紋還得書一串密碼,保全措施做到了極致。

“哢噠”一聲,門開了,蘇晚任由沈時踢開門將自己抱進去,又見他踢上了門,這才重重歎了口氣,“累死我了。”

沈時輕笑,將她輕放在靠窗的軟皮沙發上,上頭已鋪了一層長軟的毛毯,一躺進去,似睡在一團雲朵裏。

蘇晚這才知道後悔沒讓沈時開車。

可也沒想到兩個人竟然從城東愣是走到了城南偏西的郊區,差一點就沒趕上晚班地鐵回來。那兒空曠曠的,景致是好,卻荒無人煙,還有一座年久荒廢的古堡矗立在崖邊,襯著月色樹影,讓人心裏毛凜凜的,寒風透骨,現在想來也覺得他們太不警惕了。如今國外不太平,負麵新聞一堆更是激起一些暴徒的野心,雖然他們倆伸手都不錯,可如果對方帶了槍,那什麽工夫都白搭。

思及此,蘇晚累得癱躺在沙發裏。

沈時從身後拿了靠枕過來,一手抬高蘇晚的腳,一手把靠枕塞放在底下,頓時覺得疼痛都疏解了大半,加上他輕揉慢按,不一會兒蘇晚便昏昏欲睡,又過了片刻便睡了過去。

沈時的動作益發輕柔,過了好半晌,見蘇晚歪著頭睡得極沉才停了手,回到**拿了被子過來替她蓋上,又將被角掖在她肩下,替她拂開垂落在臉頰上的碎發,就那樣傾身看了許久才滿目愛憐地退開。

關了房間的大燈,隻留了靠門邊的地燈,沈時輕手輕腳地出去帶上了門。

之前他們在外頭遊玩的時候,沈鶴便發來簡訊,說處理後續進行的很順利,約了沈時晚上匯報細節,再有一些事情要和他商量再做決定,這會兒襯著蘇晚在睡,沈時正好找沈鶴視頻聯係。

這兒隔音很好,沈時也不去書房,直接在客廳沙發上就開了電腦,給沈鶴發了視頻過去。

沈鶴處理好公務,見沈時不找他便去洗了個澡,才擦著頭發出去便聽見了視頻提醒。

不疾不徐地過來接通,正襟危坐地在辦公椅裏拿過手邊早備好的文件跟沈時一一匯報,水珠從他的發梢低下,沿著鎖骨往深墨色浴袍裏滾去。

沈時道,“你要不要先去忙?公事可以稍後再說,不急。”

沈鶴頭也不抬地抽出最重要的幾份文件,“不用。說完我要去吃飯,睡覺,明早回國,爺爺有事找我。”

沈鶴語速極快,做事也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短短幾分鍾便言簡意賅地把重點複述完畢,等那頭沈時點頭,便伸手過來,邊道,“掛了。”

那頭沈時才一個“好”字說完,畫麵已經沒了。

沈時啞然失笑,這樣無趣的沈鶴,真不知道要和姑娘談起戀愛來是什麽場景,或許仍是這樣按部就班,以最精準的理智去鋪排一切。

嗯,這樣看來,他還是挺浪漫的。晚晚真是幸運啊。

自戀一番,沈時,看著恢複到桌麵的電腦,抬眼看了看臥室的方向,這會兒蘇晚正在睡覺,累了一天,他不想吵醒她,工作的事又告一段段,一切正如期進行,也用不著他披星戴月。

慢慢悠悠地站起來,沈時去客房洗了個澡,穿著客房衣櫃裏備用的睡衣出來,看了看臥室門口,並沒有什麽動靜,便又折回了客廳。

沈時手指翻飛,入侵了林郡陽的電腦以及手機,連他的導航儀也用了秘密手段查看了一番,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他到底把蘇老太太藏到了哪裏……

從再遇蘇晚隻後,沈時便一直在暗中替她查訪蘇老太太的下落,也派人跟蹤過林郡陽一段時間,可是林郡陽為人警醒,從來沒有露出過破綻,各大排得上名號的療養院和醫院他也都查過,並沒有蘇老太太的名字,當然也不乏林郡陽用了別人的名字作登記,這樣就防不勝防了。

沈時關了軟件,便又聯係了幾名全球數一數二的黑客,讓他們秘密監視林郡陽的電子設備,又讓先前盯過林郡陽的偵探繼續跟蹤查詢。

如今蘇晚順利從林家逃出來,有沈家做後盾,林郡陽也不太敢公然迫害她,一切似乎都順順當當,隻是蘇老太太是蘇晚如今唯一的親人,沈時自然知道她對蘇晚的意義,雖然這丫頭不露痕跡,可沈時知道她的多數噩夢都跟蘇老太太蹤跡不明有關。

他能做的,想做的,便是護蘇晚一世安寧。

小時候,他溫文爾雅,看上去似乎對誰都親和有加,實際卻將人情籠絡當成了一場遊戲,他以自己與生俱來的情商智商不費吹灰之力地讓一切都有條不紊地在他眼前進行。隻有蘇晚,是個異數。

她似乎單純地像個孩子,也確實是個孩子,卻總是不由任何人掌控,永遠不按牌理出牌。把蟲子蛐蛐扔進女孩衣服裏時像個十足的惡魔,過後又故作委屈,乖巧的像隻小兔子,一舉一動都讓他像看戲似的哭笑不得,卻始終當自己是個局外人。

直到居家來了英國,生活卻像突然步入了一場黑白劇,少了那抹俏麗的顏色,哪兒哪兒都不覺得不甚完美,讓人無法習慣。

那本記載了他和蘇晚童年的相冊,成了他的枕邊書。失眠了翻一翻,談判不順利了翻一翻,這一翻,便讓一切過往在他心裏結成了相思。

原來人真的是會習慣的,習慣咖啡的口味,習慣拿筷的手勢,習慣身邊喋喋如雀的那個人。

所以,當二十出頭的杜珊從火海裏替他搶出那本相冊燒傷了大腿後,他才會第一次對另一個女性生出憐憫,或許是因為愧疚,或許是因為她的眉目像極了蘇晚,能讓他在異國聊以慰藉,沈時不是不知道杜珊恃才傲物背地裏對同事下屬的打壓和過分苛責,卻一再視而不見,甚至在收到上表控訴後刻意偏袒。

那些人背地裏說他看上了杜珊,因色誤國,沈時不是沒聽到,卻隻淡笑置之。但蘇晚似乎並不喜歡杜珊,這一點,讓沈時又更狠得下心了。

隻是那份愧疚,他應該找一個時間好好地回報了才是。畢竟因為他,一個女孩子再也不能穿短裙,應該是一生的遺憾吧。

沈時合上電腦,走到窗前看著滿目的星火般的夜燈,摩天大樓接踵而立,一眼都望不到盡頭。

身後,房門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