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製服

沈時走後。蘇晚筆耕不輟,好不容易把目前手頭的資料都整理在案,她感覺自己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垂眼一看總字數,連帶昨晚的竟洋洋灑灑已寫了七千多,頗為驚奇,恍惚才覺得頭昏腦漲,伸手想喝杯水,卻發現手邊倒的茶早已經涼透了。她習慣性想叫沈時,抬眼卻看到滿屋子隻剩她一個人。

這才想起,沈時早就出了門,至於說去幹什麽,她想了想當時竟然一點沒聽清,隻記得她叫自己要按時吃飯。

歎了口氣,蘇晚索性保存好了文檔,合了電腦出去透氣,順便到外間倒點茶來喝。

外頭風和日麗,如今已入了冬,臨近中午時陽光越發暖和了,蔚藍的天高闊青暖,金薄的光從草木扶疏之上攏下來投了一地的細碎的葉影,徐徐的風極暖和,令人心曠神怡。

蘇晚端著半杯茶沿著木廊子信步走著,前頭綠草如茵上秋千架隨風輕晃,好不愜意。

她走去坐在秋千架上,因為天冷,沈時便讓人粘了塊黑色厚實的泡沫墊子在上頭,即使下了雨,晴了風一吹也立刻能坐,很是方便暖和。

蘇晚坐在秋千上,腳點著地輕輕搖晃,下頭是軟厚的坐墊,隻覺得有輕暖的風從耳後拂過來,整個人浸在一團金色日光裏,暖得昏昏欲睡。

她歪頭靠在秋千扶手上閉目養神,不知道過了多久,恍惚聽到門口有喧嘩聲。

起初她不想理會,可聲音越來越大,說話的人似乎朝門內叫嚷,吵得她頭疼,微一皺眉,隻得下了秋千往院門口去。

“你們是什麽東西?竟然敢擋我?知道我是誰嗎?狗東西!少爺幾天不回來,你們這些東西竟然敢騎到我頭上來了?”

蘇晚才走到月門口,便聽到了陸深張狂的聲音。

隻是不知道是誰在門口擋了他。

她往前幾步,才見到陸深正往裏衝,幾個保鏢攔著他,惹得他越罵越難聽。

“狗東西!”陸深想強行進來不成,眼看那些人態度堅決,他手往腰間一探,才摸到外套下的槍套子,手腕就被扣住了朝前一拉又繞著他肩頭往後一扭製服在地。

保鏢都是訓練有素的人,被王叔調來站崗時已經被吩咐了,早就找到陸深行事乖張狠厲,被下了命令如遇特殊情況不必通報,照規矩辦事即可。此前又有老太爺的命令,他們自然不會把陸深放在眼裏,直接就扣了他的後膝讓他跪在地上死死壓住他。

陸深一聳肩奮力掙紮,可這些保鏢都是特種兵出身,怎麽可能給他機會,扭他手臂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疼得他眉心一跳,卻半點沒吱聲,隻瞪著一雙狹長陰毒的眼,像要活吞了他們。

蘇晚遠遠看著,停了腳步沒再向前,這時候她要是出去,縱了陸深可能就是害了自己,若被他們瞧見了卻又視若無睹,又更遭陸深忌恨,正左右為難之際,卻聽王叔趕過來道,“二少爺,您怎麽上這兒來了?您走錯院子了。”

蘇晚往後一退,隻聽著隨著王叔而來的老太爺的龍頭拐杖扣地的金石聲。

“放了。”老太爺聲音低沉,如洪鍾般擲地有聲。

他朝兩個保鏢一掃眼,兩人立刻鬆了手。

陸深失了桎梏,一撇嘴,滿臉不屑地聳著肩站起來,反手一撣兩膝的塵土,死死瞪了站回崗位的兩個保鏢,直到身後的老太爺沉聲斥了聲,“跟我過來。”

他才收斂了些,回過頭看了老太爺,又垂了眼。

老太爺瞟了眼他,又對那兩名保鏢道,“好好守著,誰來都別放進去。要是裏頭有人出來,跟我寸步不離護著,再有人造次,給我斃了。”

陸深一聽,驚了眼,盯著老太爺扭過去的後腦勺默了半晌,才撇嘴嘲笑著跟了上去。

蘇晚往前半步,看著陸深的衣擺消失在院門裏,兩個保鏢背對她站著,如鬆柏般動也不動。

她暗想,應該是沈時走前吩咐的。剛才也應該是王叔聽見了風聲特意跑去通知的老太爺。

陸深這人陰晴不定,這世上怕是隻有老太爺一人能治住他了。可這樣一個害群之馬留在沈家,若有一日老太爺百年歸山,那時陸深定會把這個家攪得天翻地覆,那時候,她和沈時真的能防得住他嗎?

蘇晚想著,轉身原路折回,擺在長廊上的半杯茶早就涼的凍透了手心。

老太爺走在前頭,陸深在後,王叔垂著頭亦步亦趨地走在最後頭,眼看著陸深搖搖晃晃的身影,在心裏微微歎了口氣。真是造孽,沈家當初一念之善,卻種下了這個禍根。

老太爺進了書房,讓王叔去安排午飯的事,又讓給老太太的藥膳一種藥材也不能少,交代完,看了眼仍站在門檻外的陸深,“進來。”

陸深仍是鬆鬆垮垮半歪著腦袋,笑得邪裏邪氣,抬著似無骨的腿進了房。

“把門關上。”老太爺道。

陸深帶了門,一言不發地走到老太爺身後。

老太爺鷹一般的眼銳利地盯著他的臉一眨不眨,足看了兩分多鍾,才垂眼一看他腰間,複又看著他的眼,似話家常般,“在自己家裏頭,你拔什麽槍?說話!”

陸深不語半晌,才自嘲道,“也就您把我當家裏人。那些個貓狗都當我是外人,眼瞅著就騎到我頭上拉屎了。”

老太爺抿著唇,也不怪他說話粗糙,隻剜了他一眼,“還不是你自己不檢點。那是你弟妹的院子,你闖什麽闖?還把不把我放眼裏了。他們騎你頭上拉屎那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要是我,這會兒你就去火葬場了!”

也就是老太爺能讓陸深無話可說,隻能撇著嘴屁都不敢放,雖仍鬆著一身骨頭,卻是他最恭敬的模樣了。

老太爺瞅了他一眼,“你啊,就不讓老頭子省心!”

他哼了一聲,轉頭從書架子旁側拿了個盒子過來扔進陸深懷裏,“拿去。”

陸深低頭一看,是一盒成色極好的春三七,個個足有拳頭那樣大,用金箔包著。

他一沉眼,遞了回去,“不用,那兩隻狗還能傷著我?”

“逞強!”老太爺瞪他,“別當我不知道你下了飛機幹什麽去了。就是挑事。手骨斷了也不打石膏?!不然能被他們當狗似的就踹跪了?你要真這麽沒用,也是老子白教了你!”

陸深一憋氣,垂著眼,握著那盒三七又收回了手,不再多話。

“去吧。”老太爺一皺眉,“老子看見你就來氣。回去養著,把藥給廚房,讓他們小心煎著,記著喝,別糟踐了。”

陸深悶“嗯”了一聲,轉身就走。才走出幾步,他停了下來,想回頭,最終隻眼神閃爍,垂了眼又出去了。

老太爺眼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目光沉然。

此時,王叔過來,站在門外垂著頭語氣支吾,“老太爺,您去瞧瞧,老太太這會兒在廚房……”

老太爺重重歎了口氣,不讓他省心呐。

“就來。”

老太爺一到廚房,正聽老太太威逼利誘地讓雲姨少放些藥材,多擱些湯,又道,“這豬腳煲好了再放藥,滾一滾就行了。熬透了多吐,我都要吃吐了。”

老太爺在門外聽了半天,那頭雲姨又是無奈又是為難,隻求她,“老太太喲,我這是聽吩咐辦事,為著的是您的身體,您這麽吩咐我……不是讓咱們做下人的難做嘛。要不,請您再跟老太爺商量商量?”

老太太一撇嘴,“他?得了吧。再商量,他能讓我早飯也吃這個。您們說說……”

她仍要抱怨,突見周圍一群人麵色怪異,有些偏著頭走遠了各幹各的活,有些膽子大的直朝她使眼色。

老太太轉了轉輪椅,順著他們的眼神朝後頭一看,“嚇!老頭子你這是要嚇死我啊?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幹什麽?唉喲,我這嚇得,中飯不吃了,我得去躺會兒壓壓驚。”

說著,眼瞅著霧氣氤氳的天花板直拍著胸口。

老太爺也不理她,走過來推著她的輪椅就出去。臨了,朝雲姨道,“照做,送房裏來。”

老太太就這麽死死瞪了他一路。

直到蘇晚吃完飯,都沒見到老太太的影子,問了顧寧婧,說是在屋裏生悶氣。

吃了半晌,老太爺端著喝空了的燉盅過來遞給王叔,自顧自坐在上座用飯,連平時飯前必喝的酒都放到了後頭喝,足足吃了一大碗飯。

誰也不知道他跟老太太在房裏說了什麽,又是用的什麽方法讓老太太把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因為家裏沈琮不在家,老太太又不方便,家裏隻剩下顧寧婧和蘇晚兩個女主人。

吃過飯,顧寧婧道,“晚晚?你等會睡不睡午覺?”

蘇晚看了看顧寧婧,笑道,“媽,你有事嗎?”

顧寧婧笑道,“也沒什麽事,就是怪悶的,這些日子一直忙活著,好不容易鬆了口氣,想散散心。”她牽著蘇晚的手,“你妹妹不在,媽就你一個女兒,你要是不睡,就陪我出去逛逛?咱們喝喝下午茶,逛逛商場,這也快過年了,媽給你買幾身衣服,省得到了節下忙不過來,新款也被人挑沒了。”

“行。”蘇晚笑道,“我陪您去逛逛。那我先回房準備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