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我要見沈時

林郡陽掛了電話,旁邊的張豔茹聽了半天,自然知道事情始末了。

隻是悶不做聲,隻看林郡陽做什麽打算,邊坐在林奚床邊狀若無意地替她輕揉著微微發涼的手,因為這些日子林奚一直昏迷著,並未進食,所以一直用營養液吊著,也有助於她的恢複。

當他聽到林郡陽對校方說的話時,才深覺寬慰,心道,還好你不老糊塗,不然你要真順著那個臭丫頭的意讓她提前畢業,到時候讓那丫頭在蘇氏作威作福,那哪裏還有她跟女兒的餘地,林奚這苦豈不是白受了。

她隻微垂著眼,一下一下撫著林奚的手,直到她的手漸漸溫暖起來,林郡陽也掛了電話。

張豔茹狀似不經意問道,“怎麽了?怎麽看你很不高興的樣子?”

林郡陽本就生著一肚子悶氣,雖然他暫時擺平了校長,壓下了蘇晚的提前畢業申請,可這口氣到底咽不下。

這丫頭看著無欲去求,卻背地裏從沒放棄過踏上奪回家產的步伐。此時此刻,她既是蘇氏的股東,又是沈家名正言順的少夫人,沈氏集團的總裁夫人,錦衣玉食,要什麽有什麽,如果她真的願意冰釋前嫌,既往不咎,那最好的打算就是做個閑散貴婦人,應付應付課業,等一年半載後自然畢業也就是了。

可她卻暗地裏使勁,一邊替他張羅林奚手術的事,卻一邊連畢業準備都弄齊上交了,可見蘇晚是半刻也等不得,那他林郡陽又如何能再奢望循序漸進,伺機修補?他也不是傻子。

他曲意奉承,又要加大讚助金額,這麽吃力不討好,全都是因為蘇晚那個死丫頭。

張豔茹的一句話,就像一星半點的火苗落在起伏波動的沼池上,頓時火花四濺,滿肚子的不快都呼嘯著破籠而出。

張豔茹見林郡陽聞聲麵色更拉長幾分,胸前起伏不定,顯然,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戳到了點子上,不由喜悅,神容卻收斂著,隻滿目擔憂與不解地望著林郡陽。

林郡陽看著她,張豔茹雖脂粉薄施,明豔如常,卻實在累瘦了一圈,疲憊從她微微塌垮的肩膀手臂都能看出,一時他也無心去怪她多話。

況且,張豔茹向來頻於提醒他要防著蘇晚,是他自己大意,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因為這些事而辱罵她,就是動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現在,他自己被自己當年的掉以輕心打了臉,自然是有愧的。

隻深呼吸,隨口道,“沒什麽。”

他掃了眼張豔茹旁邊始終昏迷的林奚,那丫頭如今素麵朝天,皮膚蒼白消瘦,反倒跟小時候他還未發跡事很像,令他不由心生惻然。

隨手把手機放到旁邊,走近病床,看了看,對張豔茹道,“還沒醒?”

林奚住了這麽多天醫院,林郡陽還是第一次認真關心她,張豔茹雖有氣,可到底還是寬慰的,隻疲憊地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按理說顧九的醫術被他們吹得那樣神乎其神,應該是醫到病除,可這都多久了。”

說著,張豔茹眼底一抹酸澀劃過。低頭看著林奚昏睡的臉,才幾天,寶貝女兒已經瘦的眼睛都凹下去了,臉上原本還有些圓潤的麵頰此刻微微凹陷,透出一片病態的青灰色來,讓她這個做母親的看得一陣心酸眼熱。

林郡陽雖然不如她愛女心切,到底也是麵對唯一的骨血,又看她此刻昏睡著不能言語,不像平常那樣惹他生氣,總湧了一股舐犢之情來。

走到床邊把醫生留下的病曆卡看了遍,寬慰張豔茹道,“手術後每隔兩三小時就有人來檢查,指標一直在逐漸回穩,你就不用瞎操心了。總會醒的。雖然傳言不足以全信,可是顧九那些享譽國內外的成功案例和學術地位是眾所周知的,這種小手術又是他親力親為,你就放心吧。”

他將病曆本掛在原處,又抬眼看了看林奚,卸了妝,眉眼還真像他,尤其是削薄的嘴唇,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的。

到底是父女,他又回頭看了看林奚,對張豔茹道,“我去讓醫生再過來瞧瞧。”

“嗯。”張豔茹含糊應道,忽又轉頭囑咐,“記得讓劉主任來,他是權威,未必比顧九差。”

“這會兒倒知道劉主任是權威了,之前不知道是誰死活要顧九來操刀。”林郡陽睨了她一眼,轉頭去主任辦公室。

張豔茹抬頭斜了他一眼,可見他難得這麽起勁顧全女兒的健康,終是沒有出言譏諷,隻看著他關了門消失在眼前。

她伸手拿了床頭櫃的無菌棉簽沾了些水,輕輕塗抹在林奚略顯幹涸的嘴唇上,又替她塗了純天然的護唇膏。

張豔茹看著林奚的嘴唇重新獲得滋潤,雖仍蒼白著,可是能讓女兒少受一些苦,她也是高興的。

看著林奚的臉,張豔茹又是心疼,又恨蘇晚和整個沈家。

由始至終,蘇晚和沈家都沒個人過來照顧林奚,全然不顧自己所造下的孽,把她的寶貝女兒當成了一棵草隨意能任人踐踏,她恨不得此時此刻就把整個沈宅給一把火燒了,好解心頭之恨。

看看麵前的林奚,她喃喃道,“小奚,你放心,媽媽一定給你做主,你爸現在想清楚了,知道誰才是他的親生女兒。現在你放心,媽一定給你討回公道!”

張豔茹說著,輕搭在林奚手背上的手不自覺收緊,恍惚竟握疼了林奚的手,尖銳的疼痛下,她漸漸清醒,緩緩睜開眼來。

“媽?”林奚幹渴了好幾天,嗓子沙沙的似有一把沙子在裏頭摩挲,又啞又低,在後頭悶聲作響。

張豔茹發現自己握緊了蘇晚的手,忙低頭查看她的手背有礙無礙,當耳邊傳來近似林奚的聲音時,她一愣,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林奚又張著唇說了句,“媽,我要喝水。”雖聲音斷斷續續,破敗不堪,可確實是從林奚嘴裏發出的,她的眼睛也確實半睜半醒地看著自己,雖然蒙了一層水銀似的薄衣,可能醒就是大喜事!

張豔茹喜極而泣,一時手足無措,慌忙去倒水,差點又碰翻了杯子,哐當的撞擊聲震得林奚微微眯了眼角,卻實在沒有力氣皺眉。

張豔茹也來不及顧及這些小事,忙將半溫的水杯插了吸管遞到林奚嘴邊。“來,快喝。小心燙啊。”

說完,又小心地朝水杯吹氣,生怕躺著林奚。

林奚倒沒燙著,隻是太渴了,嗓子裏又幹又癢,喝的急,嘴裏的還沒來得及咽下,這一口又吸了上來,一下就嗆著了。

劇烈咳嗽間,又有一些水進了氣管,咳得更厲害了,牽扯了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卻喊不出一個“疼”字。

張豔茹慌了,邊弓著腰匆忙去給林奚順氣,邊扭頭去看門口。

正巧林郡陽推門進來,後頭的醫護一見林奚的樣子,忙衝進來,手把手將她扶好麵朝下,又替她輕拍著後背,讓她把氣管裏的少量水都咳了出來這才好些。

進來的幾個醫生護士都是極有驚豔的,隻看林奚咳成這樣,便知道她的傷口必然會有些輕微出血,忙對張豔茹和林郡陽道,“我們需要檢查一下病人的傷口,請家屬先出去,這裏需要無菌環境。”

說完便把半褪的口罩重新帶好,掀了被子替林奚檢查,一個小護士邊解釋邊將張豔茹和林郡陽請了出去,關上了門。

沒一會兒,門就開了。

張豔茹忙衝進去。

醫生正脫下指尖微微帶血跡的手術手套,護士正端著消毒工具和一些帶血棉花出去。

張豔茹看著那猩紅,心口一滯,忙問劉主任,“沒事吧?我女兒怎麽樣?傷口裂開會不會影響她的恢複?需要再讓顧九動一次手術嗎?”

她問得急,鼻間微微冒汗。

劉主任原本對他們一家有芥蒂,可看她到底是為人父母,對兒女如此上心,也難免動容。

臉色緩和道,“沒事,傷口有些輕微炸裂,已經縫合好了,沒事。隻是以後要注意喂水進食,盡量別讓她再咳嗽,身體受到震動,這對她的身體都是極不好的,血塊雖然清除了,但此時她腦神經很脆弱,一定要靜養,別吵到她,也別惹她動氣,凡是順著她,等過了這周,就可以下床少量活動了,自理是沒問題的。至於後期調養,我想你們蘇氏集團都有權威的醫生在,我就不多說了。”

“好。謝謝醫生。”張豔茹平時高傲,可事關林奚,仍是真誠對劉主任致謝。

忙又快步到林奚床邊握住她的手,半跪在床邊,湊過臉去輕聲細語道,“覺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特別想吃的?還是想聽什麽音樂?”

說完,她又忙問快要步出病房的劉主任道,“我女兒聽些舒緩的音樂應該沒事吧?”

“沒事,少聽,低音,對她的神經有舒緩作用。”劉主任道。

林郡陽順勢走過來送劉主任,邊又道謝,在外頭帶上了門。

林奚半晌呼道,“媽,我想見沈時。”

張豔茹一愣,“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