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不速之客
緩緩走著，腳下的鵝卵石擱著腳心，走了半路又覺得沁涼中帶著舒坦，孤鳥陸續回巢，身後的樹時不時就索拉一下，片刻又恢複寧靜。
兩人牽手走著，並沒再說話，直到眼前燈光漸涼，放眼望去，大廳前沈老太太他們正圍成團指指點點，偶爾還聽到老太爺洪鍾般的聲音。
“這條鮭魚最大，可廢了好大勁才逮上來，蘇丫頭愛吃，拿去，做細致點。”
廚房捧著簍子直點頭，飛快地就跑去收拾了，還沒跑過長廊，又被老太太喊回來，“還有這三文魚，拿去香煎，記得煎透，要嫩，蘇丫頭吃了半生不熟的愛鬧肚子。”
“誒誒，老太太您可放心吧。”端著滿滿一筐的魚，廚房趕緊腳底抹油跑了，生怕再被喊回來，耽誤了時間可又是大罪。
鳳眸漾起笑意，蘇晚轉頭衝沈時輕聲道，“幫我謝謝他們。”
太過真心的感激，她已經很久說不出口了，也很久沒遇到這樣的人了。
奶奶失蹤，她的生活中就隻剩下一幫虛情假意背後捅刀子的人，突然發現有人在她不知情下對她這樣好，她除了沉默和微笑，真的說不出任何漂亮的話來。
不同於對林郡陽信手拈來的蜜語，說多了謊言，真到了要掏心窩子的時候，倒張不開嘴。
“口說無憑，謝禮呢？”沈時低頭笑道，墨玉般的眸子在這暗夜的燈裏，竟如獸類般閃著光，亮的能把人吸進去。
“啊？”蘇晚有點懵，一時回不過神。
兩人都未開口，恰好上方有旁枝斜逸，蘇晚伸手要去拂，臉頰就莫名被親了一口。
頰上柔軟滾燙的觸感蜻蜓點水便退開了，蘇晚卻足足遲疑了幾秒才僵著脖頸回望他，褐枝翠葉下的手竟忘了收回。
沈時見她表情有趣，挑眉一笑，反而眼神疑惑地看她，一手替她拂開頭頂的花枝。“怎麽了？這樣看著我。”
蘇晚翻了個白眼，菱口一張，還沒來得及警告，就被他拉著手快步往廳裏去。
還聽沈時朗聲道，“王叔，把晚晚給爺爺準備的那一套釣具拿來，還有給爸的茶葉，給二弟的是什麽啊？晚晚？”
蘇晚睜著眼看他，表情怪異，湊過去咬牙道，“我怎麽知道？又不是我買的。”
這家夥是逗她上了癮嗎？
“哦。是海賊王全套手辦啊。”沈時故作恍然大悟狀。蘇晚心想，你丫是北影校草吧？
二弟顧許一聽，激動的熱淚盈眶，跑過來抱住蘇晚，“大嫂！你是我親嫂子啊！”
狗腿的樣子，讓沈念看得嗤之以鼻，冷聲道，“顧許，你暑假作業……唔！”
一聽暑假作業，顧許嗖一下飛過去捂住了沈念的嘴小心地看了顧家倆男家長一眼，滿臉討好。
又轉頭瞪著沈念，小聲道，“二姐，大好的日子你提什麽作業，掃興！一點不上檔次！”
“檔次？”沈念嫌棄地推開他，掃了一眼他黃色帶白，白中帶絲綠的發型，“你一殺馬特跟我說檔次？真當自己是貴族了？玩你的滑板去吧。”
不等顧許辯駁，她就往廳裏太師椅上喝茶去了，動作優雅規範，標準的世家小姐。
顧許吃了憋，跑到顧寧婧身邊撒嬌，“媽，你看她，是我親姐嗎？撿來的吧？”
話還沒說完，沈念一個冷眼就瞪過來，嚇得顧許趕緊閉上嘴，顧寧婧無奈地揉著小兒子的頭發，眉眼溫柔。
倒是老太爺，走到蘇晚麵前，一雙鷹眸慈愛地看著她，歎道，“晚晚長大啦，跟小時候一樣漂亮，我跟你爺爺下棋的時候，你才這麽點，”
他伸手在腿上比了比，笑道，“那時候你總愛吃棋子，說是糖，還要藏給你朝兮哥哥吃，我跟你爺爺下著下著，棋子就不見了。”
說著，朗聲笑了起來，整個屋子裏的人都跟著忍俊不禁，除了遠處的沈念撇撇嘴，小聲道，“傻。”
此起彼伏的笑聲在耳邊炸開，蘇晚有些掛不住，辯駁道，“那是沈時愛吃的。”說著，推了把沈時，催促道，“是不是！”一個勁兒地衝他使眼色。
“是是。我愛吃棋子，哄你藏的。”沈時附和道，這下，大家笑得更歡了，望著兩人的眸色全是縱容和不懷好意。
“……”完了，她的形象徹底毀了。
蘇晚把氣都撒沈時身上，死死擰著他腰上的肉，對著大家卻笑得無比甜美。
直到沈時附在她耳邊，溫雅笑容，說出的話卻放誕不羈，“床．上再收拾你。”
倒是顧寧婧眼尖，突然道，“晚晚，你這衣服是朝兮小時候的吧？”
“是了，我看著挺像。剛才還沒注意，你一說啊，我就看出來了。晚晚穿這一身，跟朝兮小時候一模一樣。”老太太樂嗬嗬地看著蘇晚，上前打量。
蘇晚心想，奶奶，我可比沈時好看多了，你這樣說是侮辱我的美貌。
她瞪了眼沈時，又掐了把他的腰，“不許笑！”
之後就是諸如此類的對話。
“我記得晚晚小時候就愛穿朝兮的衣服，袖子都拖到地上了，絆了一跤也不哭，非等朝兮一進門她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是啊，什麽東西都是她朝兮哥哥的，家裏來了女孩子她就往人衣服裏塞毛毛蟲。”
“對對，我也記得。”
蘇晚一張小臉已經快笑僵了，把沈時腰上的肉都掐爛了也覺得不解氣。
該死的沈時，都怪他！
現在她的童年形象完全就是個花癡綠茶婊啊。可是，她怎麽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拉了拉他的衣袖，她輕聲道，“怎麽還不開飯？”
沈時朝她眨眨眼，壓根不理她。
幸而老太太解圍，招呼大家去喝茶等開飯，蘇晚才終於逃過一劫。
管家來報，“還有最後一道菜，馬上就齊了。”
眾人歡笑著入座。
顧許挨著沈時左側坐下，興奮地扒住他，“哥，你娶的好嫂子，那套手辦我找了很久的，沒想到嫂子這麽大本事，竟給找全了。以後她就是我親嫂子了。”
沈時但笑不語。
蘇晚正要在沈時右邊坐下，才拉開椅子，沈念就施施然地搶了她的座。
望著沈念高傲的背影，蘇晚片刻尷尬，抿唇笑了笑，便要在沈念右側坐下，沈念哼了一聲，往沈時的方向側了側身子。
蘇晚心想，大小姐，我怎麽惹你了，好歹沈時準備禮物的時候也沒忘你啊。
“蘇晚，過來。”
“？”蘇晚揚頭看沈時，隻見顧許被他推了幾下，不情不願地撇著嘴站了起來，沈時還在用眼神催促她。
幾個人動靜略大了些，惹得正寒暄的老太爺幾個也奇怪地看著獨獨站著的顧許和蘇晚。
她隻得走過去，坐在沈時左邊顧許原來的位置。
沈念這下更不高興了，顧許還火上澆油，剛在她右邊坐下就抱怨。
“二姐你幹嘛呢？人家夫妻情深，你在這當電燈泡，不嫌熱啊？我都覺得刺眼，哎呦，你掐我幹嘛呀？我可是肉做的。”顧許突然一聲驚叫，所有的目光都盯著他，他諂笑著嗬嗬兩聲，“蚊子，有蚊子。還是隻母的。”
這下，沈念掐的就更狠了，疼的顧許齜牙咧嘴。
“這倆孩子，都吃飯了還鬧。快別鬧了啊。”老太太愛憐地看著小孫子，又是心疼又是好氣。“晚晚，快，先吃，你最愛吃的魚。”
一道香煎三文魚就轉轉悠悠到了蘇晚麵前，蘇晚笑著衝老太太點點，“謝謝奶奶。”
筷子剛拿起來，左邊的顧寧婧就夾了一塊進她碗裏。“到了自己家裏就別客氣。他們倆姐弟從小念著大哥，跟長不大的孩子似的，你別在意。有什麽事，媽給你撐腰。”
蘇晚知道顧寧婧是看到了剛才沈念的不友善，心裏餘的一點不痛快也散了，笑著給顧寧婧夾了塊牛肉，“我知道。謝謝……阿姨。”
那個媽字在蘇晚嘴邊繞了又繞，真說不出口，小心打量了顧寧婧，見她沒生氣，反而摸著她的頭道，“害羞什麽，早晚要改口的。”
蘇晚更不好意思了，悶頭吃菜。
“媽，你都沒給改口費。”顧許耳尖，往前探著頭越過三個人看著自家媽，又朝蘇晚拋了個媚眼。
“喲，這是向著你嫂子呢？”顧寧婧故作生氣地看著小兒子。
眾人見狀紛紛笑著搖了搖頭，舉了筷。
沈念扯了扯顧許，瞪他，低聲道，“還沒過門呢，你胳膊肘就向外拐？”又掐了把他。
顧許不甘心，湊她耳邊反駁，“怎麽是向外拐，早晚是我嫂子，都是一家人，你幹嘛。”
顧許說的有些大聲，沈念一時麵上掛不住，正要發難，卻聽得一聲冷笑。
“嗬，今天人可真齊，也沒人叫我這個外人來吃飯，算了，我出去吃吧。”
所有人麵上的笑都僵住了，有些尷尬地放下筷子，就連老太爺表情也不大好看。
蘇晚一抬，是個高瘦的男人，一身漆黑的衣服溶在背後的夜色裏，逆著光也看不清長相，隻有一雙陰鷙的眼毒辣辣地盯著她。
“陸深，坐下！”老太爺發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