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他們之間像從未變過

他實在不想再惹蘇晚生氣,卻更不想讓這個無畏的無畏加深,隻能關了燈,在一個蘇晚感覺相對安全的環境裏輕聲細語道,“今天我太累了,在辦公室睡了會兒,可能中午飯局的時候喝了些烈酒,有些昏沉,所以你跟杜珊進來我都沒有聽到。”

他眼看著蘇晚,可蘇晚一動不動,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

沈時又道,“秘書可以作證。如果你實在更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的錯位,我現在就去公司把總裁辦的監控調出來給你。今天出來找你太倉促,我……抱歉,讓你誤會了。以後我會更注意身邊的動向,不會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杜珊我已經讓沈鶴把她從沈氏除名了,所有賠償款項事宜都由沈鶴幫我全權代理,我不會再私下見她,也不想再見到她。”

蘇晚沒有動,但眼睛其實一直是睜開的。沈時的處理是她確實需要的,發生了這樣的事,這會兒她實在不能再大度地想情敵幫自己掙零花錢是件好事來安慰自己,從看到杜珊俯身趴在沈時身上的那一刻起,她就想要杜珊徹底從她的世界消失,或許是更早,早在杜珊在花園豪生對蘇晚肆意炫耀誇大的時候,便是這樣。

她蘇晚,從來不是個大度的人。她隻是個普通的人,即使看得開,即使能接受許多常人不能接受的東西,她已然隻是個普通人,對喜歡的東西有偏執,對所有物有極大的占有欲,她不願意別人碰她的東西,哪怕隻是多看一眼,那也是在搶,是她不允許的。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克製自己的本性,為了保護自己的東西而故作無謂,為了痛而笑,為了甜而哭,一層層的麵具往自己臉上糊,連她自己都以為她是這個樣子。可是,其實她並不是。

她一直都是原來的自己,小氣、強勢、無盡的占有欲。並沒有她所偽裝出來的那樣無畏和淡然。

這一切,直到她聽到杜珊的話,看到杜珊俯身親吻沈時時,她才真的從這麵鏡子裏看到自己最真實的樣子。

她嫉妒的發瘋,所以去撞了杜珊的車,她想要扒掉杜珊身上偷來的羽毛,好讓她看清她和自己的差異,她甚至嫉妒的不自信,所以才在看到自己被戴綠帽子時連上前說幾句台詞都不敢,她逃了,從白天逃到了黑夜,從晴天躲到了下雨。

她根本不敢麵對沈時,不敢接他的電話,她想要聽到挽留和解釋,卻害怕電話裏傳來的是坦白和離別,她甚至在看到沈時開著找自己的時候躲了起來。她不敢讓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她害怕沈時拿這樣失敗不堪的自己和光鮮亮麗的杜珊相比最後棄了她。

她逃了一夜,卻又害怕自己再逃下去,沈時就真的跟杜珊遠走高飛了,所以又狼狽地回來了。

當她看到沈時那樣小心翼翼,渾身狼狽地站在她麵前,她承認自己心軟了,哪怕杜珊說的都是真的,她也承認,自己仍舊對沈時有著牽掛和不舍,看不得他那樣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模樣。

所以她聽到沈時的聲音,又找了個借口出來拿乳液,捧著乳液又回洗手間哭了好一會兒,才又洗了把臉才出來。她剛才所有的淡然和冷漠,都是裝出來的。

可是她卻不敢告訴沈時。

什麽時候,你和最親密無間的人有了隔閡,才真的懂得那份委屈和驚慌。

沈時見她不說話,便仍舊站在暗色裏道,“那你先睡,我去公司調監控。誰來都別開門。”

說著便轉身要出去,忽聽蘇晚道,“睡吧。夜深了,你出去會吵到我的。”

她說的那樣冷漠,心裏確是原諒了大半。她也不想去看監控,害怕監控裏有什麽讓她嫉妒到發瘋的東西,哪怕沈時是無辜的,她依然不願看到。

什麽時候,她便成了這樣。像個失敗者,而不是她一直以來在人前的模樣。

沈時沉默半晌,道,“那明天再說。你要相信我,不要相信別人的惡意。”

蘇晚聽了這句話,麵上神容晦暗了許久,什麽都沒再說,闔上眼假寐。

她始終睡不著,卻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沈時抱住了自己,在自己耳邊說了些什麽,她聽不清,或者他什麽都沒說,隻是一下一下極緩慢地撫摸著她始終冰涼的手背。

翌日,當蘇晚醒來的時候,沈時卻沒有想往常一樣下樓做早餐,隻是從背後抱著她,手仍握著她的雙手給她取暖,溫熱的暖意從手背和指節傳來,似乎沿著無名指一路進到了心裏。

蘇晚並沒忘記昨天發生的事,也沒能徹底釋懷,她不是那樣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隻是她舍不得動一下,舍不得吵醒沈時,或者說是讓沈時知道她醒了。

她害怕破壞了這份安逸,甚至想就這樣一直裝睡,後背始終感受著沈時的溫度,不要再去麵對那些消磨耐性的道歉和原諒。

蘇晚也不知道裝睡了多久,直到自己的手機突然自動開機,鬧鍾響起來,她才不得不裝死了幾秒鍾伸手去拿手機。

昨晚她把手機關機後就再沒打開過,竟然忘了還有每天鬧鈴這件事。

突然有些後悔,如果她昨天把鬧鈴關了……

“餓不餓?今天想吃什麽?”沈時的聲音溫溫柔柔地從耳後傳來,滑過她的耳廓,撩撥著她的發絲從自己皮膚上吹拂刮搔,他的聲音很是清晰,並不像是突然被吵醒後的沙啞。

是不是他也一早就醒了,同她一樣在裝睡,隻是不想分開。

蘇晚沒有問,過了許久才道,“我想吃豆花。”

沈時想了想,“冰箱裏沒有現成的內酯豆腐,做豆漿倒快,隻是點鹵凝固要好一會兒,要不我們出去吃?還去市場附近那家的?”

“嗯。”蘇晚淡淡應道,背對著沈時的眼卻浮起一層暖意,似初春第一縷風拂過凝結的湖麵,吹醒岸邊的枯枝綠蕾。

他比沈時小幾歲,所以沈時那時候上課外補習班,蘇晚放假總有空偷偷跟著他,每回跟到學校門口,她便乖乖在門外那坐著,人家問你是誰家的孩子,她就說我是沈時家的。

時間一久,全校的人都知道有個沈時家的孩子叫蘇晚,每周六上午都會跟著沈時來上學,等著他中午一起回家,蘇家的人來接,她也不肯走。

學校離肅園很近,沈時每次就步行送她回家,路過一家豆花店,蘇晚就能定時定點地喊餓,然後拉著沈時坐下來吃上一碗。她吃的很慢,有時能從第一桌客人吃到第十二桌走人,她的豆花還沒見底。

沈時其實知道,這丫頭的書包裏有一堆點心,不過是想跟她多待一會兒,而他每回周六不讓周叔接送,為的也是成全她的心意,或者是他自己的情竇初開。

此後一天,兩人再沒提杜珊那件事。隻起來洗漱穿衣,一同步行著走到了那家豆花店。因為時間還算早,等他們走到那,還有一兩桌稀稀拉拉的客人在那吃早點。

他們家主打就是豆花,還配有茶葉和小籠包,味道都不錯。蘇晚有幾年沒常來了,前幾年還會偶爾來這喝上一碗,希望能偶遇沈時,近兩年事情越發多,功利心也重了,便顧不上這碗兒時徒步都要吃上一碗的豆花。

老板娘看到兩人一個西裝革履,一個衣著精致的相攜過來,隻笑盈盈說了句,“來啦,今天要什麽?”

活像是他們每天都來似的。

這樣的感覺倒讓人暖心自在,比起高檔餐廳裏模板式的服務,更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像是這麽多年,他們從未走散過一樣。

桌子已經換上新的,可桌上的青花舊瓷碗和棱角分明的老竹筷子卻沒變,還有那張擀包子皮的長案,依舊是好幾年前的那張老木板,一切像是變了,又像是從來沒有變過。

蘇晚淡笑道,“老樣子,兩碗豆花,兩個茶葉蛋。”

“要蔥花嗎?”老伴娘道。

蘇晚道,“隨便。”

可等老板娘把撒了蔥花的豆花端上來,她又拿了筷勺一點點挑到早先對折鋪好的紙巾上。

老板娘見狀,道,“你早說不要我就不給你放啦。”

蘇晚笑道,“我喜歡放。”

裏頭又有淡淡的蔥花味,比之不放蔥花的豆腥味兒要好吃的多,可是生蔥花的那股子味她實在不喜歡。

沈時看著蘇晚,仿佛這麽多年來他們之間從來沒變過。連蘇晚同老板娘說的話,這麽多年都一成不變。

老板娘笑著搖搖頭,端了兩個帶殼的茶葉蛋過來。

沈時伸手挑了個大的,剝好放進蘇晚的碗裏,蘇晚淡道,“要是有油條就好了。”

沈時轉頭看了看,這麽多年,他們家還是不做油條,每次都是早起去別人家買,用完了也就不添了。這個時候已經將就十點,自然是不會有油條了。

“你等著。別走開啊。”沈時囑咐一聲,便轉身走了。

蘇晚見他身影略微倉促,有些不解,想了想,卻又似乎想到了什麽。

果然,沒一會兒,沈時就帶了跟打蔫的油條過來,邊道,“就剩這一根了。不脆了,油鍋涼透了,老板不給複炸,你先將就著吃吧。”

說著,他就著塑料袋把油條扯成一段段擺到了蘇晚碗裏。

這油條一看就是被人挑剩下了,細細弱弱,顏色也不透亮,泡在豆花碗裏活像是糊了一樣,可蘇晚卻覺得好吃極了,不知不覺就吃了半碗,動作也沒見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