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責難
蘇晚隨手把跨在臂彎的包擱到桌角，神色自若，“你去忙吧。”
艾莉一愣，見蘇晚竟空手要往外走，沉吟數秒，突然喊住蘇晚，“大小姐！”
“？”蘇晚回頭看她。
艾莉看了看敞開的辦公室大門，對蘇晚低聲道，“大小姐，我知道沈總裁在樓下，不如您就拿沈總裁當幌子回絕董事長，我想，依著董事長的性子，礙於沈總，他也不會在明麵上跟你過不去。”
她小心看著蘇晚。
孰料，蘇晚淡笑道，“沒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去忙吧。”
臨了，又道，“謝謝你。”
她知道，艾莉說這番話，是切切實實為自己考慮。怎麽說，艾莉都是蘇氏的人，又拿著林郡陽的高薪，實在不必為了自己而不依從林郡陽的吩咐，她會這樣做，想來還是為了那件事。
又道，“有些事你不要多想，也不必為了我讓上頭抓到把柄。但能抽身，也不要因為一些虛利陷在坑裏。”
“……”艾莉抬頭，一時眸光複雜，一堆話湧到嗓子眼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蘇晚淡道，“你先去忙吧。我打個電話就上去。”
“好。”
艾莉在外頭帶上了門。
蘇晚撥了沈時的電話。“喂……”
她還沒說什麽，那頭沈時望著正對車窗的蘇氏大門，空空蕩蕩的，一眼望到裏頭的電梯，都沒見到蘇晚的人。“是不是有什麽事？我先去上去接你。”
“不用了。”蘇晚淡道，“林郡陽說找我有事。”
她還沒說完，敲門聲就響了。便倉促道，“等會好了我就下去，你先在樓下等等吧。別上來，我自己能處理好。”
說完，不等沈時回複，蘇晚便掛了電話，對門道，“進來。”
林郡陽的秘書推門進來。“大小姐，我來接您上去。艾莉應該跟您說了吧？不好意思，剛才在外麵遇到幾個董事耽誤了幾分鍾。董事長還急等著呢。”
“走吧。”蘇晚把手機揣在口袋裏，隨手把桌上的包放進辦公室櫃子，跟著艾莉出了辦公室。
她們乘的是主管電梯，這是蘇晚第二次坐這趟電梯，一天裏乘了兩趟，都不是為了什麽好事。
途中，秘書猶疑半晌，看著電梯壁上蘇晚沉靜的臉，她想了想又想，才道，“大小姐，這次的事，總裁有點生氣，您盡量多擔待，千萬別和他起衝突。”又覺得自己越矩，忙解釋道，“我們都知道這事不是您的錯。但總裁的性子您也知道。最怕媒體有個風吹草動，這次……您……”
蘇晚倒不知道這幾天她不在公司發生了什麽事。往常這董事長辦的秘書可對她一向疏離有距，對她沒好臉色也是有的，這回竟不知吹了什麽風。
但這些蘇晚也不在意，隻禮貌性地笑道，“我知道，謝謝。”
秘書見蘇晚和自己保持距離，自然也知道自己先前對這個隻知道購物刷卡博頭條的大小姐沒好感，也因為林郡陽私下的態度對她多有怠慢，如今因為見到她的業績和管理能力又突然變了態度，人家自然接受不了這個轉變，麵上一紅，微微有些尷尬。生怕蘇晚覺得她是見風使舵的小人，一路上一直暗暗後悔自己多嘴。但好在蘇晚的麵容並沒有絲毫嘲諷的意味，秘書還是鬆了一口氣。
越發小心地送蘇晚進了林郡陽的辦公室，又替她沏了茶緩和辦公室的氣氛。
林郡陽原本是興師問罪的，從秘書離開辦公室去接蘇晚，辦公室裏便氣氛緊張，直到蘇晚進來，林郡陽才要開口質問，秘書卻又端著沏好的奶茶進來，甜香霎時彌漫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在暖風的吹薰下，讓人的怒火也微微降了下來。
這還是林郡陽直到蘇晚喜歡，特意讓秘書去買的，就為了等她從西區九號凱旋歸來沏給她喝，再好好褒獎她的功績，沒想到這褒獎還沒開始，卻出了那檔子事。林郡陽是氣糊塗了，這會兒聞著這奶茶香味才想起來蘇晚如今身靠沈家，背倚西區九號，並不是他林郡陽能輕易質問的人了。況且不久前人家才幫著瞞謊壓下家暴的風聲，這才沒兩天呢，他若是真的輕易動怒，那後果可不堪設想。
想到這，不禁慶幸，幸好自己這話在舌尖上多滾了一分鍾。
蘇晚在沙發坐著，林郡陽在另一頭的辦公桌後，這才放了鋼筆，理了理西裝褲上的微微褶皺走過來。
走到蘇晚麵前，他並沒有立刻在她旁邊坐下，而是居高臨下看了她一會兒，歎了口氣，這才坐到了蘇晚右手邊直角處的單人沙發上。
蘇晚斂顎隻轉頭看了看他，目光很是淡然，又自然地轉回頭端起桌上的骨瓷茶盤，一手拈著杯把輕輕吹了吹奶茶上的熱氣，輕輕抿了抿，“這還是上回我說好喝，你讓人特意從英國給我帶回來的。好久沒喝了。”
蘇晚這開場白，算是給了林郡陽台階下。林郡陽自然拾階而下。
他拿了自己麵前的紅茶抿了口，這才放了杯子，喟道，“是啊，這批奶茶配料是我從英國讓人空運回來的，才到了沒幾天，你一直在西區忙著，我也沒機會給你。一會兒讓秘書包了給你帶回去吧。天涼了，你手腳冷，多喝些也是好的。”
“嗯。謝謝爸爸。”蘇晚知道這隻是客套的前奏，說得再客套深情，也免不了接踵而來的責問，她習慣了林郡陽這樣的說話方式，卻始終覺得多此一舉。表麵功夫做的再好看，一旦後頭撕破了臉，前頭說的漂亮話也都忘光了，不單是聽的人，說的人怕也是如此，那又為何要說呢。
但林郡陽過了這麽多年，這習慣是改不了了。
這不，她杯中的方糖還沒化開，便聽林郡陽道，“這次的直播是怎麽回事？我看到了，也看了網上如今的反響，對你，對蘇氏都很不好。”
蘇晚緩緩揚了眼角，笑得不露聲色，擱了手裏頭的茶杯，轉頭看著林郡陽微微沉聲道，“您也看了，從一開始就不是我發起的。這是有人蓄意設了局要汙蔑我父母，可能是為了達到摸黑蘇氏的目的，也可能隻是為了激起我的憤怒拍到後頭的畫麵好讓他們有更大的籌碼造謠。但不管怎麽樣，我都沒法在明知這樣惡意的誹謗傳遍網絡，成為許多人的茶餘飯後還假裝不知道，或是知道了卻忍氣吞聲，任由他們口出妄言傷害我的父母，傷害蘇氏百年來的清譽。我想，您也不希望這樣吧？”
林郡陽沒說話。他如今坐在蘇氏的董事長辦公室，頂著蘇氏掌權人的頭銜，無論願不願意，他都得保持一個始終維護蘇家名譽的態度。何況，如今麵前坐著，句句擲地有聲的人還是蘇晚，蘇氏唯一的繼承人，他口口聲聲視若親生的養女，他這個養父就更不可能否決她的孝心。
蘇晚見他不說話，又柔聲接了一句，“如果我現在還在肅園，若是有人在家門口誹謗您作風不端，我也是必然要維護您的。哪怕您確實做了落人口實的事。”
“一派胡言！我怎麽可能做那種事？！”林郡陽氣得一拍扶手。
下一秒，蘇晚便笑著眼道，“我看到直播時，也是你現在的心情。”
林郡陽咯噔抬了眼，還拍在扶手上微微發麻的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隻能尷尬地抿了嘴，一臉沒氣，好一會兒沒有再吱聲。
而蘇晚一直淡著眼坐在那喝奶茶，像是她剛才在直播裏再三打人落人口實的事隻是過家家，對她絲毫沒有影響。
林郡陽能怎麽辦？
他伸手想端過茶杯喝一口緩解氣氛，可實在喝不下，又收回了手，隻能忍著氣道，“那你也不能再攝像機下打人啊。知道那是多大的影響嗎？網民們要怎麽看？咱們蘇氏的合作方要怎麽看？他們會說蘇家大小姐……”
“真性情，懂孝道，不畏圈套，寧可身敗名裂也要維護過世父母的清譽。雖然行為欠妥，但大節不失。”
蘇晚劈頭蓋臉就截了胡，說得林郡陽隻能吹胡子瞪眼，麵部抽搐愣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蘇晚伸手拿了茶壺給林郡陽杯裏續了水，“爸爸，我知道你是僅從商人的利益審判了我今天的行為，但是今天的事從頭到尾涉及的是我蘇家的家事，我隻能從親情的角度去處理去維護，如果我像您這麽理智，怕是要被網名的唾沫星子淹死了，怕是連蘇氏都要擔一個自保縮頭，不顧先驅逝者的罵名，到時候您要怎麽處理？蘇氏那些董事又要怎麽解釋？清明除夕我還能去麵對我蘇家的先人嗎？我又怎麽抬頭麵對我父母的墓碑？他們看著我們呢。”
蘇晚淡著眼看著林郡陽說了這麽一句話，林郡陽卻如醍醐灌頂，一個機靈瞪著眼看著蘇晚，隻覺後背發麻，麵容也僵硬了，端著一滿茶杯的手一抖，杯子側身倒在杯盤裏，漫出來的茶沿著茶幾就倒在了地毯上。
他愈發慌亂，隨手扯了一大團紙巾去擦，最後直接吼聲喊了秘書進來。
秘書也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麽事，卻發現隻是茶翻了，趕緊收拾幹淨，想要換了那塊地毯，林郡陽卻又嫌麻煩把她趕了出去。
蘇晚從頭到尾以局外人的角度看著林郡陽莫名的慌亂，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一時卻又想不出來。私以為是林郡陽奪了她蘇家家產所以才在她提到父母的時候心有愧疚難堪，但愧疚難堪就能讓他有那麽大的反應嗎？
蘇晚想了想，並未理清頭緒。
那頭林郡陽卻突然有些不想再談這件事，隻囑咐她，“你以後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你到底是蘇氏的繼承人，是我的女兒，就是為了顧及你父母，你也得注意啊。總不能讓別人背後議論你父母唯一的遺孤是個易怒粗蠻的孩子吧？你也不小了，都成了家，就該事事顧全大局。女婿要是不忙，你們倆就回來看看，我跟你媽媽都很想你們，還有你紅姨……”
正說著，林郡陽突然臉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