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送湯
張豔茹雖說在醫院裏陪夜，可到底是做做樣子，現在林郡陽重度昏迷又有腦震蕩，早就不省人事，她哪裏還會像在家裏時那樣費心討好。等換洗衣物來了，立刻把自己的拿進了家屬休息室，至於林郡陽的就由傭人去安頓。
“你們三個輪流給先生守夜，也別累著了。有什麽忙不過來的就叫醒我。”扔下一句這樣冠冕堂皇的話，她便折身進了休息室。
傭人們垂頭哈藥，可誰敢真的叫醒她去幫忙，半夜，渾渾噩噩的林郡陽突然醒來，嘔了好幾口血，把枕巾都濡紅了，幾個人忙得天旋地轉，誰也不敢再閉眼小憩，都瞪大著眼在小夜燈下盯著林郡陽一舉一動，生怕出了事。
醫生護士也都招來了，病房裏烏殃殃一堆人，卻沒見張豔茹出來，傭人們怕落人口實，還隻得道，“我家太太忙著照顧先生太累了，才去眯會兒，還是別吵她了。”
好在醫生說，腦震蕩後吐血是尋常現象，又讓護士給送了好幾包卷紙同隔尿墊過來，染血的針頭被套一應換了幹淨的，直忙到半夜三四點。
到了早上七八點，張豔茹才一身睡衣打著哈欠出來，雖惺忪著眼，頭發卻不見一絲淩亂，可見是拾掇了才出來的。
推門出來，坐在林郡陽床對麵高凳上的傭人手一打滑，頭就垂了下來，驀然驚醒，左右環顧之際看到了張豔茹，慌忙起來，結結巴巴喚了聲“太太。”
“嗯。”張豔茹點了點頭。“小華和景秀呢？”
她說著，美甲依翠的細指細細壓著鬢發，不經意地聽傭人匯報。
“小華去護士站了。醫生昨晚過來交代，早上要是先生有低熱，就吩咐去喊護士來早點測個體溫，按了警鈴沒人來，她等了會就自己去找人了。景秀說出去打個電話，讓家裏送餐過來得時候把我們的衣物也帶兩套來，可以換洗。”
張豔茹也沒細細聽，隻點點頭，忽一頓眼，“昨晚醫生來了？什麽時候？”
傭人忙道，“淩晨的時候先生突然吐血。”
張豔茹才聽到這，心便一驚，頓了手忙朝林郡陽看去，見他唇色血色確實淡的不尋常，好在倒沒什麽死氣了。隻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有些低熱，但不仔細測還測不出來。
便道，“後來醫生說什麽了？沒有生命危險吧？這麽大事你們怎麽不叫醒我？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那傭人一聽，後背一熱，慌忙解釋道，“昨晚實在太忙，顧不上。醫院裏又不讓吵鬧，我們隻顧著給護士打下手，見您……睡得熟，就沒敢打擾。醫生說了，沒什麽大礙，腦震蕩吐些血是正常現象，掛水的藥單加了兩瓶針劑，又給輸了血，已經穩定了。隻說低熱的話要謹慎，怕燒了腦子。”
張豔茹才起床，昨晚其實她朦朦朧朧聽到了外頭的大動靜，可實在累，也確實不再願意替林郡陽操心勞力便翻了個身渾渾噩噩睡了去。一晚上也沒睡好，這會兒頭正發暈，被傭人這樣嘰呱一通，腦殼裏都隱隱範騰，眯了眼擺了擺手，半臉嫌棄，“行了，我知道了。等護士過來就叫我。我去換身衣服。”
說是換身衣服，等護士來了，小華過來敲門，張豔茹又磨了半個多小時才出來。已是一身高端套裝，配著寶利格的新款絲巾，妝容精致，腳上一雙三四公分的手工小牛皮矮高跟襯得她身姿高挑，氣韻猶豔，在這純白的病房裏，宛如一道不合時宜的風景線。
傭人們早已見怪不怪，倒是臨送藥過來的護士見了，微微抬了眼從她頭頂腳底掠過視線，就把藥放在了一旁，囑咐傭人小心看管，“等這瓶見幹的時候就按警鈴，我會過來換新藥的。”
“誒，知道了。”景秀剛才為了私事出去打電話被張豔茹發現，忙在她麵前，恭恭敬敬送了護士出來，小心帶上了門，過來對張豔茹道，“太太，家裏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給您煨了養顏湯，還有你平時愛吃的點心。小姐的也已經備好了，等過了九點就去叫醒她。”
家裏的傭人都是吃過張豔茹厲害的，饒是遇到張豔茹前再蠢笨，在她手底下熬個兩三年也成人精了，知道投其所好。張豔茹的軟肋就是林奚，隻要凡是顯得替林奚著想，張豔茹再怎麽也不會過分苛責。
好在這事她並沒有放在心上，隻點了點頭，走過去看了看昏迷的林郡陽，站在病床前的小華立刻讓開道，讓張豔茹在旁邊椅子上坐下，又道，“太太，我去給您泡杯檸檬蜂蜜水吧？”
張豔茹在家的時候就習慣了早起喝一杯檸檬蜂蜜水養顏，阿容在收拾貼身物品的時候順手把流理台上的一罐子幹檸檬片連帶小瓶的野山蜂蜜也送了來。
“嗯。”張豔茹點點頭，也沒扭頭看她，隻聽傭人走開，拉了抽屜，不一會兒便傳來輕微的金屬和玻璃的細微磕碰。
張豔茹看著病**一動不動的林郡陽，背對著傭人們的目光冰冷冷，林郡陽的心髒病雖是多年病根時有發作，可張豔茹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毫無生氣的林郡陽，就跟死了一樣躺在自己麵前，這會兒，她要是把林郡陽手上的輸液管拔了，他是不是就死了？
吊梢眼冷冷移向一滴滴往下滴著藥的滴管，麵無表情許久。直到身後傭人輕步上來，遞了檸檬水過來，“太太。檸檬水好了。”
她才緩緩移過眼，接了那杯溫熱的檸檬水，甜膩纏著微酸的氣味衝上來，讓她的神思也清明了一些。
“林醫生呢？”
林舒華是任職於蘇氏醫療團的，自己平時也經營私人診所，主治牙科。
傭人忙道，“昨天林醫生安頓好先生，就說要去跟院長和主治詢問先生的身體狀況，後來您睡了之後，他又來了一回，見你睡著，我們說要叫醒，他讓別吵醒你，說您也累了，好像說是今天再來，還沒見到人。”
“嗯。”張豔茹闔了闔眼，牆頭上的時鍾這會兒正指九點。
她慢慢喝完了一整杯蜂蜜水，正要把空杯擱到床頭櫃卻被旁邊眼明手快的景秀接了過來。
張豔茹鬆了手，道，“你們也去那邊眯會兒吧。”她頭微瞟向靠牆的軟皮沙發長椅，“留一個人在這幫我照看就行了，有什麽事再叫你們。”
“誒。”眾人遲疑後，實在是累，也沒推辭。商量了一會兒，先由小華和景秀先眯會兒，這兩人昨晚最辛苦，至於另一個，昨天已經休息了幾個小時，便撐著過會兒再讓人來換班。
張豔茹也不管她們這些瑣事，隻看著林郡陽，時而看向門口，時而又看看手機，想給林奚打電話，又怕她昨天也嚇了一夜沒睡好，這會兒讓她起來她心裏不舒坦，身體也吃不消。
正猶豫，門突然開了。
她一驚眼，卻見是司機並兩個傭人帶了早飯補湯並幾個裝了衣物的大紙袋子進來。
“太太，可以吃早點了。”
這一出聲，才在長椅上並頭蜷躺下的兩人又不得不起來張羅早點，等張豔茹開吃了，他們才偷偷拿了自己的換洗衣物去洗手間衝澡換衣，又出來換另一個洗漱，然後並張豔茹換下的衣物一並給她們帶回去清洗，這才神清氣爽又過上了人過的日子。
張豔茹昨晚也沒怎麽吃，這會兒睡了一夜，倒腹中空空，胃口很好，把燉盅的補湯喝了大半，又吃了叉燒包血糯粥，並小半個栗子肉粽。
如今離端午還遠，粽子粽葉卻趕著早市在市場小火了一把，肅園向來吃什麽都是時鮮趕早的，紅姨前天才包了一大鍋粽子，昨天早上才煮好吃了第一頓，沒想到家裏人就少了近一半，隻得打電話問蘇晚要不要吃粽子。
蘇晚這個點正在公司，早起又陪老太太他們吃了早飯，這會兒哪吃得下，便道，“紅姨我吃了早飯才來公司的，這會兒還不餓呢。”
紅姨想了想道，“那我等你下班前給你送公司去。帶回去也好吃個早飯。家裏煮了百來隻，本想一家子吃幾天，送送左右鄰舍數量正好，誰想到……都是新鮮的，我做了好幾個口味呢。”
蘇晚聽罷，乖巧道，“那好。要不我過去拿吧？省得你親自送來還跑一趟。”
那頭紅姨卻忙道，“不用不用，我去，我去。”又壓了聲音道，“二小姐還在家裏呢。你來了她又要尋晦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現在跟姑爺那樣好，犯不著過來讓自己不順心。我去，沒事的，你還想吃什麽？我給你做了一並送去，橫豎方便。”
蘇晚倒有些想紅姨做的雞湯，再聽紅姨滿聲歡喜，不如讓她忙一忙，反而能讓老人家心裏更高興，便道，“我想你做的雞湯了。好長時間沒吃，饞了。”
那頭紅姨一聽這孩子撒嬌，心裏一歡喜，忙道，“好好，我先去就去殺雞。自己家養的雞，比外頭的好。紅姨這就去給你做啊。煲久了肉就酥爛，都是老母雞，可要燉好長時間，好了我給你打電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