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照顧傻子

老太太抓了一小把荔枝塞到蘇晚手裏,“有爺爺奶奶在呢,你不用什麽事都委曲求全,知道嗎?能拿回來最好,拿不了我們也不要了,咱們沈家養得起你,那點錢就當送他的燒埋費了。”

蘇晚靜靜聽著,聽到後來噗嗤笑了,握著手心裏老太太遞來冰涼涼的荔枝,翠綠的荔枝紋沁著水,在燈下瑩然生輝,與老太太同媽此時看著自己的目光一樣,溫柔有力,似一雙有力的臂膀拉住了墜崖的遇難者,陡然絕處逢生。

從沈時到公婆老人,沈家的人給她的臂助實在太多了。她韜光養晦,精謀細算這麽多年,可若是沈家人的人品稍微背離她的期望,可能結果就是大相徑庭。是她運氣太好了,才遇到了這些人。

她眼睛一酸,哽咽著嗓子又把眼眶裏浮起的水汽回了進去。

“嗯。我知道,謝謝奶奶。”蘇晚目光瑩然,麵上表情雖淡,心裏卻是情愫萬千。

扭頭對顧寧婧道,“還有媽的鴿子湯。”

“傻孩子。謝什麽。都是一家人。”

“來,快吃荔枝。”

“夠了夠了,不能再吃了。”

而書房裏,沈時和老太爺他們也正品茗暢談,滿室淡淡的熏香如絲,

這頭一家和樂,而張豔茹和林奚所在的醫院卻氣氛僵凝。

林奚把手裏的碗往桌上重重一頓,砰的一聲嚇得靠著枕頭坐在**的林郡陽肩頭一顫,繼而目光往反方向一挪就再也不看林奚,也不躺下,就那麽坐著動也不動。

“媽,你看他?”林奚實在受不了了。“從下午蘇晚走後,他就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像是誰欠了他一樣。你還特意讓家裏吧熬了粥打成糊送過來給他,你看他領情嗎?就知道蘇晚蘇晚,把他直接送蘇晚家裏去吧!醫生不是說他沒什麽大礙了嗎?”

此時林奚臉色難得比窗外的夜色還要暗沉。要不是張豔茹一再勸著拉住她,她早回去了。誰願意在這裏聞消毒水的味道,對著一個僵屍似的傻子?

張豔茹這會兒也不說話了。之前還一再勸她,數落女兒邊看林郡陽的反應,可是幾個小時以來,林郡陽的反應活脫脫一個又聾又啞的傻子,除了被嚇到的時候會些微的反應,可也很快又是那副活死人的樣子。

吊梢眼微微眯著看著林郡陽的側臉,心中也漸漸下了定論。看來,他是真的失憶了,竟然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林舒華在醫院吃過飯後已經回去了,他通過渠道要了一份林郡陽病曆單的影本,連同腦部CT圖,準備回去找人一起研究,看看究竟是什麽情況。

畢竟這樣突然傻了,比死了麻煩還大。死了還好,一了百了,各自分家就完了,可要是蘇氏集團的董事長變成了個傻子,那風波就大了,到時候董事局爭權大戰一觸即發,張豔茹和林奚兩個可能什麽都撈不著。那他自然也是平白多攬了兩尊大佛窮供著。這些年的算計就都付之東流了。

張豔茹麵色不善,徑直坐在了身後的椅子上,一手擱在膝上,一手不停地用茶匙攪著杯中偌大的一朵幹花,幹花吸足了水,色豔型大,開滿了整隻蛋型吹製玻璃杯,妖豔荼蘼的豔色與張豔茹指尖猩紅的甲油交相輝映,精致又奢靡。

此時她麵上早就補了妝,再不似白日匆匆趕來時一臉風塵疲憊的模樣。她花重金賄賂了幾家有影響力又不難說話的媒體,把她和林奚寫成了賢妻孝女,新聞出來,也有不少人附和讚美她,她免了口實,成功躲開了輿論的衝擊,自然心情大好,況且又有林舒華這個護花使者如今替她出力,比起以前一個人籌謀要輕鬆舒心的多,對於衣著裝扮自然也更不會馬虎。

隻是……

她眯眼看著林郡陽,這傻子如今看來是真傻了,做不了主,還對她們母女越發冷淡,竟然還一心向著蘇晚,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前清醒的時候是這樣,現在傻了還是這樣。

都說虎毒不食子,他卻半點不顧念結發之誼,骨肉親情,連畜.生都不如!

餘光瞥到床頭櫃上那碗動也沒動的粥,她拉扯了林奚過來坐下。

林奚起先不肯,被張豔茹幾番眼神示意也就不情不願坐下了。

張豔茹拉了她的手,歎了口氣,眼神卻很是冷漠地盯著林郡陽的後腦勺,“算了,他要真餓了自己會吃的。你也累了一天了,坐會兒吧。晚點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照顧好自己。”

她捋了捋林奚鬢邊的發,動作溫柔,麵上卻盡是疲憊漠然。

林奚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轉頭冷著眼睨著一臉癡呆的林郡陽,“媽,咱們以後真的要照顧這個傻子一輩子嗎?”

張豔茹沒說話。

林奚追問,“他要是這輩子都這樣……”她嫌惡地撇了撇嘴角,“我可不想照顧他一輩子。他不是隻認蘇晚嗎?就讓蘇晚過來照顧他,省得他不見了蘇晚就不吃不喝,到時候別人還要說我們虐待他。”

“好了。”張豔茹且說了兩個字,不帶任何眼神和動作的阻攔,一張臉也是很不好看,胸前微微起伏,也是動了氣,隻是比林奚更能隱忍罷了。

“哼!”林奚撇開頭。

張豔茹盯著地上兩人的影子看了會兒,過了半天突然道,“小奚啊,咱們可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你爸這份情形瞞不了多久,我想不久後董事會就會提出罷免你爸爸的。那些董事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你爸好的時候他們都蠢蠢欲動,現在你爸這樣了,他們哪裏還會幹等著。我們要不做什麽,可能沒幾天就得一無所有。”

她眼神沉然冷漠地看著地上,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實實在在是跟林奚掏心商議。

林奚聞言有些慌了。“那……那怎麽辦啊?”

在入住肅園以前,她什麽大事都沒經曆過,進了肅園,也是錦衣玉食,雖然和蘇晚爭過搶過,可到底有父母在替她擋著,林郡陽雖然狠,到底從沒真的讓她一無所有過。可那些董事就不會這麽發善心了。

她如今拿了林郡陽的一千萬才嚐到了揮金如土的甜頭,哪裏肯罷手,自然慌不擇路,隻眼神茫然懇切瞅著張豔茹等她發話。

張豔茹重重吸了口氣緩緩吐出,眼神緩動。“放心,我會安排好的。”她側頭看著林郡陽的側臉,“媽媽絕對會給你鋪好路,不會讓你吃虧的。”

有了張豔茹的抱枕,林奚到底鬆了口氣,卻又還是不放心,“媽……你想做什麽?”

“等媽媽安排好了自然會告訴你的。你就先別管了,不早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明天等坐班醫生都在的時候過來一趟看看他。好歹他是你爸,現在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母女呢。”

“嗯,我知道了。”林奚漠然應道,她心裏自然是不願意來的,尤其想到林郡陽之前吃蘇晚喂得粥吃的津津有味,輪到自己喂了他卻嚐也不肯嚐一口,就跟喂他吃老鼠藥似的。

“我走了。”她拎了桌上的包折身去開門。

“嗯,路上讓司機開慢點,別亂跑了,直接回家聽見沒?這幾天可不能讓別人逮到把柄啊,不然媽媽打算的再好都無濟於事了。”

“嗯。”林奚原本是準備再出去逛逛街散散心,被張豔茹這麽一說,也隻能作罷。

“乖。去吧。讓阿容進來。”

張豔茹在眼瞅著林郡陽對林奚態度不好的時候就把阿容打發了出去,這丫頭呆呆笨笨不如其他幾個那麽機靈,手腳倒是利索,主要聽話不多嘴,張豔茹就把小華他們調回了家,明著是讓她們好好休息幾天,實則也是怕他們出去多嘴。

這次林郡陽突然醒過來,媒體還那麽快得到消息,比她們到的都早,可見是有人傳了消息出去的,她不得不提防,便找了理由把刻意的人打發了,連負責的醫生都讓院長換了可靠嘴緊的幾個,不再讓旁人過問。

林奚走後,張豔茹看了看林郡陽,走過去拿了他身後的枕頭,麵色寡淡,“郡陽,躺下吧。你該休息了。”

飯前便已讓他吃了藥,如今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桌上的一碗牛肉粳米粥連一口都沒動。

她不悅地闔了闔眼。

恰好阿容推門進來。

張豔茹淡聲道,“把碗收拾了吧。”

恰好阿容推門進來。

“誒。”阿容在外麵坐了半天,看著麵前人來人往早就巴不得進來幹活,省得被人當西洋鏡似的看。

安頓完了一切,張豔茹已然進了家屬休息室睡覺,留阿容一個人坐在靠牆的折疊椅子上,一盞暗淡暈黃的夜燈投了朦朧的光下來。直等到張豔茹半夜出來倒水,才發現阿容還坐著。

驚道,“你怎麽還不睡?”

阿容驚眼看她。

張豔茹沒好氣地歎了口氣,“睡吧。這麽晚了。郡陽要有什麽動靜你再起來。”